当我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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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真的都知道吗

    夏易什么都知道,却没有认出来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从小和他长大的颜笑笑。

    周遇安却在第一次见到成为颜笑笑的木雪晴的时候就发现破绽了。

    周遇安和木雪晴很熟悉,但是并不亲近。木雪晴不是那么容易跟人亲近的人,他们两的熟悉是因为旗鼓相当。从幼儿园开始两个人一直上的是同一所学校,一直占据学校的第一第二名。因为学习成绩,他们两自动被划分成同一类。他常常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是从小一起主持节目,一起表演,一起领奖,但是并不了解对方。木雪晴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成熟,又或许是她一直在掩饰自己。所以在第一次见到成为颜笑笑的木雪晴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那双眼睛,那眼神是只有木雪晴才有的,对周遭一切不屑一顾而又刻意掩饰。

    看到变成颜笑笑的木雪晴待在夏易身边的样子,他才明白,原来她喜欢夏易。再想想他身边的木雪晴,他才明白,原来她们互换了。他开始想这是怎么回事?

    又觉得无所谓想,这样不是挺好的?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不,可能有点关系。

    因为颜笑笑可能喜欢自己。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能读懂女孩子在和自己相处过程中眼里的喜欢。但他常常装作不知道,因为他觉得这和自己无关。但颜笑笑喜欢自己这件事情,他觉得和自己有关,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总是能吸引到自己的目光。

    为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开始在各种场合见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这个女孩子了,然后他就静静等待着在各种场合和这个女孩子的相遇。

    她每次的出场方式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安静地在走道里看书,但是书是反的。有时候是在食堂里正在大口的啃着鸡腿,但是在看到他走过来,赶紧把肉吐到碗里,露出微笑。有时候是在回家的路上他发现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所以他觉得没什么不好?颜笑笑和木雪晴的身份互换。

    可是现在颜笑笑去北京了,她走之前还是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一切,也不知道其实她喜欢的人早就喜欢自己呀。周遇安想要默默看着事情的发展,他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他现在就想着大学里面和颜笑笑重遇,那时候他们四个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不去想,因为想不出,未来的样子只能在未来才能看见。

    他在学校里还是像往常一样上课学习考第一,他看见木雪晴和夏易也装作和以前一样不熟。

    木雪晴不知道这些,不知道是不是顾不上,她只想利用好待在夏易身边的每一分钟,她怕一觉起来就变回去了。

    在夏易身边待着的这段时间,她慢慢发现夏易并不是她以前看到的那个样子,他并不是一个明朗单纯的少年。他只是将自己努力伪装成一个明朗少年的样子,但是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摆脱本来自己的样子的,再厉害的伪装者,总有一天会暴露。她怕自己看到他本来的样子就不再喜欢他了,也怕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识破自己。

    面对夏易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你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喜欢的人,那么是否你就从未真的喜欢过他呢?

    但是当你真的了解你喜欢的人之后,发现自己喜欢的那个不是真正的他又该怎么办?

    而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你要想办法让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颜笑笑决定先从第一步做起,先让夏易喜欢上这个变成颜笑笑的自己。

    夏易呢?他连自己是不是喜欢颜笑笑都不知道,不是,他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他根本不会处理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他最近感觉到了颜笑笑变化很大,比如她不会像以前那样欺负自己了,变得勤奋了,但是也变得冷淡了。

    但他没有怀疑过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另一个人?不是颜笑笑又会是谁呢?

    他觉得可能是快要高考了,颜笑笑开始努力学习了,变得成熟了,也变得会照顾人了。不再抄作业,过马路的时候不再闯红灯,自己会好好吃饭,还帮他带饭。

    他觉得怪怪的,但这种怪怪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

    第五章

    木雪晴在颜笑笑家里住的很不习惯,颜笑笑家里有四口人,还有一个弟弟。父母经常吵架,经常当着她和弟弟的面就吵。弟弟上初三,因为不想面对家里的父母选择了住校。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颜笑笑没有选择住校,因为待在家里不止听到鸡犬不宁的吵架声,还时不时的会面临朝着自己飞过来的锅碗瓢盆,生命安全都没办法保障。

    木雪晴家里虽然也不似表面那么融洽,她和父亲与木阿姨之间有重连叠嶂的冰山,但是,不会像这样,每天都担惊受怕。

    木雪晴没有心情去管颜笑笑的家事,只是这件事让她头疼,于是提出了出去租房子住。

    “什么?你想出去租房子住?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嫌弃这个家了?我跟你讲,你就是这个家里生出来的人,你摆脱不掉的。你要想出去住,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但是,别指望我给你一分钱。”颜妈妈说完,回到自己房间,“啪”一声甩上门,客厅里只留下天花板与地板对望,站在两者中间的木雪晴显得格格不入。

    算了,再忍忍就上大学了。再说,在家里住也挺好的,可以和夏易一起上学。

    晚上吃饭的时候,颜妈妈问木雪晴:“你们学校还有宿舍吗?你要想出去,只能住学校宿舍,这样安全,我才能放心,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租什么房子。”

    “哦,宿舍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明天我问问班主任。”木雪晴说。

    “嗯嗯,吃饭吧。”颜放妈妈说。

    木雪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放进碗里,又挑了一点米饭,往嘴里送。

    颜妈妈赶紧打掉木雪晴的手,“你不能吃鸡蛋,吃了又长红疹子。上次半夜进急诊,忘了吗?真是不长记性。”

    “是吗?那你还做西红柿炒鸡蛋。”木雪晴诧异,脱口而出之后又觉得不妥。

    “你这孩子,自己鸡蛋过敏都忘了,是故意跟我抬杠吗?我做西红柿鸡蛋是因为你不能吃,别人还要吃。”颜妈妈说完,扒拉了两口饭就走了,把西红柿鸡蛋也端走了。

    木雪晴看到她在厨房,盛了一碗米饭,又往上面添菜,最后把西红柿鸡蛋盖了上去。

    她明白,这是颜妈妈给颜爸爸准备的。

    颜爸爸是出租车司机,晚班十二点下班,早班五点上班,中班下午四点上班。

    颜妈妈在超市上班,早上八点的班,晚上十点下班,一周一次六点的早班,一个月四天休息。

    今天是颜妈妈休息,所以才有时间准备晚饭,平时颜爸爸做,或者干脆没有晚饭,颜笑笑自己做点或者买点,但大多时候都是在学校吃过了才回家。

    在这个家里,木雪晴感受到:活着本就是那么不容易的事了。

    可是自己家里呢?自从妈妈走后,就是冰窖了。呼吸是唯一活着的证据。

    木雪晴把碗里的饭吃完,端起碟子和碗走到厨房。

    “你就放那儿吧,不用管了,回屋里写作业吧。”颜妈妈说。

    木雪晴,把碗碟放到洗碗池里,转身离开了厨房,顺手带上了厨房的门。

    接着她听到水流声和瓷器碰触的清脆声响。

    女人的一生难道就只能这样过吗?颜妈妈让木雪晴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木雪晴的妈妈也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妈妈在料理,爸爸就只是在公司忙而已,而他的公司还是靠妈妈才有的。

    当年爸爸还只是一个穷小子,而妈妈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家里的掌上明珠。靠着妈妈这边的支持,他才有启动资金,加上当时的市场好,最后公司发展越来越好,他才得以飞黄腾达,成为企业家。

    在木雪晴眼里,爸爸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年就是因为妈妈发现爸爸出轨,才一病不起。而在妈妈死后仅仅半年,他就把小三娶进了门。

    从此他们父女的关系达到了冰点。她无法忘记,像太阳花一样的妈妈怎样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快速枯萎,凋谢,最后随风飘散。那天傍晚,暮光沉沉,光里的灰尘在飞扬,木雪晴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太阳一点一点向下坠,一副累了倦了的样子。下了车,爸爸拽着她的手,疾步在空白的医院里,四处都是空白,只能听到急促的喘息声,像是生命在挣扎。

    “啪”,一扇门被推开了,木雪晴听到有微弱的声音在说:“快,雪儿,到妈妈跟前来。”

    木雪晴看着雪白的病床上一张皱巴巴的脸,眼睛朝着她这边望着,嘴巴费力地一张一合。她抬着脚一步一步来到床前。一只硬邦邦的手缓缓抬起来,想要抚摸她的脸,曾经这只手无数次重复过这个动作,温暖流畅。木雪晴握住那只手,移到自己的脸上。

    “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木雪晴嘴里重复着,声音渐渐嘶哑,眼泪夺眶而出,泪珠掉落在那只硬邦邦的手上。那双凝望着自己的眼睛闭上了,永远地闭上了。木雪晴握在手里的那只手,越来越硬,越来越冰。

    “不要,不要,妈妈你不要闭眼睛,你看看雪儿,雪儿最爱妈妈了,妈妈你听到了吗?雪儿最爱妈妈了。雪儿要妈妈回来。”木雪晴不记得自己就那样哭嚎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坐起来,去开灯,灯亮了,是熟悉的家。她走到妈妈的房间,开灯,什么都没有。她又走到别的房间,打开灯,依然什么都没有。她又跑到下一个房间,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她颓然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双腿在沙发的一角缩成一团。从此,她的快乐也随着母亲的离去一并消散了。

    所以现在这样多好,是不是?

    “好个屁。”

    颜笑笑对着弟弟喊道,唾沫星子四溅。

    “我告诉你,颜哲,别仗着妈宠你,你就过来我这边耀武扬威,我才不吃你这套,这是爷爷给我买的好记星,你想要,让妈给你买啊,别想拿我的。”

    “我就玩儿一会,你至于吗?”颜哲嘟着嘴走了。

    每到寒假,这才是日常。

    “笑笑,过来帮妈妈把红薯皮削了,我一会儿炸。”颜妈妈在喊。

    颜笑笑把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来,叹了一口气,抱怨道:“你为什么不让你儿子干,他只比我小两岁,我能干的他都会干。”嘴上说着,但身体还是从自己房间往厨房走。

    “厨房的活本来就是女生该干的,男孩子干像什么话,一会儿包包子,你跟我好好学学,不然以后嫁人了,连包子都不会包,人家笑话。”颜妈妈一边揉面一边说着。

    “笑话就笑话呗,我也没见会包包子的女人过得有多好,倒是被使唤过来,使唤过去。”颜笑笑坐在小板凳上,拿出一根大红薯开始削。

    “你还小,不懂,过日子就是这样的,你多学学,没坏处。”颜妈妈弯过头来对颜笑笑说。

    “切,你每次都这样说。”颜笑笑低头认真地削着红薯皮。

    “不是我这样说,生活就是这样子的,女人没什么选择的,这一生注定不容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男女平等是基本国策,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也能干,哪有什么差别,全都是女人自己心里瞎想,贬低自己,不去自己争取。”颜笑笑停了一下说,说完又开始削。

    “是是是,我们思想落后,要不是有我这个思想落后的妈,你连学都上不了,哪里有大道理来给我讲。”颜妈妈接着揉着面。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既然生了我,这些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如果你对我各种不满意的话?为什么要生呢?你在我身上付出的不过是在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根本不想来到这世上。”颜笑笑一本正经地说。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不满意呢?你是妈妈的女儿啊,唯一的女儿。你不知道你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天,我有多开心。可能我不是好妈妈,生你是我的一己私欲,是我希望在这漫长的一生中有一个寄托。但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把自己全部的爱都放在你和你弟弟身上。你可以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颜妈妈手里的面随着力道的起伏变化着形状。

    “但是爱不是伤害和束缚,我没有觉得你尊重我。”颜笑笑停下手中的活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颜妈妈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相反揉面的频率加快了。

    “可是我不想当懂事的孩子啊。”颜笑笑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颜妈妈有没有听见。

    父母总是气愤孩子为什么不懂事,不能体会做父母的苦心,可父母也不懂做孩子的辛酸。哪怕他们已经当过一次孩子了。

    “颜哲,家里没黑糖和豆沙,你去楼下小卖部买点,妈一会儿给你包糖包子和豆沙包子。”

    “颜哲,颜哲~你别打游戏了,眼睛还要不要了,近视了,我可不带你去配眼镜。”颜妈妈说完已经来到颜哲房间,推门而入。

    眼前这一幕倒是着实有些尴尬:颜哲身上什么也没穿。

    颜哲赶紧把叠起来的被子拉开,盖住身体,满脸涨红地埋怨道:“妈,你怎么也不知道敲门呢?”

    “我今我儿子的房间还用敲门吗?像什么话?你在干嘛呢?别想偷懒,赶紧把裤子穿好下楼去买黑糖和豆沙,钱在鞋柜上放着了。”颜妈妈说完就出去了,门依然大开着。

    颜哲用被子裹着下身,蹦蹦跳跳地去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拉开房门走了出来,但脸还是红的。

    “那妈,我走了,还要再买什么吗?”颜哲声音有些低沉。

    “不用了,你快去快回。哎,等等,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颜妈妈说完就移步换形来到颜哲身边,手放在了他额头上。

    “哎呀,这么烫,你肯定是发烧了,让你多穿点非不听,现在可好,我去给你拿退烧药和阿莫西林。”

    “不用,我没事儿。”颜哲话还没说完,就见颜妈妈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两盒药。

    “颜笑笑,快给你弟倒杯水,要温水,他好吃药。”颜妈妈转过身对着颜笑笑喊道。

    “哦。”颜笑笑去倒水,先到了二分之一开水,又把杯子放在自来水龙头下,接了自来水。

    走到客厅,胳膊向颜哲一伸:“给。”

    颜哲接过来,迟疑了一下,从包装里各挤出两片药,眉头一皱,就把药送到了喉咙眼,又喝了一口水,仰头咽了下去。

    “好了,那妈我走了。”颜哲准备转身。

    “别,戴上帽子。”不知道颜妈妈从哪里找出一个灰色的毛线帽子。

    “不用了,我不冷。”

    “听话,带上。”颜妈妈表情严肃。

    颜哲还是乖乖就范了。

    买完东西回来,颜哲又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颜笑对妈妈说,“妈,你看他什么都不干,就知道打游戏。”

    “可是他学习成绩好,你再看看你。”

    “你怎么能这么是非不分,学习好怎么了?学习好就能无法无天了。”颜笑表示无法理解。

    “你说说,我和你爸爸供你们两个读书容易吗?你就不能给我争点气。”颜妈妈又老生常谈了。

    “你真是够了,又来了。”颜笑嘴一撇露出不耐烦。

    “没教养,怎么能这样跟妈妈说话呢?”颜妈妈说。

    “没教养,也是你教出来的。”颜笑把盆子里已经削完的红薯拿到水龙头底下,打算用水冲一下。

    “你冲仔细一点,不要里面还混着泥。”颜妈妈说。

    “我知道啊,还用你说。”颜笑又不耐烦了。

    “我提醒一下怎么了,就招烦了。”颜妈妈疑惑又委屈。

    “最好我们两个不要说话。”颜笑边说边干着手上的活。

    “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你是我生的,说你两句怎么了?再说,我也没说你啊。”颜妈妈不干了。

    “好好好,你都对,都是我的错。不说了,行了吧。”颜笑接着干着活。

    颜笑无数次地怀疑:亲人的意义就是生气之后,取消自己生气的资格。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事实是,往往亲情都是相隔万里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的,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是彼此折磨。

    只是对木雪晴来说,她连体会这些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