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恶童.完
疯婆婆就是刘满香，她虽然年老但是还不至于老到如今看起来这模样。
“土地神……土地神让我活着，我女儿不想我死……”
疯婆婆一边念叨着，身上竟然慢慢渗出及其腥臭的黑血，徐青音收起三月盘，看也没再看她一眼。疯婆婆的身体早就该归于尘土，她还活着全靠一缕魔气支撑，其实内里已经腐败彻底，所以才会一张口就冒出尸臭。灵气抵消了大半魔气，疯婆婆即使没死也是怎么都爬不起来的了。
这个山洞里关了三个女人，瘦骨嶙峋，腹胀如鼓。除了最开始抓他的那个女人，其他两人都躺倒在一边，像是死了。
木栅栏是嵌在石壁中的，每根木棍都有小孩儿手臂那么粗，看来进出的门根本不在这边。而这木栅栏徐青音也没有本事弄开。
徐青音无计可施，那女人死死瞪着他让他走一步都难。
“我会回来救你的，你不要怕……”
徐青音拙劣地安抚，那女人慢慢裂开嘴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眼里突然爆发出来的兴奋太明显，徐青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没等他仔细想来。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徐青音耳中“嗡”地一响，眼前爆出一片白光，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真天真啊！”
有些粗粝的声音传来，徐青音茫然地看过去，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站在薄雾笼罩的山头，挺直腰背望着远方。
“妖魔……”
徐青音喃喃道，扶了扶发昏的脑袋，他应该是被打出了脑震荡，梦里都止不住呕吐的欲望。
少女身上没有山里村民的陈旧腐败感，反而充满了活力。
“你真是天真，就好像你一生顺畅从没吃过苦。那些被养在笼子里的人畜，哪里明白什么是救，什么是困。她们自己不能逃脱不想逃脱，就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落到和她们一样的境地，那她们的悲惨好像也就没有那么悲惨了，又能够照着人畜的方式活下去，又能继续忍受了。你看，你现在不就被拉了下来？”
“该追究的不是她们做了什么，而是谁让她们变成现在这样！人性本善，如果不是遭遇了险恶，谁愿意变成这样！错的不是她们，错的是折磨她们的妖魔！”
徐青音吼道。
少女笑着说：
“我就是妖魔，那错的是我吗？人不是我抓的，也不是我关起来的，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容里满满的恶意，
“孩子生出来，也没有进我的肚子。我哪儿错了？”
徐青音脸色青白，脑袋里盘旋的满是他不敢去想的东西，片刻后实在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么多年，唯一一个长到会说话会跑动的孩子就是鬼娃，天生地长从无教导，她就是最纯粹的人性，她善吗？这个村子算得上与世隔绝，没有争名夺利勾心斗角，他们善吗？”
少女不放过他，继续在他耳边念叨。
徐青音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你什么意思，跟我说这么多你到底想做什么？”
少女转过身看向远方，淡淡的说：
“我只是想知道，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什么约束也没有只有天性的时候有多可怕。我之前问了你，人类作祟当如何，现在看你的样子，想必人类作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法不责众，最多严惩首恶。”
少女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落在徐青音耳中却满是嘲讽。
“你以为你是无辜的？你以为你成为妖魔都是别人的错，所以现在回来报复吗？如果不是意志坚决到能够忍受挖心之痛，你根本就不可能转化成妖魔！如果你的灵魂干净无辜就不可能变成魔种，更不可能有成为妖魔的机会！”
少女丝毫没有被徐青音的愤怒影响，声音依旧淡然。
“你很天真，我走自己的路，为什么要报复。只是他们为了控制我，为了让我更加顺手好用，利用了我最后的人类感情，把我的魔种塞在了别人的心脏里。除魔师发现不了我，我也逃不脱那具身体的血脉联系。我的执念就是离开这里，留下你也只有这一个目的。”
“我不可能……”
徐青音张口就要拒绝，可话没说完，眼前一黑就真的陷入了昏迷当中。
徐青音再次醒来，首先感觉到的是痛，他的头好像要炸开一般。其次是疲累，他好像昏沉着过了几天，身体发虚没有半点力气。等他好不容易忍住了不适，这才听到耳边一直不绝的凄厉惨叫。
徐青音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山顶石台附近，被紧紧绑在树干上。面前是热闹的村民，徐青音来这里几天，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村民们在石台附近搭起了土灶，上面放了两口大铁锅，里面是沸腾的开水。女人和小孩陆续从山下往上搬桌椅厨具，男人们围在石台边上，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
只有石台上的三个女人，被束缚着四肢，拼命喊叫。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徐青音哆嗦着声音喊，但是他身边来来往往的没有一个人停在他面前或者回答他的话。只有不经意瞥过来的眼神让徐青音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些人看得见自己也听得见自己。
徐青音看见刘达手上提着刀，抓住石台上女人的头发，炽烈的阳光隔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打在刀尖上，切断了女人纤细的脖子。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们也是人！她们不是畜生！杀人犯……你们这些杀人犯！”
徐青音眼睛都红了，他用力挣扎，终于绳子好像松动了点。
“叫啥叫！”
旁边突然一声大喝，伴随而来的是一顿不顾头脸的痛打。
徐青音被打的发懵，等那人终于停手，他基本已经没有站着的能力，全靠捆着才没有滚到地上去。
“嘴巴闭上，等会儿把舌头给你拔了！”
徐青音连偏头的力气都没有，一口酸水呕在衣襟上。
而石台上，又死了一个女人。
他们没有杀完，只是取出了第三个女人腹中的胎儿，胎儿手脚透明，还没有发育完全。那女人见村民准备将她再放回去，顾不得肚子上还被划了一刀，冲着周围的人讨好地笑。
刘达站在石台上，满手血污。他面对村民，神色呆滞，片刻之后脸色灵活起来，爽朗大笑着说：
“土地神说将祭品全部赐给我们，今晚咱们好好过节！”
人们欢呼起来，白花花的肉丢进滚水里去脏污，女人们手脚麻利地弄起了配菜，所有人就等着黄昏时刻敬过土地神，然后享用这一年难得一次的饕餮盛宴。
徐青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身体内的灵力在燃烧，力量一丝一丝凝聚到胸口。他想杀了这些人，想把他们挫骨扬灰，想让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半点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这个怎么弄？”
有人想起了徐青音，指着他问。
刘达看了他一眼，漠然地好像之前同桌吃饭称兄道弟的不是一个人。
“土地神说先放着，丢在那儿别管了。咱们今年屯的够了，之前抓的那一批到年底都吃不完……”
徐青音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次是在谷底，溪流旁坐着一个女人，她把双手浸在溪水里，不知道放了多久，双手泛白发皱。
“这个身体的阿爸就要死了，他们争了很久才确定接下来要把我塞进谁家的身体。”
女人面向徐青音，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你故意让我去看……”
徐青音喘着气，他还没有从那地狱一样的场景中脱离出来。
“哦……”
女人好像才想起来，
“对啊，不然你也不会听我说话。他们发明了土地神的祭日，但是这个日子跟土地神没有半分关系。你看他们，全靠吃人长大的这一代人，对鬼神没有敬畏，对同类毫不同情。他们都像鬼娃那样长大，哦、不对……应该说他们只是看起来长大了，实际上还是和鬼娃没有什么差别，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恶劣的孩童。”
“这些恶童自私自利，不去了解这个世界，却以为整个世界只有自己才是对。人类有句古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句话不对……应该是，人之初、性自专，常规束、才能善！”
徐青音默然无语，他知道妖魔在蛊惑煽动他。许久，他才开口：
“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
徐青音猛地睁开眼，他不在山上，不在石洞里，而是好端端地躺在他之前住过的刘达家客房的床上。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荒唐的梦，从鬼娃半夜闯进他屋里就不再是真实的了。
有人看出他的想法，嘲笑一声，再次问道：
“你怎么帮我？”
徐青音慢慢坐起来，有些意外。
“是你……”
小刘树坐在桌边，手上拿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撑头看着徐青音，
“我不想再问第三次。”
徐青音愣了半晌，低头苦笑，
“不用急，我是没办法帮你了，但是我会找个能帮你的人来。”
“你怎么了？”
刘树虽然在问，但看不出一点在乎。
徐青音没有回答，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他袖袋里的三月盘早就四分五裂，比废品还不如了。
(本章完)
“土地神……土地神让我活着，我女儿不想我死……”
疯婆婆一边念叨着，身上竟然慢慢渗出及其腥臭的黑血，徐青音收起三月盘，看也没再看她一眼。疯婆婆的身体早就该归于尘土，她还活着全靠一缕魔气支撑，其实内里已经腐败彻底，所以才会一张口就冒出尸臭。灵气抵消了大半魔气，疯婆婆即使没死也是怎么都爬不起来的了。
这个山洞里关了三个女人，瘦骨嶙峋，腹胀如鼓。除了最开始抓他的那个女人，其他两人都躺倒在一边，像是死了。
木栅栏是嵌在石壁中的，每根木棍都有小孩儿手臂那么粗，看来进出的门根本不在这边。而这木栅栏徐青音也没有本事弄开。
徐青音无计可施，那女人死死瞪着他让他走一步都难。
“我会回来救你的，你不要怕……”
徐青音拙劣地安抚，那女人慢慢裂开嘴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眼里突然爆发出来的兴奋太明显，徐青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没等他仔细想来。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徐青音耳中“嗡”地一响，眼前爆出一片白光，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真天真啊！”
有些粗粝的声音传来，徐青音茫然地看过去，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站在薄雾笼罩的山头，挺直腰背望着远方。
“妖魔……”
徐青音喃喃道，扶了扶发昏的脑袋，他应该是被打出了脑震荡，梦里都止不住呕吐的欲望。
少女身上没有山里村民的陈旧腐败感，反而充满了活力。
“你真是天真，就好像你一生顺畅从没吃过苦。那些被养在笼子里的人畜，哪里明白什么是救，什么是困。她们自己不能逃脱不想逃脱，就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落到和她们一样的境地，那她们的悲惨好像也就没有那么悲惨了，又能够照着人畜的方式活下去，又能继续忍受了。你看，你现在不就被拉了下来？”
“该追究的不是她们做了什么，而是谁让她们变成现在这样！人性本善，如果不是遭遇了险恶，谁愿意变成这样！错的不是她们，错的是折磨她们的妖魔！”
徐青音吼道。
少女笑着说：
“我就是妖魔，那错的是我吗？人不是我抓的，也不是我关起来的，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容里满满的恶意，
“孩子生出来，也没有进我的肚子。我哪儿错了？”
徐青音脸色青白，脑袋里盘旋的满是他不敢去想的东西，片刻后实在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么多年，唯一一个长到会说话会跑动的孩子就是鬼娃，天生地长从无教导，她就是最纯粹的人性，她善吗？这个村子算得上与世隔绝，没有争名夺利勾心斗角，他们善吗？”
少女不放过他，继续在他耳边念叨。
徐青音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你什么意思，跟我说这么多你到底想做什么？”
少女转过身看向远方，淡淡的说：
“我只是想知道，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什么约束也没有只有天性的时候有多可怕。我之前问了你，人类作祟当如何，现在看你的样子，想必人类作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法不责众，最多严惩首恶。”
少女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落在徐青音耳中却满是嘲讽。
“你以为你是无辜的？你以为你成为妖魔都是别人的错，所以现在回来报复吗？如果不是意志坚决到能够忍受挖心之痛，你根本就不可能转化成妖魔！如果你的灵魂干净无辜就不可能变成魔种，更不可能有成为妖魔的机会！”
少女丝毫没有被徐青音的愤怒影响，声音依旧淡然。
“你很天真，我走自己的路，为什么要报复。只是他们为了控制我，为了让我更加顺手好用，利用了我最后的人类感情，把我的魔种塞在了别人的心脏里。除魔师发现不了我，我也逃不脱那具身体的血脉联系。我的执念就是离开这里，留下你也只有这一个目的。”
“我不可能……”
徐青音张口就要拒绝，可话没说完，眼前一黑就真的陷入了昏迷当中。
徐青音再次醒来，首先感觉到的是痛，他的头好像要炸开一般。其次是疲累，他好像昏沉着过了几天，身体发虚没有半点力气。等他好不容易忍住了不适，这才听到耳边一直不绝的凄厉惨叫。
徐青音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山顶石台附近，被紧紧绑在树干上。面前是热闹的村民，徐青音来这里几天，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村民们在石台附近搭起了土灶，上面放了两口大铁锅，里面是沸腾的开水。女人和小孩陆续从山下往上搬桌椅厨具，男人们围在石台边上，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
只有石台上的三个女人，被束缚着四肢，拼命喊叫。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徐青音哆嗦着声音喊，但是他身边来来往往的没有一个人停在他面前或者回答他的话。只有不经意瞥过来的眼神让徐青音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些人看得见自己也听得见自己。
徐青音看见刘达手上提着刀，抓住石台上女人的头发，炽烈的阳光隔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打在刀尖上，切断了女人纤细的脖子。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们也是人！她们不是畜生！杀人犯……你们这些杀人犯！”
徐青音眼睛都红了，他用力挣扎，终于绳子好像松动了点。
“叫啥叫！”
旁边突然一声大喝，伴随而来的是一顿不顾头脸的痛打。
徐青音被打的发懵，等那人终于停手，他基本已经没有站着的能力，全靠捆着才没有滚到地上去。
“嘴巴闭上，等会儿把舌头给你拔了！”
徐青音连偏头的力气都没有，一口酸水呕在衣襟上。
而石台上，又死了一个女人。
他们没有杀完，只是取出了第三个女人腹中的胎儿，胎儿手脚透明，还没有发育完全。那女人见村民准备将她再放回去，顾不得肚子上还被划了一刀，冲着周围的人讨好地笑。
刘达站在石台上，满手血污。他面对村民，神色呆滞，片刻之后脸色灵活起来，爽朗大笑着说：
“土地神说将祭品全部赐给我们，今晚咱们好好过节！”
人们欢呼起来，白花花的肉丢进滚水里去脏污，女人们手脚麻利地弄起了配菜，所有人就等着黄昏时刻敬过土地神，然后享用这一年难得一次的饕餮盛宴。
徐青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身体内的灵力在燃烧，力量一丝一丝凝聚到胸口。他想杀了这些人，想把他们挫骨扬灰，想让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半点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这个怎么弄？”
有人想起了徐青音，指着他问。
刘达看了他一眼，漠然地好像之前同桌吃饭称兄道弟的不是一个人。
“土地神说先放着，丢在那儿别管了。咱们今年屯的够了，之前抓的那一批到年底都吃不完……”
徐青音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次是在谷底，溪流旁坐着一个女人，她把双手浸在溪水里，不知道放了多久，双手泛白发皱。
“这个身体的阿爸就要死了，他们争了很久才确定接下来要把我塞进谁家的身体。”
女人面向徐青音，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你故意让我去看……”
徐青音喘着气，他还没有从那地狱一样的场景中脱离出来。
“哦……”
女人好像才想起来，
“对啊，不然你也不会听我说话。他们发明了土地神的祭日，但是这个日子跟土地神没有半分关系。你看他们，全靠吃人长大的这一代人，对鬼神没有敬畏，对同类毫不同情。他们都像鬼娃那样长大，哦、不对……应该说他们只是看起来长大了，实际上还是和鬼娃没有什么差别，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恶劣的孩童。”
“这些恶童自私自利，不去了解这个世界，却以为整个世界只有自己才是对。人类有句古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句话不对……应该是，人之初、性自专，常规束、才能善！”
徐青音默然无语，他知道妖魔在蛊惑煽动他。许久，他才开口：
“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
徐青音猛地睁开眼，他不在山上，不在石洞里，而是好端端地躺在他之前住过的刘达家客房的床上。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荒唐的梦，从鬼娃半夜闯进他屋里就不再是真实的了。
有人看出他的想法，嘲笑一声，再次问道：
“你怎么帮我？”
徐青音慢慢坐起来，有些意外。
“是你……”
小刘树坐在桌边，手上拿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撑头看着徐青音，
“我不想再问第三次。”
徐青音愣了半晌，低头苦笑，
“不用急，我是没办法帮你了，但是我会找个能帮你的人来。”
“你怎么了？”
刘树虽然在问，但看不出一点在乎。
徐青音没有回答，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他袖袋里的三月盘早就四分五裂，比废品还不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