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章 归途（二）
“那父王以后也会有别的孩子吗？”萧湛沉默开口问道。
萧璟抚摸他们小小的脑袋的动作一顿，旋即把怀里的萧深放下，把萧湛拎起来坐在自己怀里，抬起他低着的小脸，正色问道：“何人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萧湛透过父亲深邃的眸子，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两个极为相似的人大眼瞪小眼，他突然很难过，撅起嘴：“他们说，父王以后会娶别人，还会生下孩子，就会不要我们了，不喜欢我们了……”
一旁的萧深见哥哥红了眼睛，自己也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父亲，你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萧璟皱眉，上手把两个小人的脸一擦：“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哭啼啼的，你且告诉我，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两个心情低落的小孩儿，萧璟召来了竹青竹河以及两个乳母。
她们皆是自幼服侍萧湛和萧深，这番言语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她们的眼睛。
“太子殿下万安。”
萧璟跪坐在正座上，饮着淡淡的清茶，并没有让她们起来。
“孤听闻，近日有人在皇孙跟前胡言乱语，你们都是跟在他们身边服侍的人，谁能告诉孤这是怎么回事？”他淡淡开口问道。
底下四人登时冷汗直流，那两位乳母更是惶惶开口道：“婢子不知啊……”
“竹青你说呢？”萧璟目光落向竹青。
竹青此人性情柔顺外柔内刚，重情重义，也因此他最信任她。
竹青一敛声色，恭敬弯下身子，以头抢地，冷声道：“奴婢有负殿下所托，还请殿下责罚。”
一边的竹河遂接道：“望殿下恕罪，让两位小皇孙受到奸人困扰，是奴婢们的错，可是竹青真的已经很辛苦……”
“竹河慎言。”竹青打断她的话。
“孤信任你们，所以并不插手他们的生活，可是今日元儿和周儿告诉孤，宫里人都在议论，孤将来会迎娶新的太子妃，孤思来想去，竟不知这东宫里有谁竟然会如此大胆，妄图扰乱我儿。”萧璟沉声说道。
竹河心里打鼓，登时觉得不好，从前不是没有人把主意打到二位小皇孙身上，二位小皇孙年轻小，也不记事，再加上太子殿下雷霆手段整顿东宫，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小皇孙。
“殿下恕罪，都是婢子的错。”
“今日之事，孤可以不追究，不过你们四人既然是皇孙身边的人，便给孤打起精神来，若是再有不清不楚的胡言乱语落入我儿耳中，休怪孤不念往日情分。”
“是，多谢殿下。”
竹青竹河分别扶起身边吓得不知所云的两位奶娘，走出了内殿。
“殿下何必如此吓唬她们？”梁上的周瀛飞下来，漫不经心说道。
三年多的跟随，周瀛已经成为萧璟身边和萧文一般并驾齐驱的暗卫。他并非是萧氏家生武卫，而是萧寒在外收的入门弟子。
萧寒在萧氏的地位不言而喻，他的弟子则跟在了萧璟身边。他出身江湖，若不是有师父教导，只怕并不会把尊卑礼节放在心上。
萧璟知道，他如今这般说话已经十分克制自己了。
“你在梁上倒是看了一出好戏……”萧璟淡淡道。
周瀛在阶下盘腿而坐，将那柄黑剑放在腿上，像打坐一样，闭着眼睛，轻声道：“二位小公子身份特殊，无论何时都是众矢之的，责备那些宫婢又有何用，还不如把那些嘴长之人找出来交给九殿下……”
“老九怎么了？”萧璟抬眼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九殿下近日气不大顺畅，杀意渐浓……”
“你回来遇上他了？”
周瀛点头，又道：“听说九殿下娶了荆楚的公主？啧，难为他了……”
萧璟又瞥他一眼，周瀛心领神会：“我晓得殿下在想什么，我们这些出身江湖的人自然不懂这大户人家联姻的事情，不过是个人娶妻也想着娶个自己欢喜的不是吗？”
“你出京这一趟倒是明白了不少，如此，待会孤见先生时便为你提醒一句如何？”
“不必，多谢殿下美意。”周瀛断然拒绝。
萧璟看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事情可有进展？”
周瀛敛了声色：“尚无，中间还遇上了九殿的人，互通了消息就分道扬镳了。”
似是经历了太多次的失败，萧璟并没有太多波澜，只淡淡点了点头。
“你近来就不必出京了，替孤守好东宫。”
“是，殿下。若是查到了端倪，是直接结果，还是……”
“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好。”
其实萧璟大概知道东宫里是谁在暗中动作，只是那人还有用，等到合适时机还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所以他愿意留着她，可是不代表他会容忍那人招惹元儿和周儿。
方说完话，周瀛正要离开。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
“殿下，吏部侍郎江司华江大人求见。”
萧璟看了周瀛一眼，示意他绕到披风后去，才开口道：“让人进来吧。”
只见江司华一袭绛色官袍，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吏部出来，他走到殿中央，恭敬跪下请了礼：“太子殿下万安。”
“起来吧。”
“太子殿下，微臣此次前来时为了……”
“江先生，”萧璟开口打断他：“江先生来的凑巧，陪孤下一盘棋吧。”
江司华顿了顿，只得答应道：“是。”
萧璟棋艺高超，寻常人皆不能敌，江司华虽然聪明绝顶，也只是堪堪能够应付，一番拼杀下来，
殿内已经燃上了烛光。
江司华退后几步，一拱手：“殿下棋艺精湛，微臣不能敌。”
萧璟含笑摇头：“先生的棋艺也不差，倒让孤有了些许博弈的感觉，很是不错，先生莫要自谦了。一时不察，时辰已经这样晚了，孤让人送先生回去吧。”
“微臣不敢劳烦殿下。微臣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先生但说无妨。”萧璟靠在软背上，轻轻打了个哈欠。
江司华犹豫片刻，而后笑着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殿下困了，微臣也不好继续打扰，微臣告退。”
“那好吧，先生路上小心。”
“出来吧。”安静的内殿里，屏风后传来浅浅的鼾声，萧璟扶额，淡淡唤道。
果然，周瀛睁着朦胧的眼睛走出来，坐在原来江司华的位置上哈欠连天：“听你们这些聪明人打哑谜，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话说他不就是为了妹妹来的吗？这怎么直接就走了？”
“连你都知道的事情，他不会不知道？”
“一句话的事，直接问出来不就行了，非要这般迂回……”
萧璟摆手，只道：“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知道孤不想放江宁回去，故而才会犹豫。”
“这样看来，他是放弃了那位江姑娘？”
“谈不上放弃，况且人还是他送进东宫的。”
“说起那位江姑娘，殿下不认为这次的小皇孙的事情跟那姑娘有关吗？”周瀛说话向来直白，从不拐弯。
萧璟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倒是聪明。”
见他如此反应，周瀛知道自己所言非虚，又说到：“那姑娘把主意打到皇孙身上，殿下不预备出手？”
“还不是时候。”
“所以你就先吓唬了一通宮婢，让她们警醒着点，高啊，太子殿下。”周瀛竖起大拇指。
萧璟扶额，道：“出去吧。”
周瀛走在宫廊下，迎面遇上了匆匆走来的竹青。
竹青竹青，一袭青色宫装，朝他请了一礼，便继续走。周瀛一把拉住她：“竹青姑娘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去作甚？”
竹青转头，皱眉道：“周大人，婢子发觉伺候皇孙的人有些问题，要去请示太子殿下。”
周瀛心想，依照方才自己把萧璟气的程度，这姑娘要是傻不愣登的去问，指不定又要被吓唬，遂道：“别去了。”
竹青睁圆了眼睛，问道：“为何？”
“竹青姑娘，从前你可是说一不二的果断性子，如今太子殿下把皇孙交到你手上，你又是东宫的大宫女，这些宫人们的事情你理当直接安排，不要事事都要去请示太子殿下。”
“可这是小皇孙身边的人出现了问题……”
“可是你不是今晨才从太子殿下内殿出来，这就说
明太子已经知道此事，剩下的处理就是你的事情了，再说了，不要说是东宫，就是整个肃京，就没有太子不知道的事情。”
竹青思酌一番，冲他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周大人提点。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周瀛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
送走她之后，周瀛脸色落下来，向前走了几步，懒懒道：“假山后面那位姑娘，出来吧。”
不肖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粉色衣裙，并不是宫装，周瀛猜测，这位应该就是方才那位江大人之妹江姑娘了。
周瀛此人，便是萧璟初次从萧寒那里认识之时，也认为此人不善言辞，成熟稳重，足足相处三年之久，才渐渐摸透了他的脾性。
在外人看来，他还仍然是一个冷冰冰的剑客。
（本章完）
萧璟抚摸他们小小的脑袋的动作一顿，旋即把怀里的萧深放下，把萧湛拎起来坐在自己怀里，抬起他低着的小脸，正色问道：“何人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萧湛透过父亲深邃的眸子，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两个极为相似的人大眼瞪小眼，他突然很难过，撅起嘴：“他们说，父王以后会娶别人，还会生下孩子，就会不要我们了，不喜欢我们了……”
一旁的萧深见哥哥红了眼睛，自己也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父亲，你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萧璟皱眉，上手把两个小人的脸一擦：“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哭啼啼的，你且告诉我，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两个心情低落的小孩儿，萧璟召来了竹青竹河以及两个乳母。
她们皆是自幼服侍萧湛和萧深，这番言语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她们的眼睛。
“太子殿下万安。”
萧璟跪坐在正座上，饮着淡淡的清茶，并没有让她们起来。
“孤听闻，近日有人在皇孙跟前胡言乱语，你们都是跟在他们身边服侍的人，谁能告诉孤这是怎么回事？”他淡淡开口问道。
底下四人登时冷汗直流，那两位乳母更是惶惶开口道：“婢子不知啊……”
“竹青你说呢？”萧璟目光落向竹青。
竹青此人性情柔顺外柔内刚，重情重义，也因此他最信任她。
竹青一敛声色，恭敬弯下身子，以头抢地，冷声道：“奴婢有负殿下所托，还请殿下责罚。”
一边的竹河遂接道：“望殿下恕罪，让两位小皇孙受到奸人困扰，是奴婢们的错，可是竹青真的已经很辛苦……”
“竹河慎言。”竹青打断她的话。
“孤信任你们，所以并不插手他们的生活，可是今日元儿和周儿告诉孤，宫里人都在议论，孤将来会迎娶新的太子妃，孤思来想去，竟不知这东宫里有谁竟然会如此大胆，妄图扰乱我儿。”萧璟沉声说道。
竹河心里打鼓，登时觉得不好，从前不是没有人把主意打到二位小皇孙身上，二位小皇孙年轻小，也不记事，再加上太子殿下雷霆手段整顿东宫，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小皇孙。
“殿下恕罪，都是婢子的错。”
“今日之事，孤可以不追究，不过你们四人既然是皇孙身边的人，便给孤打起精神来，若是再有不清不楚的胡言乱语落入我儿耳中，休怪孤不念往日情分。”
“是，多谢殿下。”
竹青竹河分别扶起身边吓得不知所云的两位奶娘，走出了内殿。
“殿下何必如此吓唬她们？”梁上的周瀛飞下来，漫不经心说道。
三年多的跟随，周瀛已经成为萧璟身边和萧文一般并驾齐驱的暗卫。他并非是萧氏家生武卫，而是萧寒在外收的入门弟子。
萧寒在萧氏的地位不言而喻，他的弟子则跟在了萧璟身边。他出身江湖，若不是有师父教导，只怕并不会把尊卑礼节放在心上。
萧璟知道，他如今这般说话已经十分克制自己了。
“你在梁上倒是看了一出好戏……”萧璟淡淡道。
周瀛在阶下盘腿而坐，将那柄黑剑放在腿上，像打坐一样，闭着眼睛，轻声道：“二位小公子身份特殊，无论何时都是众矢之的，责备那些宫婢又有何用，还不如把那些嘴长之人找出来交给九殿下……”
“老九怎么了？”萧璟抬眼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九殿下近日气不大顺畅，杀意渐浓……”
“你回来遇上他了？”
周瀛点头，又道：“听说九殿下娶了荆楚的公主？啧，难为他了……”
萧璟又瞥他一眼，周瀛心领神会：“我晓得殿下在想什么，我们这些出身江湖的人自然不懂这大户人家联姻的事情，不过是个人娶妻也想着娶个自己欢喜的不是吗？”
“你出京这一趟倒是明白了不少，如此，待会孤见先生时便为你提醒一句如何？”
“不必，多谢殿下美意。”周瀛断然拒绝。
萧璟看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事情可有进展？”
周瀛敛了声色：“尚无，中间还遇上了九殿的人，互通了消息就分道扬镳了。”
似是经历了太多次的失败，萧璟并没有太多波澜，只淡淡点了点头。
“你近来就不必出京了，替孤守好东宫。”
“是，殿下。若是查到了端倪，是直接结果，还是……”
“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好。”
其实萧璟大概知道东宫里是谁在暗中动作，只是那人还有用，等到合适时机还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所以他愿意留着她，可是不代表他会容忍那人招惹元儿和周儿。
方说完话，周瀛正要离开。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
“殿下，吏部侍郎江司华江大人求见。”
萧璟看了周瀛一眼，示意他绕到披风后去，才开口道：“让人进来吧。”
只见江司华一袭绛色官袍，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吏部出来，他走到殿中央，恭敬跪下请了礼：“太子殿下万安。”
“起来吧。”
“太子殿下，微臣此次前来时为了……”
“江先生，”萧璟开口打断他：“江先生来的凑巧，陪孤下一盘棋吧。”
江司华顿了顿，只得答应道：“是。”
萧璟棋艺高超，寻常人皆不能敌，江司华虽然聪明绝顶，也只是堪堪能够应付，一番拼杀下来，
殿内已经燃上了烛光。
江司华退后几步，一拱手：“殿下棋艺精湛，微臣不能敌。”
萧璟含笑摇头：“先生的棋艺也不差，倒让孤有了些许博弈的感觉，很是不错，先生莫要自谦了。一时不察，时辰已经这样晚了，孤让人送先生回去吧。”
“微臣不敢劳烦殿下。微臣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先生但说无妨。”萧璟靠在软背上，轻轻打了个哈欠。
江司华犹豫片刻，而后笑着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殿下困了，微臣也不好继续打扰，微臣告退。”
“那好吧，先生路上小心。”
“出来吧。”安静的内殿里，屏风后传来浅浅的鼾声，萧璟扶额，淡淡唤道。
果然，周瀛睁着朦胧的眼睛走出来，坐在原来江司华的位置上哈欠连天：“听你们这些聪明人打哑谜，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话说他不就是为了妹妹来的吗？这怎么直接就走了？”
“连你都知道的事情，他不会不知道？”
“一句话的事，直接问出来不就行了，非要这般迂回……”
萧璟摆手，只道：“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知道孤不想放江宁回去，故而才会犹豫。”
“这样看来，他是放弃了那位江姑娘？”
“谈不上放弃，况且人还是他送进东宫的。”
“说起那位江姑娘，殿下不认为这次的小皇孙的事情跟那姑娘有关吗？”周瀛说话向来直白，从不拐弯。
萧璟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倒是聪明。”
见他如此反应，周瀛知道自己所言非虚，又说到：“那姑娘把主意打到皇孙身上，殿下不预备出手？”
“还不是时候。”
“所以你就先吓唬了一通宮婢，让她们警醒着点，高啊，太子殿下。”周瀛竖起大拇指。
萧璟扶额，道：“出去吧。”
周瀛走在宫廊下，迎面遇上了匆匆走来的竹青。
竹青竹青，一袭青色宫装，朝他请了一礼，便继续走。周瀛一把拉住她：“竹青姑娘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去作甚？”
竹青转头，皱眉道：“周大人，婢子发觉伺候皇孙的人有些问题，要去请示太子殿下。”
周瀛心想，依照方才自己把萧璟气的程度，这姑娘要是傻不愣登的去问，指不定又要被吓唬，遂道：“别去了。”
竹青睁圆了眼睛，问道：“为何？”
“竹青姑娘，从前你可是说一不二的果断性子，如今太子殿下把皇孙交到你手上，你又是东宫的大宫女，这些宫人们的事情你理当直接安排，不要事事都要去请示太子殿下。”
“可这是小皇孙身边的人出现了问题……”
“可是你不是今晨才从太子殿下内殿出来，这就说
明太子已经知道此事，剩下的处理就是你的事情了，再说了，不要说是东宫，就是整个肃京，就没有太子不知道的事情。”
竹青思酌一番，冲他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周大人提点。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周瀛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
送走她之后，周瀛脸色落下来，向前走了几步，懒懒道：“假山后面那位姑娘，出来吧。”
不肖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粉色衣裙，并不是宫装，周瀛猜测，这位应该就是方才那位江大人之妹江姑娘了。
周瀛此人，便是萧璟初次从萧寒那里认识之时，也认为此人不善言辞，成熟稳重，足足相处三年之久，才渐渐摸透了他的脾性。
在外人看来，他还仍然是一个冷冰冰的剑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