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
那天夜里，我喝得微醺，告别王福后，回去倒头就睡，再度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那是一节车厢，老式的铁皮火车，但是却很宽敞，乘客坐着并不拥挤。车内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从窗外透进的红光，那是种奇特的外源光芒，似乎带有莫大的穿透力，连铁皮车顶都被隐隐泛红，整个车厢内到处弥漫着暗红，如同汽化的鲜血。
这场景，有点儿诡异。
透过蒙蒙的红光，我看到了近处的几位邻座车友，浸漫在血红色光芒中，面孔不是很清晰，有几个似乎还认识，但不知怎的，我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连招呼也没打，就那样保持着沉默。
窗外传来隆隆声，像是在打雷，我探头向窗外望去，车窗玻璃的透光度很好，能看见前方十一点钟方向的半空中，有一道恐怖的黑色漩涡，上接天，下触地，还在不停扭动，就像巨大的虫蛹。
“那是——龙卷风！”我心里一惊，意识到了危险。
“这车正向着龙卷风行驶！”我在车厢里大声疾呼，“赶紧停下！”
没有人回应，乘客们依旧沉默着，没有交流，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们的面孔瞬间变得那么模糊，方才的几个熟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列车长，为什么不停车？”我急了，嚷着穿过车厢过道，一路前行，最后来到铺着青石地板的车长室。
车长室是空的，没有任何驾驶员。
确切地说，她还在等待驾驶员。
我愕然回头，发现整列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辆五座汽车，我所处的位置，就是驾驶员专座。
接下来，我坐下，掏出车钥匙，发现那是一枚小小的芯片，仅有指甲盖大小。点火的方式也很特别，将芯片插入接口，车载ai自动读取芯片数据，提取密码，确认无误后，启动了引擎。
这居然是一辆电动车，车辆启动后，非行驶状态下，噪音几乎为零。
我踩下油门——不，应该叫电门，车辆启动了，加速很流畅，提速也很快，最妙的是几乎没有噪音，就跟驾驶特斯拉一样。
我查看了下车辆的铭牌，发现不是特斯拉，而是某种型号的国产车辆。
顿时，我心花怒放，驾驶快感瞬间爆棚。
车辆飞速前行，窗外的景物飞速略过，让人目不暇接，但奇怪的是，我居然看清楚了那一棵棵飞速闪过视野的树木，那树木外形酷似长安街的路灯，树干枯枝上生长的各色蘑菇，其中有许多我都认识，是可食用的品种，堪称美味。
动念间，我已经凝立于某棵枯树前，伸手采下一捧新鲜的紫红木耳，看着它们在我手掌中微微颤抖，那种触感，令人心醉。
闭上眼睛嗅嗅，一股清甜。
新鲜的木耳含有光化毒素，不能食用，这点我还是懂的，于是，我将这团新鲜诱人的木耳放入了车辆后备箱，准备带回家，晒干了吃。
前方的木耳还有许多，然而，我身体出现了异常：双手肿胀，胖的就像白萝卜。
“不会吧，这么快就中毒了……”我心下大惊，没来得及考虑木耳的光化毒素是如何渗透皮肤的，飞快跳入驾驶室，驱车前往医院急救。
那毒素发作得很快，双手的麻木感越来越强，手掌一再肿胀，大如蒲扇，到后来简直握不住方向盘了。这时车窗外掠过的一个景物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辆报废的汽车，撞在路边的树木上，车头完全凹陷，司机不知死活。
莫非，他也是摸了木耳后，中毒驾车，然后半路毒发身亡的？
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麻木感从胳膊一直延伸到了肩膀，然后是脖子和胸口，但我心里更焦急的不是毒性发作的速度，而是一个数据：500公里。
500公里，汽油车的基础行驶里程，对电动车而言却是一个难以企及的目标，它们的电池容量太小，续航能力根本上不去。
我驾驶的这辆，也会这样吧？
果然，车辆突然没了力，缓缓停止，驾驶舱显示屏上跳出血红色的“电量耗竭”字样，附带“已消耗18度电，共行驶约90公里”的统计数据。
我再看下剩余行驶里程：≤0.3公里。
“妈的，这新玩意儿果然靠不住！”我猛地一砸方向盘，车辆ai发出一声哀鸣。
“嗨，伙计，为什么不去加油呢？”旁边冲过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驾驶员戴墨镜，梳着马尾辫，在交错的瞬间冲我比了一个中指，一脸嘲弄，转眼便绝尘而去。
他的跑车，造型奇特，性能强悍，酷拽叼炸天。
但这，能成为嘲笑电动车的理由吗？
“妈的！谁说电动车不能加油的！”我火了，赌气地将车辆缓缓开进一个突然出现在路边的加油站，那地方破旧不堪，到处满是灰尘。
“老板，加满！”我怒气冲冲地喊道。
秃头的老板从玻璃门后面走出来，看到我的电动车，眼睛忽然一亮：“不错啊，金属温差发电机，最高功率有64千瓦吧？”
“算你识货！”我瞬间明白了老板话里的意思，也透视到了这车的内部构造：发动机舱里装的不是汽油机引擎，而是一台超大功率的金属温差发电机，能够将燃烧热能直接转化为电能，转化率超过95%，堪称神器。
我这车的油箱容积为10升左右，照此算来，能转化出大约90度电，足够了。
油箱很快加满。
启动了温差发电机后，我驾车继续前进，准备追上那个嘲讽我的飞车党，好好地奚落他一回——他的鸡冠头实在太难看了，数典忘祖，不伦不类。然后，没走多远，却发现那家伙正和他的黑色敞篷跑车一起，躺在路边的沙滩上晒太阳。
“我需要充电，”那个鸡冠头已经知道我的来意，笑着，冲自己的车努努下巴，“大约要晒180天。”
“怎么需要那么长时间？”我有些不满。
“没办法，我这是太阳能电车，”他摘下墨镜，露出洁白的眼圈，“这是阳光一族的生活方式，我们的日光浴不光晒自己，还晒车。”
“你的太阳能电池板功率太低了。”我笑笑。
“不低，13层阶梯式转化，综合效率已经达到了95%以上，跟你那温差电池持平。”他说话时得意洋洋，“在理想条件下，加州海岸这样的阳光，一天能保持10个小时左右的标准日照，我的爱车每天晒太阳就能充电18度，足够我跑到洛杉矶了。”
“这很惊人！”
“当然，这车电池容量足够大，平时晒太阳就足够满足日常出行，平日用不完的电量存起来，攒够五天的份量，就足以来一次周末长途旅行。有这样一辆太阳能电车，除了每天和它一起晒晒太阳，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彻底远离加油站和工业电源，即体现环保又能健身锻炼，何乐而不为呢？”
“你的车是什么牌子？”我不禁心动了。
“海天。”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原先是做酱油的，后来改行了。”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相对白净些的背部，“不用大惊小怪，电动车技术门槛低，食品企业进入也不算困难……对了，你可以叫我小黄豆，这是我的代号。”
我来到他的车旁，俯身，看着上面的铭牌，搜寻制造商，然后，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solarcity——面对大自然的慷慨赠予，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落款署名，elon musk。
那个名字，刺痛了我。
——居然又是那个美国人！
然后，我醒了，起身后，发现睡前摆在床头的小钟表还在滴答，窗外的街道上，路灯仍然不肯入眠。
——真是南柯一梦。
这可不好，我想起来，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第二天，各部下属处级机构的例行碰头会上，我又见到了昔日同窗张帆，那个供职于工信部的技术狂人。这几天来我一直恶补内燃机知识，见到他这个专家自然有一肚子话要讲，于是瞅到机会，主动坐到了他旁边。
因为是部门内部例会，又身处正式场合，当然都要有正式的开头。我和他先是交换了一下关于能源产业发展前景的意见，然后见预订任务已经完成，便转向自由讨论，聊到了石油战略安全及新能源交通工具的推广及应用。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众所周知，我国并非富油国，而飞速发展的工业化又对“黑色血液”极为依赖，国家的石油战略储备量，对外宣称有90天的供应量，我们所知道的内部数据比这要强些，但也强不到哪儿去，大约在100——113天左右。
一旦爆发战争，这就是我国仅有的作战时间，还包括之前的战备动员及之后的外交斡旋等等无法避免不可预料的前戏后戏环节。
这个时间不可能再长了，再长国内的所有汽车就都要停运，别忘了，国内石油消耗量的80%都来自进口，而从波斯湾过来的海上石油运输线并不在共和国海军的控制中，一旦出现禁运，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100——113天的石油战略储备量。
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级别还没资格在这个话题上过分深入，也可能是因为话题太烂所以早已失去营养，没过多久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接下来要进行的，才是真正核心的交流。
我们对此心知肚明。
“你——”我努力斟酌着用词，“做过梦吗？”
“梦？哪种形式的？”他眉头一跳。
“任何一种都行，夜梦、白日梦、美梦……什么都可以。”
“太宽泛了……”他皱起眉头，小心地四下扫视一圈，不安地打量着我，“你……不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是有点，不过不要紧。”
“要注意啊，金城，”他脸上写满了关切，“我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可容不下不切实际的幻想，顶不住就不要硬扛着。”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摆摆手，“我只是昨天晚上偶然做了一个梦罢了。”
然后，我挑要点，小声地把那个梦境说了出来。
他听完，笑了。
“梦境果然是不讲逻辑的幻觉。”他笑笑，正色道，“但也不是毫无依据，比如，你梦到的那种‘温差发电机’，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不过功率没那么夸张，发电转换率也只有10%左右，远远达不到你那个95%的水平，而且使用汽油燃料的话还存在严重过损衰老问题，在现实中是无法满足电动车需要的。”
“10%的转换率，那燃烧一升汽油大约能产生——”我开始心算。
“不到一度电，也就是九百瓦时多些，这还是理论数据。”张帆显然是个行家里手，对相关数据早已烂熟于胸，“这点电量，只够四轮电动车跑五公里左右，经济成本上根本划不来——要知道，同样的油耗量，传统汽油车通常能开12公里，是它的两倍多。”
“还有改进空间吗？”我本能地追问。
“没了，”他摇摇头，“至少现在看不到希望，目前的温差发电都是基于塞贝克效应、汤姆逊效应及柏尔贴效应而生，功率有天然限制，太大就会损害金属电极，导致整个系统报废……”
他接下来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详细原理及国内外的最新研究进展，不出意外，都是些碰壁的事，大自然早已给热电转换设置了障碍。
“真是可惜。”我听得入神，禁不住喟叹连连。
如果那种东西还能改进，将效率再提升些，不多，只要提升到20%，就基本能和传统内燃机引擎持平，由此便可以彻底解决电动汽车续航难的问题，清除电动车推广普及的最大障碍。
——想想看吧，只要配一个燃油温差电池，就能让电动车实现无限续航，哪里有加油站就可以开到哪里，天南海北纵情驰骋，司机们再也不会有“里程焦虑”，电动车将不再是鸡肋，而是香饽饽；同时对国家而言，推广新能源既不需要新建大功率充电网络，也不需要淘汰现有的加油站体系，免去了基础设施上的巨大代价，更是功德无量！
至于环保主义者们对它“碳排放”的指责，也不是不能解决，将它与普通蓄电池在电动车上配套使用即可，短途及市区内用蓄电，长途用热电，减少大量城市尾气是绝对可以做到的，同时大大减少旅行的经济成本，消费者肯定趋之若鹜，长此以往，传统汽油车必然会退出历史舞台。容忍这一点儿碳排放，就能彻底淘汰所有的传统汽油车，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技术嫁接”的好处，它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文明的巨大进步。
但是现实很残酷，这只能是一个梦。
(本章完)
那是一节车厢，老式的铁皮火车，但是却很宽敞，乘客坐着并不拥挤。车内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从窗外透进的红光，那是种奇特的外源光芒，似乎带有莫大的穿透力，连铁皮车顶都被隐隐泛红，整个车厢内到处弥漫着暗红，如同汽化的鲜血。
这场景，有点儿诡异。
透过蒙蒙的红光，我看到了近处的几位邻座车友，浸漫在血红色光芒中，面孔不是很清晰，有几个似乎还认识，但不知怎的，我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连招呼也没打，就那样保持着沉默。
窗外传来隆隆声，像是在打雷，我探头向窗外望去，车窗玻璃的透光度很好，能看见前方十一点钟方向的半空中，有一道恐怖的黑色漩涡，上接天，下触地，还在不停扭动，就像巨大的虫蛹。
“那是——龙卷风！”我心里一惊，意识到了危险。
“这车正向着龙卷风行驶！”我在车厢里大声疾呼，“赶紧停下！”
没有人回应，乘客们依旧沉默着，没有交流，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们的面孔瞬间变得那么模糊，方才的几个熟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列车长，为什么不停车？”我急了，嚷着穿过车厢过道，一路前行，最后来到铺着青石地板的车长室。
车长室是空的，没有任何驾驶员。
确切地说，她还在等待驾驶员。
我愕然回头，发现整列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辆五座汽车，我所处的位置，就是驾驶员专座。
接下来，我坐下，掏出车钥匙，发现那是一枚小小的芯片，仅有指甲盖大小。点火的方式也很特别，将芯片插入接口，车载ai自动读取芯片数据，提取密码，确认无误后，启动了引擎。
这居然是一辆电动车，车辆启动后，非行驶状态下，噪音几乎为零。
我踩下油门——不，应该叫电门，车辆启动了，加速很流畅，提速也很快，最妙的是几乎没有噪音，就跟驾驶特斯拉一样。
我查看了下车辆的铭牌，发现不是特斯拉，而是某种型号的国产车辆。
顿时，我心花怒放，驾驶快感瞬间爆棚。
车辆飞速前行，窗外的景物飞速略过，让人目不暇接，但奇怪的是，我居然看清楚了那一棵棵飞速闪过视野的树木，那树木外形酷似长安街的路灯，树干枯枝上生长的各色蘑菇，其中有许多我都认识，是可食用的品种，堪称美味。
动念间，我已经凝立于某棵枯树前，伸手采下一捧新鲜的紫红木耳，看着它们在我手掌中微微颤抖，那种触感，令人心醉。
闭上眼睛嗅嗅，一股清甜。
新鲜的木耳含有光化毒素，不能食用，这点我还是懂的，于是，我将这团新鲜诱人的木耳放入了车辆后备箱，准备带回家，晒干了吃。
前方的木耳还有许多，然而，我身体出现了异常：双手肿胀，胖的就像白萝卜。
“不会吧，这么快就中毒了……”我心下大惊，没来得及考虑木耳的光化毒素是如何渗透皮肤的，飞快跳入驾驶室，驱车前往医院急救。
那毒素发作得很快，双手的麻木感越来越强，手掌一再肿胀，大如蒲扇，到后来简直握不住方向盘了。这时车窗外掠过的一个景物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辆报废的汽车，撞在路边的树木上，车头完全凹陷，司机不知死活。
莫非，他也是摸了木耳后，中毒驾车，然后半路毒发身亡的？
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麻木感从胳膊一直延伸到了肩膀，然后是脖子和胸口，但我心里更焦急的不是毒性发作的速度，而是一个数据：500公里。
500公里，汽油车的基础行驶里程，对电动车而言却是一个难以企及的目标，它们的电池容量太小，续航能力根本上不去。
我驾驶的这辆，也会这样吧？
果然，车辆突然没了力，缓缓停止，驾驶舱显示屏上跳出血红色的“电量耗竭”字样，附带“已消耗18度电，共行驶约90公里”的统计数据。
我再看下剩余行驶里程：≤0.3公里。
“妈的，这新玩意儿果然靠不住！”我猛地一砸方向盘，车辆ai发出一声哀鸣。
“嗨，伙计，为什么不去加油呢？”旁边冲过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驾驶员戴墨镜，梳着马尾辫，在交错的瞬间冲我比了一个中指，一脸嘲弄，转眼便绝尘而去。
他的跑车，造型奇特，性能强悍，酷拽叼炸天。
但这，能成为嘲笑电动车的理由吗？
“妈的！谁说电动车不能加油的！”我火了，赌气地将车辆缓缓开进一个突然出现在路边的加油站，那地方破旧不堪，到处满是灰尘。
“老板，加满！”我怒气冲冲地喊道。
秃头的老板从玻璃门后面走出来，看到我的电动车，眼睛忽然一亮：“不错啊，金属温差发电机，最高功率有64千瓦吧？”
“算你识货！”我瞬间明白了老板话里的意思，也透视到了这车的内部构造：发动机舱里装的不是汽油机引擎，而是一台超大功率的金属温差发电机，能够将燃烧热能直接转化为电能，转化率超过95%，堪称神器。
我这车的油箱容积为10升左右，照此算来，能转化出大约90度电，足够了。
油箱很快加满。
启动了温差发电机后，我驾车继续前进，准备追上那个嘲讽我的飞车党，好好地奚落他一回——他的鸡冠头实在太难看了，数典忘祖，不伦不类。然后，没走多远，却发现那家伙正和他的黑色敞篷跑车一起，躺在路边的沙滩上晒太阳。
“我需要充电，”那个鸡冠头已经知道我的来意，笑着，冲自己的车努努下巴，“大约要晒180天。”
“怎么需要那么长时间？”我有些不满。
“没办法，我这是太阳能电车，”他摘下墨镜，露出洁白的眼圈，“这是阳光一族的生活方式，我们的日光浴不光晒自己，还晒车。”
“你的太阳能电池板功率太低了。”我笑笑。
“不低，13层阶梯式转化，综合效率已经达到了95%以上，跟你那温差电池持平。”他说话时得意洋洋，“在理想条件下，加州海岸这样的阳光，一天能保持10个小时左右的标准日照，我的爱车每天晒太阳就能充电18度，足够我跑到洛杉矶了。”
“这很惊人！”
“当然，这车电池容量足够大，平时晒太阳就足够满足日常出行，平日用不完的电量存起来，攒够五天的份量，就足以来一次周末长途旅行。有这样一辆太阳能电车，除了每天和它一起晒晒太阳，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彻底远离加油站和工业电源，即体现环保又能健身锻炼，何乐而不为呢？”
“你的车是什么牌子？”我不禁心动了。
“海天。”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原先是做酱油的，后来改行了。”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相对白净些的背部，“不用大惊小怪，电动车技术门槛低，食品企业进入也不算困难……对了，你可以叫我小黄豆，这是我的代号。”
我来到他的车旁，俯身，看着上面的铭牌，搜寻制造商，然后，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solarcity——面对大自然的慷慨赠予，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落款署名，elon musk。
那个名字，刺痛了我。
——居然又是那个美国人！
然后，我醒了，起身后，发现睡前摆在床头的小钟表还在滴答，窗外的街道上，路灯仍然不肯入眠。
——真是南柯一梦。
这可不好，我想起来，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第二天，各部下属处级机构的例行碰头会上，我又见到了昔日同窗张帆，那个供职于工信部的技术狂人。这几天来我一直恶补内燃机知识，见到他这个专家自然有一肚子话要讲，于是瞅到机会，主动坐到了他旁边。
因为是部门内部例会，又身处正式场合，当然都要有正式的开头。我和他先是交换了一下关于能源产业发展前景的意见，然后见预订任务已经完成，便转向自由讨论，聊到了石油战略安全及新能源交通工具的推广及应用。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众所周知，我国并非富油国，而飞速发展的工业化又对“黑色血液”极为依赖，国家的石油战略储备量，对外宣称有90天的供应量，我们所知道的内部数据比这要强些，但也强不到哪儿去，大约在100——113天左右。
一旦爆发战争，这就是我国仅有的作战时间，还包括之前的战备动员及之后的外交斡旋等等无法避免不可预料的前戏后戏环节。
这个时间不可能再长了，再长国内的所有汽车就都要停运，别忘了，国内石油消耗量的80%都来自进口，而从波斯湾过来的海上石油运输线并不在共和国海军的控制中，一旦出现禁运，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100——113天的石油战略储备量。
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级别还没资格在这个话题上过分深入，也可能是因为话题太烂所以早已失去营养，没过多久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接下来要进行的，才是真正核心的交流。
我们对此心知肚明。
“你——”我努力斟酌着用词，“做过梦吗？”
“梦？哪种形式的？”他眉头一跳。
“任何一种都行，夜梦、白日梦、美梦……什么都可以。”
“太宽泛了……”他皱起眉头，小心地四下扫视一圈，不安地打量着我，“你……不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是有点，不过不要紧。”
“要注意啊，金城，”他脸上写满了关切，“我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可容不下不切实际的幻想，顶不住就不要硬扛着。”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摆摆手，“我只是昨天晚上偶然做了一个梦罢了。”
然后，我挑要点，小声地把那个梦境说了出来。
他听完，笑了。
“梦境果然是不讲逻辑的幻觉。”他笑笑，正色道，“但也不是毫无依据，比如，你梦到的那种‘温差发电机’，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不过功率没那么夸张，发电转换率也只有10%左右，远远达不到你那个95%的水平，而且使用汽油燃料的话还存在严重过损衰老问题，在现实中是无法满足电动车需要的。”
“10%的转换率，那燃烧一升汽油大约能产生——”我开始心算。
“不到一度电，也就是九百瓦时多些，这还是理论数据。”张帆显然是个行家里手，对相关数据早已烂熟于胸，“这点电量，只够四轮电动车跑五公里左右，经济成本上根本划不来——要知道，同样的油耗量，传统汽油车通常能开12公里，是它的两倍多。”
“还有改进空间吗？”我本能地追问。
“没了，”他摇摇头，“至少现在看不到希望，目前的温差发电都是基于塞贝克效应、汤姆逊效应及柏尔贴效应而生，功率有天然限制，太大就会损害金属电极，导致整个系统报废……”
他接下来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详细原理及国内外的最新研究进展，不出意外，都是些碰壁的事，大自然早已给热电转换设置了障碍。
“真是可惜。”我听得入神，禁不住喟叹连连。
如果那种东西还能改进，将效率再提升些，不多，只要提升到20%，就基本能和传统内燃机引擎持平，由此便可以彻底解决电动汽车续航难的问题，清除电动车推广普及的最大障碍。
——想想看吧，只要配一个燃油温差电池，就能让电动车实现无限续航，哪里有加油站就可以开到哪里，天南海北纵情驰骋，司机们再也不会有“里程焦虑”，电动车将不再是鸡肋，而是香饽饽；同时对国家而言，推广新能源既不需要新建大功率充电网络，也不需要淘汰现有的加油站体系，免去了基础设施上的巨大代价，更是功德无量！
至于环保主义者们对它“碳排放”的指责，也不是不能解决，将它与普通蓄电池在电动车上配套使用即可，短途及市区内用蓄电，长途用热电，减少大量城市尾气是绝对可以做到的，同时大大减少旅行的经济成本，消费者肯定趋之若鹜，长此以往，传统汽油车必然会退出历史舞台。容忍这一点儿碳排放，就能彻底淘汰所有的传统汽油车，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技术嫁接”的好处，它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文明的巨大进步。
但是现实很残酷，这只能是一个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