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朝暮
杜嫚嫚知道陆琪因为陆淑仪一直照顾她，所以对陆淑仪敬爱有加，愿意为陆淑仪打抱不平，但她最在意的是陆琪的最后一句话：“你怎么知道妈妈给林晏廓学费和生活费？”
陆琪顿了顿，抬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才缓缓道：“杜涛不小心说漏嘴的……你看，林晏廓脸皮也太厚了吧，明明花着姑的钱，却还这样对她。”
杜嫚嫚撇了撇嘴，没答陆琪的话。
陆琪只是敬爱陆淑仪，她只是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评价从前的事情，但她不懂陆淑仪，也不明白这件事对陆淑仪的影响。
“你好好休息，至于今天的事情……”杜嫚嫚起身。
“知道了，”陆琪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姑肯定不会怪她，算我倒霉咯，但我跟她没完。”
“嗯。”杜嫚嫚点了点头。
陆琪看林晏廓不对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就是希望她不要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杜嫚嫚承认她确实没考虑过陆琪的感受，但她希望陆淑仪可以少一些心理负担。
“但是对不起杜嫚嫚，”陆琪又接着说道，“你连生日蛋糕都没吃。”
“没事，我又不喜欢吃。”杜嫚嫚笑了笑，离开陆琪的房间。
陆琪嘟了嘟嘴，把杜嫚嫚忘了拿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杜涛正在洗澡，陆淑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杜嫚嫚走到她身旁坐下，两只手小心握住她的手。
陆淑仪已经平静下来了，除了泛红的眼眶，其它地方与往日无差。她缓缓把另一只手搭到杜嫚嫚的手背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完成这个小小的动作。
“嫚嫚，熙熙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喃喃道。
看着陆淑仪布满血丝的双眼，杜嫚嫚一阵心疼，顿了好久，才道：“妈，她是林晏廓了。”
“是嘛，”陆淑仪抽回手，“她说她不是林罗熙。”
“妈，”杜嫚嫚伸手，轻轻抚着陆淑仪的脸颊，“不着急，慢慢来好不好？”
陆淑仪合上双眼，眉间满是倦怠：“嫚嫚，我对不起你。”
“我懂的，妈。”杜嫚嫚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不想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都懂，可是还是忍不住难过。
杜嫚嫚换了睡衣之后趴在床上，给苏白发了条信息。
「你和何老师到家了么」
苏白和何薇今天陪着他们一家送陆琪到医院检查，也是等陆琪打完石膏才一起回来的。
「嗯」苏白很快回复。
「谢谢你今天能过来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虽然没有吃成蛋糕，也没有个好收尾」杜嫚嫚觉得还蛮遗憾的，苏白第一次给她庆生就留下这样不太好的记忆。
「没事的」苏白回复的很简洁，不仅打消让人想继续和他聊天
的念头，也把还在摇篮里没有萌芽的话题扼杀了。
不过他平时都这样，杜嫚嫚早习惯了。况且，这样算好了吧，私下美术小组的同学都说找苏白的话，有事说事，不要做铺垫，不要发表情包，不要“在吗在干嘛”，因为他不会回。
也许怕话题终结也是苏白不会在群里聊天的原因之一。
「早点休息，晚安」杜嫚嫚发完消息，抬起手遮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安」
令人欣慰的秒回，以及连一个“晚”都舍不得多打的苏白啊。
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却又已经不一样了。
苏白回复完杜嫚嫚，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他下床，趿着拖鞋去开卧室的门。
何薇。
“妈。”苏白喊了一声。
这么晚了，明天还是星期一，他想不到何薇为什么要来找他，不过今天很烦躁，他暂时不想和何薇交流。
“我睡不着，你出来和我说说话吧。”何薇抱着手，语气里满是疲倦。
“可是很晚了妈，我……”苏白没心情和何薇“说说话”。
“我在客厅等你，宝贝。”何薇打断苏白，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苏白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上何薇。
何薇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事情就“苏白”，一有事情就“宝贝”。
女人。
何薇倒了两杯水，她将其中一杯递给苏白，苏白要接的时候她又把水杯收了回去。
“我今天想喝甜的，我们加点糖吧，好吗苏白？”何薇抓着两杯水。
“我……”苏白想要拒绝。
“家里还有白糖么……”何薇已经起身了，一边向厨房走，一边念叨。
大晚上喝什么糖水？！白糖水超级容易胖人的好吗！不对，这不是重点，不是说好了就过来说说话吗……还有今天，明明说很快去杜嫚嫚家，早早吃个饭就可以了，结果见着陆淑仪就有说不完的话，拖了那么久。
万恶的何老师。
不过想不到，陆阿姨居然是林晏廓的妈妈，还和杜嫚嫚在一起……不知道她的爸爸在哪儿。
还有之前他一直觉得奇奇怪怪的“林晏廓”，这个不是她的本名。
林罗熙。
挺好听的名字。
也许是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她不愿触碰的情感记忆，所以改掉了吧。
“林晏廓”也很好，像苏逸说的那样，很有特色。
“喏。”何薇兑好糖水，递给苏白。
苏白接过，只浅浅抿了一口。
甜。
甜的发咸了。
“咦，糖加多了。”何薇喝了一口就不再动了，放到茶几上。
苏白捧着杯子，没说话，等何薇切入正题。
好吧，“说说话”不算是什么正题。
“我爸睡了吗？”苏白问。
“问这个
干嘛？”何薇一脸不满。
“您找爸聊行吗，你和爸爸明天一早都没有课，但您的宝贝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苏白耐心说着。
“他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睡不着？还不如和我聊聊天呢。”何薇撇嘴。
“好——”苏白拉长了声音，“那您可以开始说了吗？”
何薇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从一旁拿过一个方形抱枕，抱在怀里：“我真的特别心疼你陆阿姨，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重要的是我也在现场，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苏白，那个林晏廓真的是太……算了，我对这件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还是不胡乱评价了。你好像认识这个林晏廓是吗？”
苏白点了点头：“嗯，隔隔隔壁班的。”
“同一楼层的吗？上次统改作文，我怎么对她的作文没有印象？”何薇疑惑，按道理来说，这样特殊的名字，看过的话不应该忘记的。
“啊，兴许是你没注意，毕竟有那么多人呢。”苏白暗自捏了一把汗。
为什么没有印象呢？
因为我帮你把林晏廓的作文改了啊，何老师。
心虚。
“应该是。”何薇道。
苏白松了口气。
“作文后天发哦，你的要当范文念，你这个哎呀瞧瞧我，跑题了。那个林晏廓，人怎么样？”
一个很漂亮的人，右眼下有颗好看的泪痣，总不好好扎头发，笑起来眉眼弯弯，好似春风拂过暖湖。她做的鸡爪一级棒，厨艺也很好，比你还好……
苏白悄悄盘点了一下。
“还行。”他答道。
“看起来很凶啊，我不了解她，但还是觉得她挺狠心的。”何薇又叹了口气。
既然不了解干嘛还要这样说她，苏白撇嘴。
“看事情了。”苏白道。
“有空我得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谈话。”何薇好似终于下定决心。
嗯？
办公室谈话？！
据校园间流传，别班同学被何薇请到办公室喝茶，都是明里暗里撩拨苏白未遂的妹子，林晏廓这一去……
主要是关于林晏廓的这件事情，只有他们在场的几个人知道，不知道的人闲着没事儿就会胡编乱造并且以讹传讹。
闲着没事的人真是令人头疼。
“不太好吧，别人会不会误会她犯了什么错？”苏白道。
“放心，我哪有那么鲁莽，我会编好借口的，你不用担心。”何薇说着，轻轻拍着胸脯。
担心……是有点儿，关键是何薇怎么看出来的！？
“妈，我……”苏白正欲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是为了杜嫚嫚，怕她多想是吧？”何薇一副洞察事情真相的样子。
关杜嫚嫚什么事！
苏白一阵无奈：“妈，您脑洞还挺大哈。”
何
薇“啧”了一声，接着说道：“有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嫚嫚这么好，喜欢她很正常的，我也很喜欢她。宝贝，妈妈思想很开放很前卫，就算你交的是个男朋友我也不会怪你的。”
看着何薇一脸认真的样子，苏白感觉自己何止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跳黄河里还得一边洗一边吐血。
他上哪儿找个男朋友啊！？何老师拜托收拾一下您喷薄而出的想象力谢谢！
“嗯？男朋友？！”苏有成气哄哄地从门缝里挤出来。
天知道他偷听了多久。
苏白打脚板心传来一股浓烈的无力感。
“你要吓死人啊一声不吭的，我说什么，我就是打个比方！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何薇站起来，看着苏有成，满脸嫌弃的样子。
苏有成松了口气，回卧室去了。
苏白暗自也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现在他还有很多误会需要解开。比如说，告诉亲爱的母上大人，他和杜嫚嫚的关系真的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比如说，告诉林晏廓事情的原委。
对，和林晏廓说一声。
解释的话，当面说会比较好，但他现在要找林晏廓说说话，无论说什么。
哪怕说她今天晚上吃了多少粒米饭，多少片青菜都好。
他需要她理他，真真实实的那种“理”。
他需要确认她在，也要让她知道，他没有离开。
苏白起身，向卧室跑去，嘴里匆匆忙忙说道：“爸妈晚安！”
他拿起手机，点开他们的聊天界面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一开始他就没有想清楚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睡了吗」苏白再三斟酌，决定先试探一下，即使他知道林晏廓可能两点之前都不会睡着，毕竟她心里堆了很多事情。
过了几分钟，林晏廓才回复。
「还没有」她道。
「罗一鄢说明天有个会，开完会你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说」苏白飞快打了字发送过去，生怕发晚了她就看不见了。
「好」她回复道。
苏白一阵郁结。
林晏廓肯定是生气呢。
苏白本来是想明天当面和她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的，但他决定现在就要说。
「林晏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发完信息，苏白开始在输入框里快速打字，说着今天这个事情的原委。
想要大概描述，却怕忽略了哪个重要的细节，他说了好多，重要的和无关紧要的都说，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
打完字，他又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信息里都有了，才准备发出去。
林晏廓的信息先进来了。
「明天再说吧」
明天再说。
他已经全都说了，就等她看见了。
这像什么呢？就像你给一个认为重要的人倒了一杯热水，担心太烫了又怕已经凉了，小心翼翼试好温度之后才双手奉上，她高兴地向你道谢，却一口不喝，一眼不看。
前所未有的感觉。
找不到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
苏白将输入框清空，回复了个“好”。
林晏廓看着苏白回复的“好”，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把手机放下。她拉开床头柜的小门，把苏白送的加菲猫挂坠拿出来，顺便从包里拿出她的手腕钥匙环，将挂坠扣到钥匙环上。
挂坠大概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它的脚边有两个橙色的迷你铃铛，可爱极了。
林晏廓将钥匙环套到手上，抬起手晃了两下，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铃音。
“苏白……”
他和杜嫚嫚一起出现的。
杜嫚嫚的生日。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有些迷茫，连当时的感受都记不清了。
或许对于苏白来说，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手机震动的声音将她从神游的世界拉了回来。
林晏廓拿起手机，点开未读信息。
「明天开会啊，你没在群里说到！」罗一鄢发来的。
林晏廓暗自腹诽：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学生会主席。
「我请个假，明天有事儿」她道。
「……可我还没有说什么时间」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
「对了，我明天下午一放学就回去了，我有点事儿」
「明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心吧，不会太久」罗一鄢回复，还顺便捎了个拍胸脯的表情包。
「我提前一节课走，哎？我刚忘记说了」林晏廓抬手，默默擦了一下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十分牵强虚假。
「林妹妹你又要上哪儿摸鱼」
「时间不早了，我睡觉了啊」
林晏廓回复完立马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
罗一鄢瞎说什么大实话，太不善解人意了。
周一飘了一早上雨，不用去集合升旗。
大课间时，林晏廓趴在桌子上补觉，说是补觉，却因为教室里特别吵，加上今天早上她的亲戚又来拜访她了，根本睡不着。
她很困，还很难受。
她没注意最近生理期，昨天酒喝猛了，还吹了半夜的冷风，这会儿就好像仇人寻仇，狠狠踹着她的小腹一般。
她想着今天下雨，不冷不热的天气穿多了也难受，只穿了长袖加件薄外套。
谁来着，不是说她能作么。
噢，是苏白。
林晏廓闭着眼睛，双手扶着肚子，趴在桌子上。
她恨不得自己赶快再多长出两只手，可以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揉揉小腹。
还是算了。
长四只手实在是太丑了。
“这里的垃圾待会儿记得扫一下。”
啧。
黎子的声音。
学生会卫生部例行检查来了。
林晏廓努力屏蔽外界的声音，屏蔽掉所有烦人的声音。
突然，她的桌子被撞了一下，她没一点准备，身子猝不及防地跟着桌子一块儿往前倒。
林晏廓慌乱中忙伸手想要拽住什么东西，陈小圆出去玩了，所以离她最近的就是那个撞桌子的“肇事者”。
扯到一个带子。
她一开始是随便抓的，但摸到那条带子之后就反应过来碰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肩带。
林晏廓明明可以稳住身子了，她还是假装往前扑，手里隔着校服外套用力扯着那人的肩带，随后便听到那人刺耳的尖叫声。
林晏廓回头，撒手。
黎子。
她正双手捂着胸口，小眼睛里快要喷出火似的瞪着林晏廓。
林晏廓没说话，眯了一下眼睛。
黎子除了有特色的小眼睛以外，脸上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基本上属于让人看了就忘的类型。她身上最吸睛的，是她胸前隆起的那两座山峰。
就算天气不冷，其他穿校服的同学都是拉高拉链，林晏廓能一把扯到肩带也是黎子自己非把衣服拉链拉太低，好一眼看见她沟的后果。
四下传来暧昧的笑声，还有几句压低的“卧槽”和“好球”。
“你故意的吧？！”黎子扯着嗓子吼了林晏廓一句。
“我还没说你故意的呢！”林晏廓不服气回骂。
黎子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我不过是不小心踢到你的桌子！”
“是你小心眼吧，我不过是不小心拽到你内衣肩带。”林晏廓不甘示弱，有样学样地回敬。
黎子愣了愣，随后冷笑道：“你还有这样的癖好啊。”
林晏廓刚想要说话，她的面前便突然站出来一个男生，他挡在她前面，顺着被遮住的光可以清楚看出他头发的轮廓线，尽管看不到脸，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同样可以联想他此时的表情。
恍若从天而降。
林晏廓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笑场，英雄救美是吗？
（本章完）
陆琪顿了顿，抬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才缓缓道：“杜涛不小心说漏嘴的……你看，林晏廓脸皮也太厚了吧，明明花着姑的钱，却还这样对她。”
杜嫚嫚撇了撇嘴，没答陆琪的话。
陆琪只是敬爱陆淑仪，她只是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评价从前的事情，但她不懂陆淑仪，也不明白这件事对陆淑仪的影响。
“你好好休息，至于今天的事情……”杜嫚嫚起身。
“知道了，”陆琪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姑肯定不会怪她，算我倒霉咯，但我跟她没完。”
“嗯。”杜嫚嫚点了点头。
陆琪看林晏廓不对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就是希望她不要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杜嫚嫚承认她确实没考虑过陆琪的感受，但她希望陆淑仪可以少一些心理负担。
“但是对不起杜嫚嫚，”陆琪又接着说道，“你连生日蛋糕都没吃。”
“没事，我又不喜欢吃。”杜嫚嫚笑了笑，离开陆琪的房间。
陆琪嘟了嘟嘴，把杜嫚嫚忘了拿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杜涛正在洗澡，陆淑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杜嫚嫚走到她身旁坐下，两只手小心握住她的手。
陆淑仪已经平静下来了，除了泛红的眼眶，其它地方与往日无差。她缓缓把另一只手搭到杜嫚嫚的手背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完成这个小小的动作。
“嫚嫚，熙熙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喃喃道。
看着陆淑仪布满血丝的双眼，杜嫚嫚一阵心疼，顿了好久，才道：“妈，她是林晏廓了。”
“是嘛，”陆淑仪抽回手，“她说她不是林罗熙。”
“妈，”杜嫚嫚伸手，轻轻抚着陆淑仪的脸颊，“不着急，慢慢来好不好？”
陆淑仪合上双眼，眉间满是倦怠：“嫚嫚，我对不起你。”
“我懂的，妈。”杜嫚嫚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不想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都懂，可是还是忍不住难过。
杜嫚嫚换了睡衣之后趴在床上，给苏白发了条信息。
「你和何老师到家了么」
苏白和何薇今天陪着他们一家送陆琪到医院检查，也是等陆琪打完石膏才一起回来的。
「嗯」苏白很快回复。
「谢谢你今天能过来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虽然没有吃成蛋糕，也没有个好收尾」杜嫚嫚觉得还蛮遗憾的，苏白第一次给她庆生就留下这样不太好的记忆。
「没事的」苏白回复的很简洁，不仅打消让人想继续和他聊天
的念头，也把还在摇篮里没有萌芽的话题扼杀了。
不过他平时都这样，杜嫚嫚早习惯了。况且，这样算好了吧，私下美术小组的同学都说找苏白的话，有事说事，不要做铺垫，不要发表情包，不要“在吗在干嘛”，因为他不会回。
也许怕话题终结也是苏白不会在群里聊天的原因之一。
「早点休息，晚安」杜嫚嫚发完消息，抬起手遮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安」
令人欣慰的秒回，以及连一个“晚”都舍不得多打的苏白啊。
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却又已经不一样了。
苏白回复完杜嫚嫚，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他下床，趿着拖鞋去开卧室的门。
何薇。
“妈。”苏白喊了一声。
这么晚了，明天还是星期一，他想不到何薇为什么要来找他，不过今天很烦躁，他暂时不想和何薇交流。
“我睡不着，你出来和我说说话吧。”何薇抱着手，语气里满是疲倦。
“可是很晚了妈，我……”苏白没心情和何薇“说说话”。
“我在客厅等你，宝贝。”何薇打断苏白，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苏白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上何薇。
何薇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事情就“苏白”，一有事情就“宝贝”。
女人。
何薇倒了两杯水，她将其中一杯递给苏白，苏白要接的时候她又把水杯收了回去。
“我今天想喝甜的，我们加点糖吧，好吗苏白？”何薇抓着两杯水。
“我……”苏白想要拒绝。
“家里还有白糖么……”何薇已经起身了，一边向厨房走，一边念叨。
大晚上喝什么糖水？！白糖水超级容易胖人的好吗！不对，这不是重点，不是说好了就过来说说话吗……还有今天，明明说很快去杜嫚嫚家，早早吃个饭就可以了，结果见着陆淑仪就有说不完的话，拖了那么久。
万恶的何老师。
不过想不到，陆阿姨居然是林晏廓的妈妈，还和杜嫚嫚在一起……不知道她的爸爸在哪儿。
还有之前他一直觉得奇奇怪怪的“林晏廓”，这个不是她的本名。
林罗熙。
挺好听的名字。
也许是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她不愿触碰的情感记忆，所以改掉了吧。
“林晏廓”也很好，像苏逸说的那样，很有特色。
“喏。”何薇兑好糖水，递给苏白。
苏白接过，只浅浅抿了一口。
甜。
甜的发咸了。
“咦，糖加多了。”何薇喝了一口就不再动了，放到茶几上。
苏白捧着杯子，没说话，等何薇切入正题。
好吧，“说说话”不算是什么正题。
“我爸睡了吗？”苏白问。
“问这个
干嘛？”何薇一脸不满。
“您找爸聊行吗，你和爸爸明天一早都没有课，但您的宝贝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苏白耐心说着。
“他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睡不着？还不如和我聊聊天呢。”何薇撇嘴。
“好——”苏白拉长了声音，“那您可以开始说了吗？”
何薇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从一旁拿过一个方形抱枕，抱在怀里：“我真的特别心疼你陆阿姨，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重要的是我也在现场，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苏白，那个林晏廓真的是太……算了，我对这件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还是不胡乱评价了。你好像认识这个林晏廓是吗？”
苏白点了点头：“嗯，隔隔隔壁班的。”
“同一楼层的吗？上次统改作文，我怎么对她的作文没有印象？”何薇疑惑，按道理来说，这样特殊的名字，看过的话不应该忘记的。
“啊，兴许是你没注意，毕竟有那么多人呢。”苏白暗自捏了一把汗。
为什么没有印象呢？
因为我帮你把林晏廓的作文改了啊，何老师。
心虚。
“应该是。”何薇道。
苏白松了口气。
“作文后天发哦，你的要当范文念，你这个哎呀瞧瞧我，跑题了。那个林晏廓，人怎么样？”
一个很漂亮的人，右眼下有颗好看的泪痣，总不好好扎头发，笑起来眉眼弯弯，好似春风拂过暖湖。她做的鸡爪一级棒，厨艺也很好，比你还好……
苏白悄悄盘点了一下。
“还行。”他答道。
“看起来很凶啊，我不了解她，但还是觉得她挺狠心的。”何薇又叹了口气。
既然不了解干嘛还要这样说她，苏白撇嘴。
“看事情了。”苏白道。
“有空我得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谈话。”何薇好似终于下定决心。
嗯？
办公室谈话？！
据校园间流传，别班同学被何薇请到办公室喝茶，都是明里暗里撩拨苏白未遂的妹子，林晏廓这一去……
主要是关于林晏廓的这件事情，只有他们在场的几个人知道，不知道的人闲着没事儿就会胡编乱造并且以讹传讹。
闲着没事的人真是令人头疼。
“不太好吧，别人会不会误会她犯了什么错？”苏白道。
“放心，我哪有那么鲁莽，我会编好借口的，你不用担心。”何薇说着，轻轻拍着胸脯。
担心……是有点儿，关键是何薇怎么看出来的！？
“妈，我……”苏白正欲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是为了杜嫚嫚，怕她多想是吧？”何薇一副洞察事情真相的样子。
关杜嫚嫚什么事！
苏白一阵无奈：“妈，您脑洞还挺大哈。”
何
薇“啧”了一声，接着说道：“有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嫚嫚这么好，喜欢她很正常的，我也很喜欢她。宝贝，妈妈思想很开放很前卫，就算你交的是个男朋友我也不会怪你的。”
看着何薇一脸认真的样子，苏白感觉自己何止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跳黄河里还得一边洗一边吐血。
他上哪儿找个男朋友啊！？何老师拜托收拾一下您喷薄而出的想象力谢谢！
“嗯？男朋友？！”苏有成气哄哄地从门缝里挤出来。
天知道他偷听了多久。
苏白打脚板心传来一股浓烈的无力感。
“你要吓死人啊一声不吭的，我说什么，我就是打个比方！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何薇站起来，看着苏有成，满脸嫌弃的样子。
苏有成松了口气，回卧室去了。
苏白暗自也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现在他还有很多误会需要解开。比如说，告诉亲爱的母上大人，他和杜嫚嫚的关系真的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比如说，告诉林晏廓事情的原委。
对，和林晏廓说一声。
解释的话，当面说会比较好，但他现在要找林晏廓说说话，无论说什么。
哪怕说她今天晚上吃了多少粒米饭，多少片青菜都好。
他需要她理他，真真实实的那种“理”。
他需要确认她在，也要让她知道，他没有离开。
苏白起身，向卧室跑去，嘴里匆匆忙忙说道：“爸妈晚安！”
他拿起手机，点开他们的聊天界面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一开始他就没有想清楚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睡了吗」苏白再三斟酌，决定先试探一下，即使他知道林晏廓可能两点之前都不会睡着，毕竟她心里堆了很多事情。
过了几分钟，林晏廓才回复。
「还没有」她道。
「罗一鄢说明天有个会，开完会你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说」苏白飞快打了字发送过去，生怕发晚了她就看不见了。
「好」她回复道。
苏白一阵郁结。
林晏廓肯定是生气呢。
苏白本来是想明天当面和她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的，但他决定现在就要说。
「林晏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发完信息，苏白开始在输入框里快速打字，说着今天这个事情的原委。
想要大概描述，却怕忽略了哪个重要的细节，他说了好多，重要的和无关紧要的都说，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
打完字，他又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信息里都有了，才准备发出去。
林晏廓的信息先进来了。
「明天再说吧」
明天再说。
他已经全都说了，就等她看见了。
这像什么呢？就像你给一个认为重要的人倒了一杯热水，担心太烫了又怕已经凉了，小心翼翼试好温度之后才双手奉上，她高兴地向你道谢，却一口不喝，一眼不看。
前所未有的感觉。
找不到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
苏白将输入框清空，回复了个“好”。
林晏廓看着苏白回复的“好”，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把手机放下。她拉开床头柜的小门，把苏白送的加菲猫挂坠拿出来，顺便从包里拿出她的手腕钥匙环，将挂坠扣到钥匙环上。
挂坠大概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它的脚边有两个橙色的迷你铃铛，可爱极了。
林晏廓将钥匙环套到手上，抬起手晃了两下，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铃音。
“苏白……”
他和杜嫚嫚一起出现的。
杜嫚嫚的生日。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有些迷茫，连当时的感受都记不清了。
或许对于苏白来说，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手机震动的声音将她从神游的世界拉了回来。
林晏廓拿起手机，点开未读信息。
「明天开会啊，你没在群里说到！」罗一鄢发来的。
林晏廓暗自腹诽：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学生会主席。
「我请个假，明天有事儿」她道。
「……可我还没有说什么时间」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
「对了，我明天下午一放学就回去了，我有点事儿」
「明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心吧，不会太久」罗一鄢回复，还顺便捎了个拍胸脯的表情包。
「我提前一节课走，哎？我刚忘记说了」林晏廓抬手，默默擦了一下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十分牵强虚假。
「林妹妹你又要上哪儿摸鱼」
「时间不早了，我睡觉了啊」
林晏廓回复完立马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
罗一鄢瞎说什么大实话，太不善解人意了。
周一飘了一早上雨，不用去集合升旗。
大课间时，林晏廓趴在桌子上补觉，说是补觉，却因为教室里特别吵，加上今天早上她的亲戚又来拜访她了，根本睡不着。
她很困，还很难受。
她没注意最近生理期，昨天酒喝猛了，还吹了半夜的冷风，这会儿就好像仇人寻仇，狠狠踹着她的小腹一般。
她想着今天下雨，不冷不热的天气穿多了也难受，只穿了长袖加件薄外套。
谁来着，不是说她能作么。
噢，是苏白。
林晏廓闭着眼睛，双手扶着肚子，趴在桌子上。
她恨不得自己赶快再多长出两只手，可以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揉揉小腹。
还是算了。
长四只手实在是太丑了。
“这里的垃圾待会儿记得扫一下。”
啧。
黎子的声音。
学生会卫生部例行检查来了。
林晏廓努力屏蔽外界的声音，屏蔽掉所有烦人的声音。
突然，她的桌子被撞了一下，她没一点准备，身子猝不及防地跟着桌子一块儿往前倒。
林晏廓慌乱中忙伸手想要拽住什么东西，陈小圆出去玩了，所以离她最近的就是那个撞桌子的“肇事者”。
扯到一个带子。
她一开始是随便抓的，但摸到那条带子之后就反应过来碰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肩带。
林晏廓明明可以稳住身子了，她还是假装往前扑，手里隔着校服外套用力扯着那人的肩带，随后便听到那人刺耳的尖叫声。
林晏廓回头，撒手。
黎子。
她正双手捂着胸口，小眼睛里快要喷出火似的瞪着林晏廓。
林晏廓没说话，眯了一下眼睛。
黎子除了有特色的小眼睛以外，脸上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基本上属于让人看了就忘的类型。她身上最吸睛的，是她胸前隆起的那两座山峰。
就算天气不冷，其他穿校服的同学都是拉高拉链，林晏廓能一把扯到肩带也是黎子自己非把衣服拉链拉太低，好一眼看见她沟的后果。
四下传来暧昧的笑声，还有几句压低的“卧槽”和“好球”。
“你故意的吧？！”黎子扯着嗓子吼了林晏廓一句。
“我还没说你故意的呢！”林晏廓不服气回骂。
黎子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我不过是不小心踢到你的桌子！”
“是你小心眼吧，我不过是不小心拽到你内衣肩带。”林晏廓不甘示弱，有样学样地回敬。
黎子愣了愣，随后冷笑道：“你还有这样的癖好啊。”
林晏廓刚想要说话，她的面前便突然站出来一个男生，他挡在她前面，顺着被遮住的光可以清楚看出他头发的轮廓线，尽管看不到脸，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同样可以联想他此时的表情。
恍若从天而降。
林晏廓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笑场，英雄救美是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