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警钟
门外的娉婷听得这一句也是倏然一惊，阿秀居然死了！
隔着门口厚厚的棉布帘子，田氏继续道：“人回来的时候身上只一层薄薄的单衣，莫说御寒的袄子，便是件像样的外衣也没有……阿秀她奶奶一听说孙女没了，当时就病倒了，三丫又太小，她娘便央了我大嫂帮着给换的寿衣……”
田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不由低了几分，“大嫂说……说当时阿秀下身已经让血都浸透了，看着就像是、像是小产了……”
“什么！”
李月如吃惊不已，忍不住道：“小产！怎么会……怎么会小产……”
“还不止这些……”田氏低低道，“那姑奶奶来的匆忙，走的也急，临走时哭着说她自己的差事也丢了，这次能把阿秀送回来还是四处求人才得了这么个恩典，往后也没法再帮衬她们了。”
“我那大嫂回来就说阿秀这是攀高枝没攀成，叫府里的奶奶们收拾了，连带那姑奶奶也跟着一起遭了殃……我虽不爱听她那般说话，但细想想事情有可能真的像她说的，毕竟之前阿秀她娘不是常常说她闺女要做贵人这种话吗……”
李月如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以为阿秀她是个聪明的，怎么就看不透，这种事、这种事最后是哪有几个真的得了好的！”
田氏虽是后嫁过来的，但当初李月如被送到庄子里的事，她婆婆和大嫂也没少说嘴，心里估摸她必定在府里见惯这种事，如今又听她这么说，自是难免为阿秀可惜。
毕竟也是身边看着长大的孩子，虽说阿秀有些自私自利，可落得这样的下场未免太惨了些。
田氏嫁入王家第二年曾怀过一个男胎，可惜七个月的时候摔了一跤，那孩子落了地就没气儿了，一直到现在将近十年，她都不曾再有动静，是以这会儿眼见着从小看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心中着实也跟着难过了几分。
屋内陷入了安静，娉婷这会儿也是没心思再进屋了。
她回到自己屋子，坐在炕边，下意识看向窗子。
四个多月前，她便是在这扇窗子外亲眼看见那个神情张扬的红衣少女在挑衅了自己后得意的离去，却不想那竟是两人间最后一次见面。
在前世的皇宫里，她也是见惯了各式阳谋阴谋的，深知后宅女人们斗起来的可怕，身边的人今日还同你言笑晏晏，明日便身死灯灭，也不算什么罕见事。
所以对阿秀的死，她能比娘亲和田氏接受的更快。
但是接受是一回事，心底阵阵发凉却是另外一回事。
阿秀为什么会这样悄无声息又屈辱万般的死了，一尸两命，何其残忍，可即便如此她的死却仿若一粒尘埃落入大江大河，竟是激不起半点水花，甚至于她那姑奶奶把她的尸身运回来这么一件事都要四处求人。
打从在这一世重生，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晰的体会到身为一个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奴仆是一件多么悲哀、可怖的事！
在主子们眼里，身为下仆的性命原来可以轻贱至此！
而这般卑微的命运不仅是你自己承受，你所有爱重的亲人、甚至你的子孙后代都无法逃脱。
你的生死随时随地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就像一个诅咒刻在身上，绵绵无绝期，至死也不休。
现实远比自己设想的更恐怖。
娉婷轻轻闭了闭眼，之前的自己还是太乐观了。
她是不喜欢阿秀，但她也从没想过阿秀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也许是兔死狐悲，她无法想象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一家人头上会如何。
不行，阿秀的死就像在她头上敲响了一口警钟，她再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得过且过了，她要想法子保住一家人的安慰，决不能让她挚爱的亲人真的沦为草芥。
打这天起，娉婷接连两天都没怎么出屋，时家人以为她是在专心准备清平的生辰礼物，也没去打扰她，却不知她大多数时间是在认真筹谋未来的出路。
阿秀的死到底没有在庄子上引起太大波澜，王家有王贵坐镇，他是个有些阅历的，自然知道对于偌大的主子府上，像这样的事背地里不知有多少，除了暗自叹息一声，便是拘了赵氏不准胡说八道，之后再没说什么。
谁家出了这种事，自然都不好受，可乡下人也是要脸面的，这个时候反而不好上前儿。
杜家老两口已经双双病倒了，杜财整日借酒消愁，张氏日日啼哭，杜升更是蔫头耷脑的，偌大的家里竟只靠一个小小的三丫里外操持。
时老头实在看不过，让时老太准备了好些吃食连着过去看了两趟，眼见杜老头实在是要不好了，这才又和王贵一起帮着上镇上请了郎中过来，后来见张氏和杜升母子稍微振作了些，这才作罢。
这一日腊月初二，清平的生辰，娉婷一大早就拿出精心做好的新鞋，正准备给二哥送去，忽然想起两个哥哥说好今早要去河下村把外公接来，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这个时候想必他们已经出门了，娉婷只得暂且放下鞋子，转头想了想，又把针线篓子里两方用旧衣裁成的帕子拿出来，去找李月如。
李月如正在耳房里收拾一尾草鱼，见女儿来了，忙出声道：“你哥哥他们已经去接你外公了，那锅里热着黍米糕，你先吃一口垫垫，等午间你外公来了再多吃一点。”
娉婷应了一声，却没像往常似的往锅边凑，而是一脸严肃的将手里两方帕子捧到李月如跟前。
“娘，您先帮我瞧瞧，这两个花样子如何？”
李月如没注意到她的表情，闻言只当她又琢磨出什么新鲜样子巴巴来献宝，正想让她回去，等自己得闲儿再看，不料一歪头却是一眼将女儿手里的东西看了个正着，这下竟是忘了先前要说的话，急急净了手，兴冲冲接过帕子便看了起来。
隔着门口厚厚的棉布帘子，田氏继续道：“人回来的时候身上只一层薄薄的单衣，莫说御寒的袄子，便是件像样的外衣也没有……阿秀她奶奶一听说孙女没了，当时就病倒了，三丫又太小，她娘便央了我大嫂帮着给换的寿衣……”
田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不由低了几分，“大嫂说……说当时阿秀下身已经让血都浸透了，看着就像是、像是小产了……”
“什么！”
李月如吃惊不已，忍不住道：“小产！怎么会……怎么会小产……”
“还不止这些……”田氏低低道，“那姑奶奶来的匆忙，走的也急，临走时哭着说她自己的差事也丢了，这次能把阿秀送回来还是四处求人才得了这么个恩典，往后也没法再帮衬她们了。”
“我那大嫂回来就说阿秀这是攀高枝没攀成，叫府里的奶奶们收拾了，连带那姑奶奶也跟着一起遭了殃……我虽不爱听她那般说话，但细想想事情有可能真的像她说的，毕竟之前阿秀她娘不是常常说她闺女要做贵人这种话吗……”
李月如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以为阿秀她是个聪明的，怎么就看不透，这种事、这种事最后是哪有几个真的得了好的！”
田氏虽是后嫁过来的，但当初李月如被送到庄子里的事，她婆婆和大嫂也没少说嘴，心里估摸她必定在府里见惯这种事，如今又听她这么说，自是难免为阿秀可惜。
毕竟也是身边看着长大的孩子，虽说阿秀有些自私自利，可落得这样的下场未免太惨了些。
田氏嫁入王家第二年曾怀过一个男胎，可惜七个月的时候摔了一跤，那孩子落了地就没气儿了，一直到现在将近十年，她都不曾再有动静，是以这会儿眼见着从小看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心中着实也跟着难过了几分。
屋内陷入了安静，娉婷这会儿也是没心思再进屋了。
她回到自己屋子，坐在炕边，下意识看向窗子。
四个多月前，她便是在这扇窗子外亲眼看见那个神情张扬的红衣少女在挑衅了自己后得意的离去，却不想那竟是两人间最后一次见面。
在前世的皇宫里，她也是见惯了各式阳谋阴谋的，深知后宅女人们斗起来的可怕，身边的人今日还同你言笑晏晏，明日便身死灯灭，也不算什么罕见事。
所以对阿秀的死，她能比娘亲和田氏接受的更快。
但是接受是一回事，心底阵阵发凉却是另外一回事。
阿秀为什么会这样悄无声息又屈辱万般的死了，一尸两命，何其残忍，可即便如此她的死却仿若一粒尘埃落入大江大河，竟是激不起半点水花，甚至于她那姑奶奶把她的尸身运回来这么一件事都要四处求人。
打从在这一世重生，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晰的体会到身为一个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奴仆是一件多么悲哀、可怖的事！
在主子们眼里，身为下仆的性命原来可以轻贱至此！
而这般卑微的命运不仅是你自己承受，你所有爱重的亲人、甚至你的子孙后代都无法逃脱。
你的生死随时随地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就像一个诅咒刻在身上，绵绵无绝期，至死也不休。
现实远比自己设想的更恐怖。
娉婷轻轻闭了闭眼，之前的自己还是太乐观了。
她是不喜欢阿秀，但她也从没想过阿秀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也许是兔死狐悲，她无法想象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一家人头上会如何。
不行，阿秀的死就像在她头上敲响了一口警钟，她再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得过且过了，她要想法子保住一家人的安慰，决不能让她挚爱的亲人真的沦为草芥。
打这天起，娉婷接连两天都没怎么出屋，时家人以为她是在专心准备清平的生辰礼物，也没去打扰她，却不知她大多数时间是在认真筹谋未来的出路。
阿秀的死到底没有在庄子上引起太大波澜，王家有王贵坐镇，他是个有些阅历的，自然知道对于偌大的主子府上，像这样的事背地里不知有多少，除了暗自叹息一声，便是拘了赵氏不准胡说八道，之后再没说什么。
谁家出了这种事，自然都不好受，可乡下人也是要脸面的，这个时候反而不好上前儿。
杜家老两口已经双双病倒了，杜财整日借酒消愁，张氏日日啼哭，杜升更是蔫头耷脑的，偌大的家里竟只靠一个小小的三丫里外操持。
时老头实在看不过，让时老太准备了好些吃食连着过去看了两趟，眼见杜老头实在是要不好了，这才又和王贵一起帮着上镇上请了郎中过来，后来见张氏和杜升母子稍微振作了些，这才作罢。
这一日腊月初二，清平的生辰，娉婷一大早就拿出精心做好的新鞋，正准备给二哥送去，忽然想起两个哥哥说好今早要去河下村把外公接来，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这个时候想必他们已经出门了，娉婷只得暂且放下鞋子，转头想了想，又把针线篓子里两方用旧衣裁成的帕子拿出来，去找李月如。
李月如正在耳房里收拾一尾草鱼，见女儿来了，忙出声道：“你哥哥他们已经去接你外公了，那锅里热着黍米糕，你先吃一口垫垫，等午间你外公来了再多吃一点。”
娉婷应了一声，却没像往常似的往锅边凑，而是一脸严肃的将手里两方帕子捧到李月如跟前。
“娘，您先帮我瞧瞧，这两个花样子如何？”
李月如没注意到她的表情，闻言只当她又琢磨出什么新鲜样子巴巴来献宝，正想让她回去，等自己得闲儿再看，不料一歪头却是一眼将女儿手里的东西看了个正着，这下竟是忘了先前要说的话，急急净了手，兴冲冲接过帕子便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