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的丫鬟有敬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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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这是龙

    叶潽说自己绝对不会碰地上那些据说是她亲手买回来的东西。

    说着像是为了获取温洱的信任,还表情坚定的往温洱身边蹭了蹭,然后仰着头冲他笑。

    温洱见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心头的烦躁总算稍稍褪去了点,眉宇间笼着的阴云却始终没有消散,看向叶潽的眼神里写满了欲言又止,偏偏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个说不出口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而是真的说不出口,每当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更别说说话了。

    温洱许久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时间气得连眼都红了,眼尾繁复的花纹若隐若现,最终却还是彻底消隐在了皮肤下。

    又过许久,终于忍不住似的“啧”了一声,两三步离开身边的叶潽,黑着脸往山下走。

    叶潽一脸茫然的看着温洱的背影越来越小,迷茫又无辜的眨了下眼,然后缓缓在原地蹲了下去。

    地面的雪约摸有半指深,叶潽蹲在地上玩雪,把手指当做画笔,在雪地上胡乱画鬼画符——之所以说是鬼画符,是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画的是些什么东西。

    不知道她在地上蹲了多久,远处一双黑色的云靴渐渐闯进她的视线里。

    雪面上被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叶潽直到画完最后一笔才缓慢的抬起头来,看见低头俯视她的温洱。

    温洱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了,脸上却看不出丁点的不耐烦——叶潽下意识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心想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平常总是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真让他等这么久却没有半点不悦。

    她没有站起来,而是维持着这个抬头的动作朝温洱看过去,没有说话。

    温洱并不介意,余光若有似无的从地上那一摊东西上扫过,然后状似无意的抬手递出了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

    叶潽先是不解的抬眸看了眼温洱的表情,然后才迟疑着下移视线挪到他手里的东西上。

    入目尽是亮丽的红,叶潽被这醒目的颜色晃了下神,两秒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由得睁大了眼,语气轻而缓的道:“对联?”

    温洱脸红了,皱了皱眉把脸偏向一边,只留给叶潽一对儿发红的耳朵,嘴里同时没好气道:“自己不会看吗?”

    叶潽这下确定是对联了,一开始不懂温洱为什么要大老远的再去买一副回来,说话时余光不小心扫到了旁边那堆东西,心里顿时一阵了然,挑了下眉,胆大包天的露出个笑来揶揄温洱:“不是不喜欢、也没打算贴吗?为什么还要买新的?”

    温洱:“……”

    被猜透心思的温洱恼羞成怒的瞪了叶潽一眼,大有她再继续说下去就把她活埋的气势

    ,叶潽于是笑得更开心了,搓了搓被冻得冰冰凉的手指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蹲的太久而有些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趔趄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叶潽脸红了片刻,两秒后又嚣张的拽了拽温洱的衣摆,待他垂眸看过来时不知死活的把手递过去,用眼神示意他拉自己一把。

    温洱危险的眯了下眼,视线定在叶潽脸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叶潽很熟悉这个眼神,翻译过来大概是“居然敢使唤我?不怕死了是吗?”。

    怕啊……叶潽挑了下眉,在心里轻声嘀咕,伸出去的手却始终没有收回来,望向温洱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就这么僵持了大概有一分钟,叶潽看见温洱原本冷硬的眼神一点点软化下来,视线从她冻红的指尖扫过,终于把手也递了过去。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个指尖冰凉,一个掌心温热,搭在一起正好。

    叶潽觉得自己真是胆子大了,连温洱的死亡威胁都能视若无睹,从地上站起来后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一边使唤温洱把对联铺开看看写了什么字,一边到处跑着找用来贴对联的浆糊。

    她依然不懂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奇,搬来椅子让温洱踩上去,自己退后两步指挥温洱贴春联。

    “左边一点……再往右一点……诶诶过了过了,一点点就行……你身子往旁边侧侧,挡着我了。”

    叶潽活儿没怎么干,要求还挺多,到最后温洱已然被耗尽了耐心,不管身后叶潽大呼小叫的“歪了歪了”,重重把春联往门框上一按便冷着脸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叶潽。

    叶潽被他看得心虚,“呵呵”干笑两声,嘴里一边念叨着“这么一看好像又不是那么歪了”一边拔腿往屋里跑。

    除了对联之外温洱还买了鞭炮和灯笼。叶潽把灯笼在门前挂上,又蹲在地上把鞭炮摆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形状,然后跑回温洱跟前大言不惭的跟他说这是龙。

    温洱顺着她的话往地上看了一眼,一言难尽的闭上了嘴。瞧见叶潽得意洋洋的模样又有些按耐不住,恨不得当场给她变出一条龙来让她看看真正的龙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这条“龙”摆在那儿是用来羞辱他……还是她自己的。

    温洱在心里嘀咕,面上仍是雷打不动的一张面瘫脸。

    叶潽兀自得意了一会儿,又使唤温洱去把“龙”给点着。

    温洱偏头看她一眼,眸色深沉,挣扎半晌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

    鞭炮声瞬间在天地间炸开,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叶潽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偶尔有一两个鞭炮落到了她脚边,叶潽又左脚换右脚的蹦个不停,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一个。

    不长的一挂鞭炮很快就被放完了,叶潽意犹未尽的“啊”了一声

    ,刚仰头朝自己右手边的温洱看过去,身后便重新响起了鞭炮声——是山下的村民和城里的居民。

    鞭炮声在这个夜晚络绎不绝,骤然发出的巨响一阵又一阵的冲击着叶潽的耳朵,她抬头望着头顶经常会被红色映亮一方的天空,终于动动嘴唇笑了出来。

    “新年了。”她低声喃喃。

    老实说作为引路灵,她对人类的新年并没有太多的情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她突然有点意会到新年的好处所在了——至少,当她转头跟温洱说“新年快乐”的时候,温洱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回她一句。

    “……新年快乐。”温洱也看向叶潽,视线却没有焦点,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良久,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在这四个字后又加上了一个人名。

    一个三个字的人名。

    新年的第一天,理所应当应该吃些好的,叶潽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连院子的野猪也好运气的分得了一碗羹,幸福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叠一声的“哼哧”。

    真是一只容易满足的猪。

    叶潽对它这种精神表示了充分的赞扬,甚至大发慈悲的多给了它两块儿肉。

    温洱坐在屋里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这些动作,隐约从她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走到一半儿的思绪戛然而止,温洱怔了怔,脑子里恍惚浮现出一些另外的场景——看不清楚,大概是他失忆之前的记忆。

    新年过后挨着元宵,期间阎道年来找过叶潽几次,两人抛下温洱去了城里,看见年前还没开始动工的雕像进度已经能看见脚了。

    叶潽每次从雕像跟前经过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看得次数多了连阎道年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儿,问她为什么总是在看这尊雕像。

    叶潽说不上来。

    除她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经常来看这尊雕像的进度——风独摇已经开始显怀了,虽然还不太明显,但肚皮已经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好在冬天大家穿的都厚,风独摇把肚皮藏在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下,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穿得多,不会讨论她身材走形的问题。

    风独摇很在乎自己的身材,怀孕期间频频威胁慕习凛说他要是敢嫌弃自己,她就要把整个张府闹个鸡犬不宁,惹得慕习凛隔三差五就要吻一吻她的额头发誓,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嫌弃她。

    风独摇扁着嘴看他的表情,勉强相信了他。

    慕习凛原本就宠她,如今怀了身孕更是事事都由着她,风独摇偶尔会反思自己,但往往这个过程进行不了两分钟就会被肚子里闹腾的孩子打断,然后开始撑着下巴思考这个孩子如此活泼的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风独摇试图把这个锅往慕习凛头上扣,

    慕习凛笑了一声由她去,却见风独摇振振有词的胡编了半天,最后却终于没能承受住良心的谴责,恹恹的往桌上一趴承认道:“好吧,随我。”

    她想,慕习凛这么一个好说话的性格,连自己把黑锅往他身上背都不拒绝她的人,怎么会遗传给孩子一个闹腾的性格呢?所以一定是随了她,而慕习凛……

    他教给孩子的一定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

    同年七月,风独摇早产,诞下一女。

    张府大张旗鼓的宴请宾客时叶潽和温洱刚好也在城内,于是不请自来的入了张府,看着府内一派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

    温洱似乎很不喜欢风独摇,每次听见风独摇的消息都没什么好脸色,可从前他明明对风独摇没什么意见……叶潽想了想,大概是从新年过后吧,温洱才开始表现出对风独摇明显的不待见。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温洱的胳膊,问他是不是和风独摇有仇,温洱脸色臭得要命,最后却还是克制的摇了下头。

    叶潽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小孩儿百岁宴当天,张府还来了一对儿意料之外的客人——前天子贵妃、现成王夫妇俩。

    听说这俩人从京城前来的途中一路游山玩水,直到今天才抵达庐城,去没有第一时间去自己的王府,也没有看那座新皇特地命一众工匠日以继夜的忙活了半年才雕成的人像,而是拐进了张府。

    一众宾客都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愣在了当场,直到张府管家慌慌张张的喊了声王爷众人才回过神来,愤愤好奇又克制的看向这两人。

    成王夫妻俩看起来都十分温和,笑着跟众人说了句不必客气。叶潽却敏锐的看到风独摇原本红润的脸在看见成王夫妻俩的瞬间褪尽了血色,显出几分病态的白,尤其是成王妃伸出手要去抱奶娘怀里的婴儿时,风独摇几乎是有些病态的立即冲上去拦住了成王妃的手,然后把孩子揽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

    成王妃被当众下了面子,沉默不语的抬眸去看面前的风独摇。

    风独摇浑身一僵,以为早就被遗忘的耻辱顺着脊椎一寸一寸的爬上来。她咬了咬牙,正要梗着脖子换上自己曾经最擅长的假笑,眼前便蓦地多出了一道蓝色的身影。

    慕习凛挡在风独摇跟前,先伸出手指戳了戳女儿肥嫩嫩的小脸,逗得她发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后才笑眯眯的看向风独摇,然后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一下。

    “我就说女儿性子随你,看,一点都不认生。”

    他放软了声音又轻又缓的哄风独摇,直到她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才温柔的牵起她一只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小声道:“我在呢。”

    风独摇眼睫毛颤得厉害,却没说话,只重重点了下头。

    慕习凛便又转身过去跟成王妃说话,说风独摇刚

    出月子,受不得凉……

    后来又说了什么叶潽听不清了,因为温洱往她嘴里硬塞了一块儿肉,嘴上同时不耐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叶潽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的反驳温洱的话,等她把嘴里的肉嚼碎了咽进肚子再看过去时,成王夫妇俩已经要走了。

    他们好像就是心血来潮想来沾一沾张家的喜气,顺便给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封。

    风独摇被慕习凛挡在身后,一切动作都不在人前,因而除了叶潽没有人看到,风独摇转身便把那红封扔到了地上,然后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踩上一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