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的丫鬟有敬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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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不配

    许言轻的目标很明确,简而言之,就四个字——不要死人。

    无论是季岁除还是姜洱,她都希望这俩人能好好活着。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故事中,第一个死掉的人不是季岁除,也不是姜洱,而是存在感弱得吓人的林初见。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许言轻更是半晌没能反应过来,只能怔怔的看着林初见倒在姜洱怀里,明明嘴里一直在往外溢血,脸上却还努力尝试着露出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笑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极轻的对姜洱吐出了四个字,然后脑袋一歪,胳膊紧跟着无力的垂了下去。

    北风从她脸上刮过,林初见躺在姜洱怀里,很快便连血都流不出来了,像是浑身血液也被这冰天雪地给冻在了一起。良久,许言轻耳朵里才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随着这道声音,四周停滞的空气才终于再次流转起来。

    “初见!”季岁除痛声大叫。

    姜洱也愣住了,因为季岁除这声喊才大发慈悲般将视线从林初见身上挪开,然后缓慢的、落在了对面的季岁除身上。

    她歪了下头,唇角尝试着向上牵出一个弧度。

    这一刻她和林初见看起来犹为相似,许言轻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只是还不待她出声阻止,就见姜洱用一副和林初见几乎如出一辙的笑容看了季岁除一眼,随即轻声道:“她其实早就该死了。”

    “你想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救她,她会变成什么样吗?”姜洱又将视线落回林初见身上,在季岁除倏然拔高的一声“不”中一掌打在林初见前额。

    “就是这样。”伴随着她低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林初见的尸体在众人面前化成细小的光点,随即消失在了茫茫天地间。

    季岁除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见状茫然无措的上前两步,竟是试图去够那些光点,然而甚至不等他走到跟前,那些光点便已经彻底不见了。

    “啊……啊!”季岁除痛苦的叫出声,喊到最后嗓子甚至已经哑的发不出声音,却还是固执的张着嘴喊林初见的名字:“初见……初见……你回来啊……”

    姜洱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的笑愈发明显。

    从前你在她身边的时候从来没得过这样的重视吧?那如今又做出这么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要给谁看呢?姜洱想到林初见最后对她说得那句话,勾了勾唇,眼角却有泪滑下来:“对不起啊初见……”

    她喃喃:“我做不到。”

    ————

    林初见在这个季岁除和姜洱的故事中,委实算不上重要,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戏份稍微重一点的,配角。

    她的故事开始于十三年前、季岁除将她捡回家的那天。

    那一年她大概五岁、或者六岁,她记不清了,反正也没有人跟她讲

    过……或者是有人跟她讲了,但是她没记住,毕竟她脑袋不太好使……总而言之,她的记忆好像是从季岁除把她捡回家的那一天起才有的。

    季岁除是个很好的人,不嫌弃她来历不明,也不嫌弃她蠢笨不堪,把她带回家后也一直对她很好,所以从一开始林初见就觉得,自己是要陪季岁除一辈子的。

    直到有一天,她站在门外,看见季岁除仰头对着坐在树枝上晃腿的姜洱发呆。

    她不太好使的脑袋瓜里对于“喜欢”这个词唯一的概念,来自于季府下人偷偷告诉她的“少爷喜欢你”。

    每当有人这么跟她说得时候,她就眯着眼点点头,说:“我也喜欢岁除!”

    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直到她看见季岁除和姜洱,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浮现出“喜欢”这两个字,然后恍然大悟似的意识到,这就是喜欢。

    那天季岁除出门要带她走时,她偷偷回头往院里又看了一眼。

    姜洱还在树上坐着,看见她时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扬唇冲她笑了一声。

    第二次见面,她看到姜洱把刀刺向了陈命官。

    说来奇怪,她明明没有见过几次陈命官,却格外讨厌他,见着姜洱杀了陈命官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在另一把刀刺向季岁除时慌了片刻,然后毫不犹豫的飞身挡在了季岁除跟前。

    她脑子实在是太笨了,都没有觉得怪异,明明自己前一秒还在门外,怎么下一秒就挡在了季岁除跟前。

    大概是奇迹吧。

    等她再次醒来时,姜洱也搬进了季府。

    先前口口声声在她耳边说着“少爷只喜欢你一个”的季府下人们此刻又像失忆了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前来劝她,让她防着点姜洱,她笑呵呵的点头,心里却一点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背地里甚至还经常偷偷去姜洱房里找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的去,但既然是姜洱说得不让她告诉别人,她就很听话的谁也没说,连季岁除也没说。

    再后来,他们三个人一起成亲了。

    林初见其实没觉得成亲后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她照常偷偷去找姜洱,在她房里一呆就是一天,好像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

    姜洱也不管她,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空间里。

    林初见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但季岁除好像不喜欢——他要杀姜洱。

    中秋晚宴那天她不在,后来季岁除解释说是怕吓着她,可她根本不会被吓着,地牢里被折磨的没个人形的姜洱才会真正吓到她。

    她是偷偷去的地牢,就像从前偷偷去姜洱房间一样,可姜洱不会再给她倒茶,也不会再跟她说话——她带着哭腔求了姜洱好久,才等到她跟自己说了一句话。

    姜洱说:“你去找一弦教的人,

    他们可以帮我离开这里。”

    林初见便按着姜洱的吩咐联系到了一弦教的人,她在信上提的要求是救姜洱出地牢,为了不让季岁除怀疑,表面上说得却一直是请人帮忙除掉姜洱。

    她想让姜洱走,回家也好,去和别人在一起也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她以为姜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姜洱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愣愣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姜洱可姜洱一眼都没有看她,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季岁除,然后笑笑说:“你不是在找我吗?我来了。”

    时光一点一点拖着脚步后退,直退到姜洱说这句话的刹那。彼时林初见还没有死,许言轻把自己当个局外人,强迫自己忽略沈钺的存在,把注意力都放在姜洱和季岁除身上。

    姜洱和季岁除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许言轻把视线落在姜洱身上,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她今天来,可能是来寻死的。

    这预感来得莫名其妙,连许言轻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迷惑了好半晌。

    她挪开视线看了林夭一眼,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余光又瞥了眼还在高处站着的沈钺,心里更加安定了几分,挺直了要腰背朝门口的姜洱看过去。

    姜洱穿了件粉色的裙子,一眼看过去跟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似的,说话却不是那样,一张嘴能把季岁除的脸气得从红转白再转红。

    她说:“你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是喜欢我喜欢的一刻都离不开我?”

    “呵!”季岁除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姜洱大抵已经猜到了他的反应,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又轻笑了一声才道:“你这幅做派,倒让人想起四个字……”

    她说:“做贼心虚。”

    许言轻:“……”

    许言轻一开始不知道姜洱究竟想干嘛,现在倒隐隐有点眉目了——她想激怒季岁除。

    至于为什么……她又不是姜洱,她怎么知道!

    不过知不知道的也不重要了,因为季岁除如她所愿,脸上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姜洱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笑了。

    许言轻一头雾水。

    她真是怕死这些有话不明说,却一个劲儿笑的人了,几乎每一个笑里都藏着不详的寓意,但现下这种情况她一个外人又不好强行参与进去,只好忧心忡忡的看着剧情发展。

    姜洱笑完了,脸上表情一点点冷下来,像是突然响起了什么,一向冷静的声音突然变得有几分疯狂:“季岁除,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因为姜堰说要娶我的话而杀了他?”

    她声音冷得像是裹了一层冰碴,听得许言轻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然后皱了皱眉——姜堰?季岁除的故事中倒是提到了这个人,但……

    他没说姜堰也死在他手上了啊!

    真是……讲故事怎么还故意

    藏着掖着一些细节呢!惹得她现在措手不及,一时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姜洱的声音还在继续,冷清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凄厉:“季岁除,你倒是大言不惭,张口闭口都是恶妖该死,可你低头看看你的手,你手上沾得血又比我少多少?”

    她从前应当是喜欢季岁除的,然而再浓烈的情感也在日复一日的忽视、虐/待、囚禁中被消磨干净,以致她现在一开口,声线里只剩下了恨。

    季岁除因为她语气中无遮无拦的恨意而心脏紧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然后冷眼看着姜洱发疯。

    可笑直到现在他也没真的想过让姜洱死,他只是想把姜洱抓回来,然后把她重新关进那座地牢,让她从今以后除了自己再也不能见任何人,连阳光都不许!

    他还没发现自己疯得远比姜洱厉害。

    但姜洱是真的想让他死。更有甚者她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季岁除不是头一次从她嘴里听说这样的话了,所以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在姜洱喃喃着“你去给他陪葬”时突然恼了,眸色瞬间变得狠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千锤百炼磨出来的:“你想让我给谁陪葬?嗯?给姜堰吗?为什么?因为你喜欢他?是吗?因为你喜欢他是吗?”

    “姜洱,就你这样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最后恶狠狠道。

    姜洱才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资格,她只有一件事想做,为了这件事,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于是她又笑了一下,这笑里充满了恶意。

    没有人注意到被季岁除护在身后的林初见从头到尾都在盯着她看,只有她注意到了,同样,也没有人注意到在她激怒季岁除、逼着季岁除对她用了那东西之后,冲林初见眨了下眼。

    季岁除有一把匕首,是季家祖上传下来的,对妖天然有克制作用,能压制妖的法力……虽然同时会让妖痛不欲生,但季岁除最不怕、也最惯于做的就是让姜洱疼,所以他绝对会对姜洱用上这把匕首,而更重要的是……

    这把匕首虽然杀不死姜洱,却能杀死林初见。

    林夭动作已经很快了,几乎是在季岁除出手的刹那便朝姜洱飞了过去,然而林初见比她更快——她明明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季岁除身后毫无存在感,却在某一刻突然出现在了姜洱身前,然后替她挡下了那把匕首。

    没有人知道她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速度,林初见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她只是像从前给季岁除挡刀一样,替姜洱挡下了这把来自季岁除的匕首。

    唯一的差别只在于替季岁除挡刀时她心里平静无波,甚至还有空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惹季岁除生气了……替姜洱挡刀时,却满心都是难过。

    她知道姜洱在想什么,所以她很难过。

    她不

    想让姜洱死,也不想让季岁除死,所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求姜洱,跟她说“姐姐,快跑”。

    她这么笨,连喜欢是什么都搞不明白,自然也不明白人心的复杂程度,她只是拼命的、努力的、难过的求姜洱,求她快走。

    然后她闭上眼,没听见姜洱,她叫了那么久姐姐的人,把头低下去,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做不到。姜洱这么说着。抬头看见季岁除一双眼睛因为仇恨被染得猩红,心头涌上一股变态的快意。

    季岁除未必有那么爱林初见,但林初见的死一定能逼疯他。

    你、我,我们都是疯子,姜洱想,我们没有一个人配得上林初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