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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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再见,苏牧安

    12月28号那天,因为动车没票了,所以我们一起乘客车回乔南市,看乔南高中一年一度的元旦文艺汇演,每年文艺汇演的时间都会根据特殊情况不太一样,但一定是在28——30号之间。

    客车上开着空调,很暖和。我有些晕车,靠着苏牧安的肩膀,眯着眼在休息。耳机里传来黄耀明和彭羚的《漩涡》,我就把左耳的耳机摘下来,塞到了苏牧安的耳朵里,他侧过头看着我笑了笑。

    进学校的时候门卫大叔拦着我们,让我们出示学生胸牌,幸好我早有准备,把它带来了,而且胸牌上面的入学年份也改了。其实没有胸牌只要登记一下身份证就好,但我当时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还有一张年轻稚嫩的脸,果然,大叔毫不怀疑的放我们进去了。

    在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几乎是被苏牧安拖着出去的,就像两年前一样。因为台上有一群学弟学妹们在唱《红日》,粤语发音特别标准,特别振奋人心,我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而苏牧安催促着我一起走,我也权当没听到。

    “宋瑾顔,你手机给我一下。”苏牧安拉着我往校门口走:“今天有急事,不能陪你看完演出了,你会怪我吗?”

    “是创业项目吧?去吧去吧,我才没那么小气。”我边说边拿出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还没点开来看就被苏牧安抢走,他按了几下还给我。

    “你干嘛删掉,谁打来的?”我再看手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条未接来电的记录了,于是很好奇地问了他。

    “骚扰电话。”苏牧安回答的漫不经心,在公交车站张望着。

    “你要是着急就先走吧,反正我家不远。”

    “把你送上车再走也来得及。”苏牧安忽然转头看向我,“颜颜,你觉得冷吗?”

    “嗯……有一点。”刚开始从体育馆急急忙忙跑出来时候,大概因为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一直没觉得冷,停下来等车之后才感觉有些凉意。

    苏牧安伸出双手把我拥入他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颜颜,如果你发现我做错了什么事,一定要原谅我。”

    “这位少年,莫不是出轨了,或是出柜了。”我打趣道。

    “我只爱你。”

    “你怎么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平时不会这样一本正经的跟我说情话。

    “我会解释给你听的,但现在不行,因为……车来了。”他把我松开,又用力抱了一下然后彻底松开我。

    他打开出租车门,叮嘱我有事打电话,到家告诉他一声。

    我点点头连说了几个好,可其实我并不好,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我心神不宁。

    回家后我给他发了条短信报平安,他让我早点休息,我说好,

    但我辗转反侧,几乎是彻夜难眠。

    有时候觉得我和他很像,心里都特别藏得住事,有些事宁可憋着不说不让别人知道,也不愿意在对方面前吐露,虽然脸上挂着一副“我好烦我心里藏着事”的样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子性格的自己。

    我多希望我不要手欠一大早醒来就点开苏牧安发过来的信息,这样我至少能开开心心吃完早餐再哭,但事实上我短信也看了,早餐也被我妈硬塞进嘴里吃了。

    看到苏牧安短信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恶作剧,但是却一直不敢打电话去确认。

    短信的内容是:我们分手了。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我读了好多遍,确认了它是过去完成时的时态,确认了他的语气是坚定决绝不容商量的。

    确认了这些之后,我笑着告诉自己今天是愚人节。然后按了拨号键,当我真正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时,我的鼻子就酸了:“你告诉我……短信,不是真的。”

    “颜……”他连我叫我的名字都犹豫了,这让我更确信了短信不是恶作剧。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那几个字。”我强忍住泪水。

    “你何必……”

    “你说啊!说啊!不敢说对不对?你这个骗子!”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

    “你说完,我就放下了。”我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他,“谁放不下谁是小狗。”

    僵持了好久,终于,他开口了。

    “我们分手了。”他说。

    那一刻我像是被他亲手推入了暗无天日的无底洞。

    “我不答应。”我哭得撕心裂肺。

    “颜颜,你不要哭。”

    “凭什么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他任我哭闹了很久,可能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他面前任性。我整个人是歇斯底里的,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用了多么尖刻的言语,因为当时我的情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

    上一次情绪失控的时候,还是在乔南广场赴邱世帆的约,我清楚地记得,在那两个人的眼里,我看到了恐惧,这一次隔着电话,我并不知道对面苏牧安的表情是怎样的。

    最后我把电话挂掉了,我整个人也像是挂掉了一样瘫倒在床上。

    那两天,我清晰的记得我每天混迹于微博贴吧论坛空间,疯狂的刷着动态,看到段子还是会笑。最让我妈担心的是我几乎不吃饭,一吃饭就反胃,晚上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可即使每一天过得再漫长再艰难,至少也能过去,所以难过的不是生活,是心啊。

    真正开始恢复正常生活,是在元旦晚上之后,那时候我就在想,能这样扰乱我生活的,应该这辈子都只会有这一个人,也只会有这一次吧?

    元旦晚上纪子翌和炎辰尹放他们在麦奇

    唱歌,苏牧安没来,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有事,而是有心不来,因为那天我也去了。

    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究竟喝了多少,只知道那天所有人都没法儿阻止我喝酒,只知道后来他们也陪着我喝了一些,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头很疼腿也很疼。

    我还隐约梦到了我给苏牧安打了电话,他就真的很快出现在我面前,怀抱着希望,我拿起手机翻了一下通话记录,证实了那只是一个梦,而现在我醒了。

    我妈自然没给我好脸色看,女孩子在外面喝醉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高中的时候她就为此教训过我,我朝我爸使眼色,他却并没有袒护我,而是警告我:“你没遇到过不代表这个社会没有坏人,人在清醒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够保护好自己,女儿啊,你不要活得太自私,至少你得对自己负责。”

    如果这些警告,是从一个向来眼睛里都只有笑意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你就不会觉得它无关痛痒。

    我无限放大自己的悲伤,用自我伤害的方式,让这个世界上,与我联系最为紧密的两个人难过失望。

    这就是自以为什么都没做的我这些天一直在做的蠢事。

    回忆就是回不去的记忆,它最珍贵的地方大概就在于回不去,不管它有几分喜悦几分悲伤。人吧,最悲哀的便是不能享受现在生活的同时,还在怀念过去,因为你不知道,被浪费的现在也许就是以后你怀念的过去。

    那天我想了很多,关于苏牧安和我的过去,我把相册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张照片都是出自他的手,但照片里,他却从来不曾出现过。

    我试图把那个满是裂痕的小宇宙给敲碎,但最后还是亲手把它们一片片重新拼了起来,小宇宙可以被修复,那么人心呢?

    这次分手来得毫无征兆,而且我对此也毫无头绪,明明前一秒我们还是笑嘻嘻的相爱着,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甚至我要的解释苏牧安也不曾正面回应。或许也正因为他没有正面回应分手的原因,所以和他在一起的一年多,我回忆起来就好像一场梦,没有由来的开始和结束,但我却投入了实实在在的感情。

    你有没有过那种梦醒了之后满是遗憾的感觉?你躺好闭上双眼,想要睡着,想要再次进入那个令你流连忘返的梦境,但现实却是你怎么都无法入睡,或者是你艰难地再次入睡后,却发现梦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是那个让你无法割舍的梦,那种无力和空虚的感觉,好像可以把一个人的内心全都挖空。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和他会是这样的结局,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我们的会有结局,在爱情里一旦提起结局两个字,就意味着结束,我曾经幻想过千千万万种未来,唯独漏了结

    局。我看着属于我和他回忆的那些物什,甚至还能感受到苏牧安第一次请问我额头时的小心翼翼,能记住他两次表白给过我的承诺,记得他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乘光而来的样子,记得他说永远不会给任何人伤害我的机会。

    我也明白,这些难以忘怀的过往,只能被我藏起来、压抑起来,如果我再放纵自己沉溺下去,会间接地把这些伤害都转移到我家人的身上,而且不管是谁离了谁,照样能活,一切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就这样自我鼓励和欺骗着,煎熬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直到我把关于我和他回忆的物件都放进了收纳盒,用力握紧收纳盒的盖子,手心也被硌得生疼,那种疼痛给了我最后的一丝勇气把盖子盖上。

    “再见,苏牧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