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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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我归来兮君何处

    丞相门客众多,有志之士自然会云集于此,而能进丞相府之人,除了才学过人之外,没有心机城府者恐怕也只能被拒之门外了。如果在朝中局势稍有不慎,丞相的门客便会被安插进官场,以此稳固丞相的地位。这些年开枝散叶,倒是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但是傲灵即位后,广用寒门子弟,好引荐之人。六爷五爷更是成为心腹大患,也无力斩除。

    马上就到了越王和赵王进都城朝见天子之日,两人途经之处,傲灵皆派兵把守戒备,他们从封地而来时,也不准带过多兵力,仅为防身之需即可。

    越王襄敢和刘汀自然是不愿碰面,但凡见上一面,都难免发生冲突,但是在天子脚下,也需装装样子。

    刘汀一行已经到了都城外的驿站了,就等着进入都城面圣的那天。已是深夜,刘汀已经睡下了,只等明日便可进入都城之中。这一路倒是十分劳累颠簸,从封地赶来也需多日。

    他灭灯良久,却只是坐在黑暗之中。离除夕只有一个月了,冬日的严寒还在,入夜后更是显得清冷寂静,驿站走廊的灯笼,在冷风中来回摇曳着,刘汀房中照进的光也是如此,时而晃过他的眼睛,能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神色。

    “快保护赵王,有刺客。”听到这声音,刘汀没有动,想必是以前萧天凌在时习惯了这些厮杀,死亡对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他坐在房中仔细听着门外刀剑的打斗声,似乎是在击罄一般的声音,不知怎的,他竟听入神了。紧闭的房门,还是能隐约看见门外通明的灯火,一行血溅到了门上,刘汀这才站起身来。

    “留活口。”他推开门,对门外的将士说道。

    此时有一个刺客正准备自裁,刘汀随行中的身手不凡的一人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他反绑了起来,为了防止咬舌自尽,给他嘴里塞了布。

    “才派了区区五人,也想杀我刘汀?”他笑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尸体,又回头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门上的血迹,对驿站的头目说:“本王可不想在这污秽之处再呆上片刻,记住了,别惊动了都城里的人。这些尸首命人处置了,本王遇刺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

    头目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立刻用颤抖的声音吩咐下去。见到此景之人总共能幸存的也不多了,大部分是刘汀的手下,若传出去,要杀的人自然也就是这几个人,所以绝对没有人说出去。

    驿丞给刘汀换了一间屋子,刘汀在那一直安睡到早晨。阳光明媚的天气,让人心情格外爽朗。刘汀换上了朝服,准备离开驿站,这才看见襄敢从马上下来。

    “越王来得真早啊!昨晚想必几经颠簸,这觉怕是没睡好吧!”

    “哟!赵王来得更早,可早却不见得好啊!你那封地山石多,想必来的路上受苦了吧!本王那虽远,可一路还算安全,封地上不至于出现盗贼山匪之辈。”襄敢看见刘汀头上用布缠着,还能看见血迹,心里甚是高兴。

    “你一来便看出本王的伤情,想必越王还真是别有用心了。”

    “你少含血喷人,本王行得正坐得端,怎会坐这种阴险之,若不是有人阴险害我。”

    两人又欲打斗,还好下属及时分开了,也算免了一场纷争。不然到时候面圣之时,就不止头破血流了,怎么说也得横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襄敢准备在驿站小憩一会,再去朝见。进门时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刘汀身后跟着的绑着的刺客。

    两王面圣,不必在早朝之时,一般这天傲灵会专门设宴款待,而田蕊也会参加。田蕊身着凤袍,美艳至极,和爹爹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不知是太过思念还是怎的,这双玲珑剔透的大眼睛竟有些湿润了。

    傲灵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刘汀和襄敢面对着坐着,来此赴宴的还有文武大臣们。六爷和五爷也自然会来。

    傲灵看见刘汀极为狼狈的模样,便问他:“不知赵王头上这伤可还严重,朕让御医替你诊脉。”

    刘汀摇摇头说:“臣这伤势倒无妨,还好不至于命丧城外啊!”

    傲灵看着他说:“哦?不知赵王何出此言,都城之外既无高山之险,也无猛兽之患,让爱卿出此言,必是朕的过错了。”

    刘汀立马上前跪拜说道:“皇上切莫多虑,皇上统一天下,四海皆服,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臣从封地至驿站,更是一路叹服江山稳固,一片繁华。都城之外,无人敢行盗祸乱。举国上下,更是至上次六公子杀了恶匪之风后一片祥和之景。”

    傲灵还未等他说完,便说:“爱卿平身吧!爱卿面圣,岂是为了前来歌颂朕的?这头上的伤,自是无常人敢伤你,那是你自己所伤?”

    “自臣入了而立之年,便尤为注意,皇上既让臣看守封地,臣又岂敢有丝毫怠慢。”

    “哦?那这伤势是不寻常了?”

    刘汀环顾了一下四周,又低下头说:“臣不敢说。”

    既是两王朝见,从未出现这等事,而在都城之外受伤,这是更是让傲灵心里感到不悦:“说,但说无妨。”

    刘汀说道:“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朝中大臣,臣说不得。想必必是有人挑拨离间,想让臣与皇上间生隙。”

    “爱卿头上的伤,自然关乎江山社稷,爱卿帮朕守护封地多年,物阜民丰,朕甚是欣慰。但说道关乎朝中大臣,不知从何说起?”

    “皇上,臣想必其中必有误会,今日盛宴,臣不想扫了皇上的兴。而且臣一个小小的王,又岂能敌得过这位宠臣?”刘汀还是不愿说。

    “刘汀,你是在骂朕偏心吗?”

    刘汀立刻说道:“臣不敢,只是但求皇上给臣一个公道。”

    “但说无妨。”

    “臣这伤虽是小伤,但臣的随行之人,包括那驿站的官员们,都死伤惨重啊!”刘汀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似乎受了惊吓,想起昨晚之景,更是脊背发凉。

    “为何?”

    “臣一向居于封地之中,与朝臣更无来往。没想到昨晚竟从睡梦中惊醒,还好臣及时反应方才脱险,只是逃亡之时跌倒在地,头磕到了桌角,还好属下拼死相护,臣才得以在今日面见天颜。”

    听到这里,傲灵是明白了,刘汀确实不认识朝中大臣,又怎会无缘无故地遇刺呢?这是有人肆意所为,其目的,肯定不是杀了刘汀那么简单,刘汀死在驿站,封地之人必会说是傲灵的失责,未派人保护。而刘汀遇刺,他与朝中大臣尚无往来,更不认识都城之人,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若说是襄敢,更是愚蠢,襄敢再想杀了刘汀,也不会在驿站动手,若说是盗匪,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按照刘汀的个性,身边跟着的,肯定是武艺高强之人,又岂会让自己那么轻易便死了。若不是寻常之人,那是江湖之人,刘汀又何时和江湖之人结怨,更不知如何说起。傲灵找不出凶手,封地必会大乱。

    “那刺客的尸首可还在?身上可有何标记?”

    刘汀说道:“皇上赎罪,臣无用,夜里遇刺后便命人将那些尸体悉数烧了,埋在城外。”

    “烧了?”傲灵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正是,臣不知如何是好,这辈子怕是早年作孽杀人太多,如今见了那血都甚是忌讳害怕,便命人将尸体烧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抓到了其中一个。”

    “将那人交给刑部处置,朕自会帮你查出幕后主使。”

    刘汀对傲灵说:“不必了皇上,臣下朝之后便将那人杀了,免得他妖言惑众。”

    傲灵看了他一眼,刘汀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可爱卿到都城面圣,出了这等事,朕身为皇上,怎可坐视不管。你为何要杀他?”

    “他妖言惑众,该杀。”

    “他说什么了?”

    “他说……说……”刘汀吞吞吐吐地不敢往下说。

    “说什么?”

    “说凶手是朝中宠臣,臣不敢往下说,皇上若想知道,可听他亲自言说。”

    “他是招了?”

    “招了。”

    “他现在身在何处?那幕后主使可在此?若在,朕想听他亲自指正。”

    刘汀点点头,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多谢皇上做主,他现在在宫外押着。”

    “传他进来。”

    此时大臣们开始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那刺客危险至极,不可啊!”

    傲灵并不这么想,刘汀已经做得够明显了,如果傲灵不亲自审问那个刺客,就不能表现天子对封地的关心,而且刘汀遇刺之事,想必早已传到封地,若不这么做,如何安抚人心。那刺客既然已经招了,若要刑部审问也是多余。而刘汀将他带到宫外,傲灵若不让他进来,这是要说信不过刘汀不成:“别说了,昔日荆轲刺秦,秦王得救于臣子。你们若是贤臣,那朕就算现在遇刺了又能如何?况且刘卿对朕忠心耿耿,岂容你们胡乱怀疑。”

    那刺客被绳子绑着被羽林押了上来,傲灵看见他的眼神从一进来就没离开过六爷。

    他很慌张地跪下了,一直在发抖,不敢说话。

    “说,是谁主使你干的?”傲灵问他。

    他还在那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如果你说实话,朕可以不让你死得太惨。若不说,凌迟处死。”

    “六爷……六爷救我。”

    “啊?”发出这一声的,不止傲灵一个人,不止其他大臣,还有六爷自己。

    “皇上饶命啊!是六爷让我去杀了赵王的,皇上恕罪啊!”

    傲灵拍了一下桌子,惊了坐在一旁的田蕊,她吓得抖了一下,头上的凤簪被惊得晃动:“你胡说什么?”

    “皇上,真的是六爷。”那人指着六爷说道。

    傲灵大怒,对他说:“他与刘汀有何仇怨?怎会要杀他?简直是胡说。”

    “皇上可还记得中箭之事?那一箭,六爷说是赵王所为,说皇上不忍心杀了赵王,他要为皇上报仇,所以想暗中除掉赵王。”

    傲灵想起了他替六爷挡的那一箭,眼神似乎有些恍惚:“胡言乱语。”

    “皇上可还认得这个?”那刺客从怀里拿出了一件东西,傲灵命太监呈上。他看见那个物品,将盛着它的盘子打翻了,走到六爷面前,拿了出来:“这个,你作何解释?不知你的,可还在身上?”

    这便是扶岚给他的信物,那十二个江湖公子,每人皆有一个,但皆有不同。而且旁人从未见过,更不用说是仿制了。可如今,六爷的信物竟然真的出现在刺客的身上。

    六爷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他不想让那站在夜幕中的人看自己的笑话,在座的丞相,两王还有其他人。

    “臣若说此物前些日子被江湖神偷盗走,皇上信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刺客,便是那神偷派来的?这信物,你未看好,按照我朝律法,依旧当斩,无论你是否是这幕后主使。”

    六爷笑了笑,果真如此,府上进来倒真是来了些不速之客。江湖上的人频频出没,无论门派,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他的性命,已经很久没能在夜里睡一个安稳觉了,不禁想当初让雨蔷离开还真是万幸。而今日又在朝堂之上步步紧逼,其目的与派遣江湖高手如出一辙。但是这次是借赵王之手。

    “盗神石江?不想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六爷早就注意到在书房中躲着的黑影了。

    “果真是六爷,想不到我竟失败了。”

    “你已偷得此物,为何说失败了?”六爷放下了书,并未站起身来。

    “按照偷盗者的习俗来说,被发现便是败了。”那人终于现身了,但是速度很快,在房中只能看见黑影在攒动。

    “很少有人得见石江的真面目,今日我正好有些兴致,看完书也是时候松下筋骨了。”六爷拿出玉笛,朝一个方向掷去。

    玉笛被接住了,那黑影也停了下来,他蒙着面,一身黑衣,四周弥漫着杀气,从面具后发出了冰冷的声音:“但是,若能杀了那人,便可保住声誉。也无人将此事传出。”

    最终,石江虽受了重伤,但还是逃脱了。而六爷近日得不到休息,也旧伤迸裂,无力去追。看来对方真是急了,欲早些将他除去。但是那人绝不是丞相,他到底是谁?

    “臣无话可说。”如今想想,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府上,皆是如此,想来不止一人想置他于死地,他也不想再过多辩解。不就是一死吗?反正,他早已知晓了。

    “果真是你,为什么?”傲灵不解地看着他,他身在宫中,又怎么知道六爷到底经历了什么。

    六爷没有回答。

    傲灵大怒,将信物丢到了六爷桌上,说道:“来人,把这逆臣给朕拖出去斩了。”

    五爷上前说道:“皇上息怒,皇上不可啊!六弟虽在此事上犯了糊涂,但是还好赵王只是有惊无险,不至酿成大错。他随皇上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也立下了不少功勋。求皇上免了他的死罪。”

    六爷看了五爷一眼,心里想:五哥,连你也不相信那不是我所为吗?

    傲羽平日里与六爷最亲近,也上前说道:“皇兄,六爷他秉性正直,怎会做出此事?想来是有难言之隐,望皇兄三思啊!而且这不过是表象,切莫信了那小人的片面之词啊!”

    丞相坐在那一言不发,傲灵看了他一眼,问他:“不知丞相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丞相手中的酒杯抖了一下,他不曾想到傲灵会问他。因为现在的证据指着就是六爷,他只需静观其变即可。傲灵虽治了他死罪,但却反过来问自己,如果丞相说杀,他与六爷一向不和,那天下之人当如何看他,若他说不杀,那难免显得虚情假意。但傲灵如此问,一来显得尊重自己,二来还能暂时救了六爷的命。

    他上前说道:“皇上,六爷虽犯重罪,但还算功高,如今想必是恃宠而骄。皇上不妨先将其革职,囚于府上,让刑部审查此事。若有罪,则杀之,绝不留情,若无罪,也不至于冤枉了六爷,让他白受了这牢狱之灾。”

    傲灵听完后点点头:“那众卿觉得如何?”

    丞相的门人自然知晓该如何做,大臣们见此事涉及到六爷,也无人敢多言几句,也一一称好。

    傲灵上前扶起刘汀,对他说:“刘卿,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汀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傲灵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也不差这一时。若自己再执意杀之,更是不妥:“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群臣席间叩首。

    六爷被带走了,宴席照常举行,笙歌舞女,本就不是这身在朝中却心在江湖的六爷所求的。不在也不妨。只是如今,却别无选择。

    已是夜晚,明日无需早朝,六爷觉得很轻松自在,他想起自己那日与化作丑女人的琳琅赏月时,琳琅说的话了,他现在也坐在那个地方,看着与那天一样的月。

    “丑女人,你为什么还不走?”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拿出了玉笛,开始吹奏那日的送别之曲。六爷,你埋怨心中的丑女人不愿走,为何还要吹奏这最是相思的曲子?分明就是被这相思误了,却还是误奏了这相思。相思相忆谁人知,空向婵娟诉衷肠。

    雨蔷自上次回去后,便一直化作男子下山替穷人诊脉治病,也不收半分银子,被当地的人说成是鬼山上住的活神仙。其实下山诊脉,除了治病救人,她还可以听些自己想听的事情。奶奶如今年迈了,也没再过多管她。

    雨蔷一身男装,腰间别着那日所见的男子送给她的那个玉佩,一脸的络腮胡子,走路也是大步流星,没了女子的样子。

    “哎,你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那六爷。”

    雨蔷听到两位大婶谈论,便凑过去听。

    “早就听说了,听闻他谋杀赵王,如今被革职在府上审讯呢!”

    “那可不,六爷当年美名远扬,不知为何会做这等糊涂事呢?”

    雨蔷问其中一位大婶,那位大婶见了她便连声问好:“不知先生问我何事?”

    “这六爷,品行端正,方才怎么听说他被革职在府了?”

    “先生有所不知啊!六爷当年在战场上杀敌之时,曾被皇上所救,皇上替他挡了一箭。那十二公子,后来走了十个,他为了报救命之恩留在朝中。如今圣上刚刚准许封地上的王爷朝见天子,没想到赵王就遇刺了,听说是六爷为了报那一箭之仇所为。真是可惜了。”

    雨蔷听后,手上拿着的药包掉落在地。

    “先生?先生?”大婶喊了几句。

    雨蔷问她:“大娘说的可是那貌若女子的六爷?”

    “正是。”

    “此事已过多久了?如今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六爷被革职已有五天了,刑部已定罪了,秋后问斩,早就昭告天下了,真是可惜了。不过念在往日对江山社稷有功,只是将他软禁在府上,这才免了那半身高的牢狱之苦啊!”

    “秋后问斩?”

    “正是。”等那大婶将药捡起来时,雨蔷已经跑了很远了,她在后面大喊道:“先生,先生,您的药。”

    “奶奶,我要去都城。”

    “去干什么?”奶奶看见雨蔷胡子已经乱糟糟地,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奶奶,六爷……六爷他……”雨蔷急得快哭出来了。

    “我知道,六爷已被治罪了,对吗?”奶奶似乎对这消息并不惊讶。

    “奶奶,您怎么知道?”奶奶自上次回来,便没再下过山,怎么会知道?

    “这就是命啊!”奶奶有些惋惜地感慨道。

    雨蔷跪了下来:“奶奶,雨蔷一定要去都城,六爷不会的,他不会的。”

    “去吧!再不去,就晚了,但银哨已经丢了,你就乘马车去吧!这一路上,可得抓紧些。”

    雨蔷在房中换上了丑女人的衣服以及那条蜈蚣疤,她带上了那块玉佩,她若到都城,一定要求那日所见的紫衣公子,让他让自己见到六爷。毕竟是救命之恩,他不会不报的。雨蔷赶过去,需要十日之久,那时候,离除夕便不远了,若要赶回来,恐怕来不及了。

    雨蔷收拾好后出来,跪在奶奶面前,给奶奶行礼,不舍地说道:“奶奶,雨蔷不孝,不能在此度过除夕了,但毕竟六爷他救我一命,我……”

    “奶奶知道,那孩子也是可怜,老身本想帮他,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命啊!”

    雨蔷问奶奶:“奶奶,您帮过他?”

    奶奶点点头,对她说:“事到如今,奶奶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还记得奶奶让你酉时回来那日吗?”

    “记得,那日一早,奶奶便敦促雨蔷去采摘本不宜采摘且极为稀少的药材。”

    奶奶笑了笑,点点头说:“你回来后,屋内如儿时所见,你最怕的那样乱。”

    雨蔷听到奶奶这样说,疑惑地看着奶奶:“奶奶,莫非那日……”

    奶奶肯定了她的怀疑:“那日,六爷来了。奶奶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让他上山了,本想替他占卜前程,不想……”

    “那此次之事,奶奶也?”

    “是的,六爷也早已知晓,他必会死在傲灵手中。”

    “可是他为何那么傻?明知道傲灵要杀他,还要回去?”

    “只因傲灵救他一命,其实奶奶一直不愿说,那一箭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

    “这个不可说。但是还记得在那个村庄的事吗?”

    雨蔷当然记得,那日六爷为了她差点被蛊毒害死,还好那个老妇人及时过来救了他,方才脱险。而那李青,她更是不会忘记,从那回来,她便研读蛊毒之术,以免再经历那日的绝望。但是,奶奶怎么会知道?

    “那个施蛊之人,是我的师妹。而那救他的老妇人,是我呀!”

    “那日村庄之事,是奶奶?那我被人劫去,也是因为奶奶您?”

    “没有你,我如何让六爷过去?你不过是被关了起来,那人与六爷无怨无仇,又岂会无端害他。”

    雨蔷有些不敢相信了,这一切竟然是奶奶做的:“那奶奶为何先害他,后来还要救他?”

    “雨蔷,奶奶也无法知晓占卜真假,但是奶奶害怕。所以想让六爷死一次,来化解他今后的灾祸,让他逃过此劫。蛊毒害人,其过程痛苦万分,让他经历了死的那一瞬间,就好比死过了一般。”

    “没想到他还是没能逃过此劫。奶奶,他真的会死吗?”

    “这就是命啊!去找他吧!”

    走吧!回到你的那片净土,三月后,再回来时,已是一月,那时你是否赏了这一路盛开的迎春,是否身着彩服与蝴蝶嬉戏,是否是怀着期待之情来都城看我?是否易容后的脸上挂着笑容,是否还是如今的模样?(第二十七章)

    是的,我回来了,这一路上,已经有了点点迎春花,已经立春了,倒是暖和。可是我没有身着彩服,也未与蝴蝶嬉戏。我坐在马车里,双手紧握,心急如焚,还不时流着眼泪。我还是易容时的模样,但是却再也没了往日的笑脸。若我早就知道这一切,那日我又怎会离开。马上就是除夕了,我想到都城,和你一同欣赏御河旁盛放的烟花,听你对我说:“丑女人。”

    车轮碾压过冬日的痕迹,我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着,不知怎的,身在山林之中,最喜的莫过于春日暖阳出来之事,和小花一起在山林中玩耍。但这个春日,我却尤其憎恶,就连平日里我最开心的除夕,都希望它慢一点来临。

    “师傅,还要多久?”

    “姑娘,这才半日,到都城怎么说也得九日后啊!你是去探亲吗?”

    “是的,我去都城,是为了看一个人,和亲人一样亲。”

    “是心上人吧!”车夫对她笑了笑。

    “不在心上……在心里。”雨蔷将车帘放下,重新坐了回去。

    还有九日,这九日,我都在马车上颠簸,你呢?还记得阿玉吗?还记得雨蔷吗?还记得丑女人吗?可怜瘦马飞奔,难敌日落。纵有千般愁绪,终隔千里。

    这九日,我都不敢合眼,多害怕到了都城后车夫不忍心叫醒我,耽误了那一分一秒。我就只是慢慢数着,每时每刻,以为这样,就能暂时忘记,但是我却越数越烦。于是我改变了策略,我开始背医书,但是医书我已倒背如流了,也没了耐心。后来我开始看风景,但迎春花太过刺眼,我又不开心地拉上帘子。我想尽办法,还是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缓解一下焦虑,我用了巫咒,但是我真傻,自己怎么对自己用巫咒呢?等我回过神来,我竟服下了一瓶定神丹,但是,是不是时间太久了,竟然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