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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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惊现螭龙

    郎亭集正在房内被容儿拉着撒娇,忽的门外传来一声:“平州故人,求见郎大宗!”郎亭集一愣:“哦?老夫在平州有什么故人么?”

    门外又传来一声:“你是何人?”这是百里宗道的声音,听到剑侍的示警,百里宗道迅速赶到。那人回道:“我是何人,大宗一见面便知!莫要担心,我没有恶意。”

    先礼后兵的姿态么?郎亭集呵呵一笑:“宗道,请他进来吧,让老夫认认,是哪位故人来了。”

    那富态的员外郎丝毫不惧百里宗道宛如剑芒的眼神,昂头踏入了房内,待百里宗道跟进房间关上房门后,对着郎亭集躬身又是一个礼:“平州曾元朗,见过郎大宗。”

    “曾元朗?!”郎亭集闻言心头一震,定睛望向那员外郎,十年前平景两州大旱,负责前往赈灾的便是户部侍郎曾元朗。曾元朗带着三百艘运满粮食的漕运船,自大运河而上,才过两日便连人带船彻底消失在大运河上,可以说曾元朗直接导致了平州的天师道之叛。曾元朗当年与郎亭集在皇都有数面之缘,因此勉强称得上是一位故人了。

    “你是曾元朗?户部侍郎曾元朗?”郎亭集重重的点出了‘户部侍郎’四个字。

    “正是元朗在此!”曾元朗仰面正对郎亭集,圆脸上含笑依旧。

    “好贼子!你!”郎亭集不想在此能见到平州之乱的关键人物,一把怒火冲头,扬手直指曾元朗,一旁的百里宗道下意识的搓揉起双手来,只等对面郎亭集一声令下。

    曾元朗似浑然觉不出危险一般,依旧泰然自若,对郎亭集笑盈盈道:“郎大宗,当世大儒,不至因些许小节便对元朗痛下杀手吧!元朗有话想单独说与大宗听,大宗不会不给元朗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郎亭集缓缓放下手臂,此时他似平复了情绪:“哦?我与你有何话可说?”

    “事关苍生福祉,难道大宗不愿一听么?亦或是恐曾某人欲对大宗不利,不敢与某单独说话么?大宗大可让后面的这位仁兄封掉曾某的周身要穴,如何?”曾元朗诚恳的言辞里透出一种轻佻的态度,似是对眼前的局面有足够的控制。

    “呵呵!”郎亭集听了曾元朗的话,不禁哑然失笑:”曾小友,好一个以退为进,你道老夫惧你抑或是你背后的天师道么??”转首对百里宗道说道:“宗道,你领容丫头出去,让老夫单独会会这位。”

    ……

    “曾元朗,如今就剩我们两人,你不妨跟我说说你现在的身份。”郎亭集说道。

    “元朗如今是天师道平州总坛的执谕天使。”曾元朗回道。

    “执谕天使?”郎亭集揣摩这四个字的意思,轻抚柳须笑了:“字面上看,这职位还不如户部侍郎体面。执谕天使,冒着偌大的风险,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曾元朗,朗朗道:“元朗奉平州小天师仙谕,特来邀郎大宗赴平州开学,平州数万学子对大宗翘首以盼,愿大宗将儒道教化布施平州。”平州天师道如今由小天师陆景主事,而大天师则神龙见首不见尾。

    “仙谕,布施,开学?曾元朗,你道老夫堂堂儒宗,也如你天师道一般装神弄鬼?”郎亭集甚是不喜曾元朗的说话方式。

    “要我去平州开学堂?天师道好大的脸面!”

    曾元朗道:“若郎大宗愿移步平州,小天师愿焚香上报真武帝君,将儒宗至圣的仙位赠予大宗,届时大宗将仙道永乐,世受天师道供奉。”随口便抛出了一个仙位来,或许这便是天师道最大的优势,仙位是不需要本钱的。

    “我若不去呢?”郎亭集反问道。

    “元朗此番北下的唯一任务,便是力邀大宗南行,盼大宗莫要让元朗难为。”

    “哈哈!”郎亭集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

    一番谈话,不欢而散,当曾元朗再出去时,已不复来时的怡然模样,百里宗道负手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望着曾元朗离去的身影。

    “先礼而后兵。”郎亭集对百里宗道说道。

    “不若我们明日一早便走,到了定州,这帮妖人就不敢乱来了。”百里宗道提出自己的想法:“宗道一人便可保老叔周全。”

    郎亭集丝毫不怀疑百里宗道的能力,尽得百里墨翟真传的剑庐少主,若连天师道不入流的妖人都抵不住,那才是笑话,但郎亭集还是想再等等:“宗道啊,剑直不为道,且等等看,天师道的第一剑会从哪里出。”

    ……

    阿柔将秦律迅速带入房间,“方才好险,你知道么?”阿柔对着秦律责道。

    “方才那群人好像要对双儿的爷爷做坏事!”秦律说道,双儿是他刚认识的小朋友,秦律对双儿的关切自然也连带上李福。

    阿柔对着秦律正色道:“律儿!姨娘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大人的事情,大人会处理,你还是个孩子。今天玩闹了一天,你不累么。”

    ……

    夜已深沉,阿柔见秦律已沉沉睡去,掌风一拂便将灯火灭去,片刻,宛如一只燕子,阿柔自窗边跃了出去。阿柔并未发现,当她离去时,熟睡的秦律在床上轻轻的翻了一个身。

    枯坐在柜台边的掌柜李福,正在思索库房里与玄字号的谈话,密谍司的身份是要命的机密,究竟是皇都司处的哪位,将自己的身份露了出去。忽的窗外一声异响,李福闻声迅速将身子伏到柜台下面,“梆”的一声,一个物事便掉到柜台前面的地砖上面。

    那是什么?——李福定睛望去,青石地砖上面是一块街边随处可见的碎石块,李福忙闪到窗边朝外望去,夜半空荡荡的街道上哪有一个人!方才这块突如其来的石头,若是打向自己的脑袋,只怕很难避开,李福凝重的望着那块石头,这分明是一个示警,是谁呢?李福更加确定,玄字号此番不能如愿,定会向自己下死手了。几十年的老谍子,又何惧生死,只是待望向身旁熟睡的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孙女双双时,李福犹豫了。

    正此时,楼梯噔噔,客栈楼上有一人匆匆赶了下来,一望,原来是玄字号的一名黑衫青年,李福倏的站起。

    “你这老货!”甫一见面,黑衫青年慌张的面庞上硬是挤出一丝狠厉颜色:“把解药拿来!”

    “这位客官!”李福冷冷的望向那黑衫青年,不知其中又有什么幺蛾子,淡淡问道:“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黑衫青年潮红的脸庞犹自带着惊诧:“你装什么?”

    玄字号青年的神色不像是伪装,这下轮到李福纳闷了:“这话从何说起?”

    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下楼声,方才库房里的玄字号鱼贯而下。他们的声响甚大,足以吵醒客栈的其他人。

    为首的是那位灰发高瘦的大人,跟在最后面的两名玄字号则又抬着一人,不知出了何事。

    “方才我没告诉你我的身份。如今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张起,通州商行的十六账房之一。”那灰发大人当面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通州商行是谁的产业,如今是谁当家,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只是!”他话音一顿:“只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如今你对我们下死手。”

    通州商行产业遍布天下,三十六州的生意,账目分别由十六名账房分管运作,因此十六账房对于皇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下死手?李福听不明白张起的意思,忙绕到张起身后查看,那位被摆在地上的玄字号,只见那玄字号面色煞白,已是昏迷过去,嘴角冒出泛黄的泡沫。

    身后的张起依旧不停的说道:“你对我们下死手,难道就不怕上面的老爷怪罪么?解药拿出来,老夫现在就走,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跟随自己出京的玄字号,莫名暴毙一人,张起也不想担上这个责任。

    李福捋起袖子,将手搭在那人头上,一股寒气透体而出,好霸道的毒气!一把精致的小刀已从袖中滑落手中,李福小心翼翼的用刀在那人颈间轻轻划出一道口子,黄白色的脓血随即溢了出来。李福凑近脓血轻轻一闻,好腥。

    张起及其余的玄字号紧张的望着李福的一举一动,此刻张起心里也意外了,李福的姿态也不是装的,莫非此事跟李福没有关系么?

    李福起身轻轻摇头,对张起道:“张先生,小店接待南来北往的客人数十年,也从未出过这等状况。小老儿赖这客栈为生,又怎会做出不晓理的事来?”

    客栈的客人被陆续吵醒,有喜欢热闹的,都赶到前厅来。李福隐晦的向张起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张起仔细回味,这一日,玄字号一行人俱是同吃同喝同行,偏生就在刚刚,他正计较除掉李福之后,如何收回一家客栈时,旁边的玄字号忽然就不醒人事。明显是中毒的迹象,可这毒又哪里来的?

    郎亭集亦在百里宗道的搀扶下,来到现场。李福见郎亭集来了,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忙道:“老神仙!你来瞧瞧!”

    郎亭集本不想多事,只是当他一眼望到倒地的玄字号嘴角不断冒出黄色唾沫的时候,不禁一怔,郎亭集说道:“将他衣服脱掉。”

    李福不敢怠慢,依言而行,郎亭集仔细端详:“将他的裤腿卷起来。”

    “将他的脚踝翻过来!”郎亭集接着吩咐李福:“有了!”

    郎亭集吩咐百里宗道取来一盏油灯,凑在灯光下,一个细小的齿痕正淡淡的印在伤者的脚踝上,那齿痕亦泛着黄气。

    一旁的张起亦看出门道了,忙问郎亭集道:“老先生,这是?”

    “螭龙之毒,居然是螭龙之毒!”郎亭集颤颤说道:“古之人,诚不余欺也。”

    “《太书》异兽志,你念过么?螭龙螭龙,天赐其黄。螭龙螭龙,地秉其泉。”郎亭集此时念出了古籍《太书》里一段对螭龙的描述。张起等人一听,登时傻了。但凡读过两年书的,就算不识《太书》,也知《太书》,《太书》里的异兽大多都是闻所未闻的,螭龙便是其中一种。

    对照那昏迷不醒倒霉蛋的症状来看,倒真似螭龙的痕迹。书上说,螭龙巡游天下,于一处停留不过一刻。因此此时,再没人关心地上伤者的死活,在张起的带领下,纷纷赶向二楼螭龙出现的那间房,寻找螭龙的踪迹。没人注意到,人群当中阿柔正拉扯着小秦律往自己的房内走去。

    只是,将张起的房间翻了个空,众人也没能找到螭龙,不觉大失所望。此时张起才想起一桩事,讪讪的问郎亭集:“老先生,不知我那位伙计还有救么?”郎亭集倒没说什么,旁边的住客一个个以不可思议的态度望着张起,一个高大的北漠客商说道:“乖乖,你这朋友,被螭龙咬一口,祖上得积多少德啊!你还想着有没有救!”

    没头脑的话,惹得张起一阵恼火,只是如今不在大焱,皇商的气派显不出来,他忍着气,转问李福道:“李老板,不知镇里哪儿有棺材铺?”

    经此一闹,这群玄字号在一家客栈是住不下去了,离去时,张起心里倒畅快起来:“也好!一个玄字号死在密谍司的客栈里,哈哈!”此时他有充分的理由去料理李福了。

    正当大家哄哄乱乱的寻找螭龙的时候,秦律已被阿柔重新拉了回来,那只金纹红蛇正缠在他的手上摇摆,阿柔无奈的望向秦律:“律儿!楼下的事情都是‘小红’闹的?”深渊之下,金纹红蛇已被秦律赋予了“小红”的名字。阿柔此时有些后悔,当年真不该虎口夺食抢那本《毒经》。

    秦律耷拉着脑袋,眼角间却透出一丝小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做“坏事”,阿柔心道:这娃娃真是被自己宠坏了,怎恁的不听话。

    可阿柔又怎知道,方才阿柔出去给李福示警之后,郁闷的小秦律只是将一丝炎龙气渡入这条异蛇“小红”身上,不想竟与小红生出一丝心意合一的奇妙感应,便是那一刹,蕴养在任脉里的炎龙气就如活物一般,在体内肆意穿行,秦律忙打坐运起炎龙经的心法,好不容易才将躁动的真气平息。而小红则似感受到秦律的心意,自动进入了张起的房内,给了那倒霉的玄字号内卫致命的一口。

    秦律见姨娘真的生气了,忙将方才的感受说与了阿柔听,一番话说的阿柔将信将疑,炎龙气竟能与异蛇小红生出感应?望着被自己自小照顾到大的小秦律,阿柔知道,秦律或许为体内的炎龙气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这是她或者已故的秦处阳所不能理解的新境界,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阿柔对秦律说道:“律儿!姨娘相信以后你一定会成为这方天地下最强大的大宗,你一定能将两位太公,姨娘和你熊叔的骄傲带到大焱和北漠,你也一定能为你的父母讨回完完整整的公道。只是如今,你还太小,太弱了。现在你还需要姨娘和你熊叔的保护,所以在你没有变的强大之前,你一定不要轻易暴露你身上的一切。”

    望着秦律似懂非懂的模样,阿柔希望他能够将自己方才所说的一半给领悟到。

    喧闹嘈杂的一夜,便如此过去。

    经昨日半夜,张起这么一闹,一家客栈里的客商大多都晚起了一刻,所以当阿柔带着秦律走出客栈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了,熊一极正跟哑巴牛倌靠在客栈外面的石阶上晒太阳。见阿柔与秦律来了,熊一极露出了傻傻的笑。

    “唉,你这呆子只会笑,照顾律儿的事,只落在我一个女子身上。”阿柔苦闷的摇头。眼眸不经意的一瞥,发现了街头的一丝异常来。

    一家客栈对面的青石道上,多出了几个杂货摊来,而头天这里可是一个摊位都没有。

    阿柔已知天师道要对付郎大宗,而那批玄字号要对付密谍李福,眼前这批平空杂货铺子是冲着谁来的?

    正疑惑间,身后响来粗声粗气的一声“劳驾!”转身一看,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身北漠的服饰打扮。那汉子到了门口,也发现了这些杂货摊“唔?奶奶个熊!啥时候这里能摆杂货摊子了?我啐!”那汉子朝着对面的杂货摊大步迈了过去。

    那汉子到了杂货铺前便叉腰理论,远远听来,也有道理,若是哪里都能乱摆摊位,那么木栅栏下的早食摊早就摆进来了,凭什让你们这几个从未见过面货郎在这摆摊。那北漠客商说的兴起,便要跟那几个摊贩拉扯起来。

    这一幕让阿柔摸不到头脑,莫非北漠的客商都这么耿直么?

    片刻,那北漠客商似乎理论出了结果,货摊依旧在那,他却志得意满的捧了一堆物事回来,经过秦律时,客商哈哈一笑:“娃娃,快拿!”眼睛瞄瞄怀里琳琅满目的甜食:“不要钱的,哈哈!”

    这样一来,阿柔更加纳闷了,原本是过去理论一番的,如今却买了一堆甜食来了?

    正这时候,双儿蹦蹦跳跳的出来,一下便扑到那客商怀里的甜食堆里了:“阿堂叔!你又去收摊位费啦!”

    耿直的客商听罢,哈哈一笑,任由双儿抓取怀里的甜食,朝着对面的货摊戏谑道:“弱马人人骑!”

    这时阿柔才明白过来,这北漠客商阿堂,原来是个黑吃黑,欺负人的主。有他在,对面的货摊肯定摆不长久的。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一件紫色绸布坎肩的客人风尘仆仆的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前。

    “你要住店么?”双儿老道的问那客人。

    一道弱不可见的微芒自阿柔的眼里闪出,落在这绸布坎肩的客人的双脚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