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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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八年后

    正当我们聊的起劲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里来的电话,急诊科突然来了三个脑梗死的病人,科室人员来不及抢救,就把我给召了回去。

    我电话里嗯嗯哦哦的答应了一通,保证尽快、尽早回去,但事实上,我必须要等方老爷子的妻子回来之后才能走。可是今天偏偏很多事情都在一起发生了。方老爷子的妻子迟到了,常规回来的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也不见她回来。

    方老爷子和我早就停止了聊天,我把我电话里的情况大概和他说了一下,方老爷子嘴里嘟哝:“这老太婆,怎么还不回来,尽是给小朱医生添麻烦了。”这句话看上去是在吐槽自己的老太太,实际上却是说给我听得,期间医院里又打了两个电话,我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但总不能把方老爷子这么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单独扔在公园里吧。最后我决定,先推着方老爷子一起回医院再说。医院的急诊科总是那么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吵吵闹闹,大人的哭声,小孩的呻吟,让人头痛欲裂,生命有时从这里离去,有时在这里被拉回来。

    我推着方老爷子,越是靠近抢救室,我心里越是莫名地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方老爷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探着脑袋朝抢救室里张望。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抢救床上,说熟悉,主要还是因为她穿的衣服。方老爷子嘴巴动了动,他可能是想喊她一声,可不知怎么的,声音竟然没有发出来,只有推着轮椅的我听到了,他说:“老——老太婆,你——你不会要比我先走了吧~~~~”

    语气中满是悲伤和无奈,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果然,老太太去买菜这么久都没回来,还是因为出事了,菜场的管理人员把她给送来了,听菜场管理人员的描述,老太太在买菜的时候,突然右半边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就摔倒在地上了,眼睛直勾勾的向左上方翻。他们已经通过警察联系了她儿子。

    抢救室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抢救措施。

    大概半小时后。“爸!妈怎么样了?”门外传来一声询问,估计是方老爷子的儿子来了,但是没听到方老爷子回答。

    期间抢救的艰辛不再多说,总之他们儿子拒绝手术治疗,要求保守治疗,因此也就收住入医院。他们儿子交完钱就走人了,说是工作忙,特别忙,只留下方老爷子这个残疾人,看护着更残疾的老太太。

    期间我只能多帮着些。

    快下班的时候,我对方老爷子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方老爷歪着脑袋,看着他的妻子,用他还能动的右手,握紧了老太太的左手,道:“就说好消息吧,我恐怕经受不起坏消息了。”

    说完他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道:“老太太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脑子里的情况不再发作,就——就等她醒来了。”

    方老爷子听罢频频点头:“很好很好,谢谢你,小朱医生。”

    老太太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这就是我没有说出来的坏消息,我想方老爷子可能多多少少也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就像大家都盯着一个美丽的肥皂泡,只要不戳破,那总有一点极度虚弱的美好。

    从那天以后,我中午就没有再去过对面的小公园,而总是会推着方老爷子,在医院的走廊里坐坐,我们科室在医院的顶楼,视线不错,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方老爷子一天比一天颓废,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仿佛他比他妻子病的还重。

    这老两口互相搀扶走过一辈子,越是靠近终点,越是离不开彼此。

    期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方老爷子之间停止了交流,虽然我有很强烈的好奇心,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再去追问。直到有一天晚上,护士电话通知我说他们呼叫医生。我以为是老太太有什么新的情况,急急忙忙地跑到他们病房里。

    只见方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面朝着病房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像一棵枯萎的老树。我走过去,发现方老爷子的眼睛特别明亮,他盯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小朱医生,八年、八年之后,那个梦境又找上了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是我夜班,方老爷子就会和我继续讲述他的那些神奇梦境,讲着讲着,我总觉得那好像是方老爷子一篇很长很长的遗言。

    八年之间方圆从来没有停止过调查,先是找人,后是找画,但是除了梵高和他的《阿尔勒的卧室》之外,没有任何同梦境相关的事物能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八年之间他和妻子相继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生活各方面都在走着上坡路。方圆准备将关于梦境的事情就此忘却。可是他刚做出这个决定没多久,梦境却又找上了他。

    首先是连续三天的惊醒,给了他一点预兆,惊醒的原因不明,无法回忆,但这次没有大喊大叫的情况,也没有影响到睡在身边的妻子。

    自从出现第一次惊醒开始,方圆在接下来的每天睡觉前都会在床上闭着眼睛告诉自己“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这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与心理准备,方圆想在进入那条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小街时立刻能控制住的思维,以此执行他八年前定下的计划之二,也就是通过对灵犀当面的询问来解除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他不停默念着,当他渐渐失去知觉又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身处一条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小街,如此熟悉,小街的两边全是店面房子,街很小,不容汽车通行。有修补衣服的店面,有修鞋的小摊,有副食品商店,有理发店,还有水果店。

    方圆呆呆的站在小街上,嘴里自言自语:“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