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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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沙场试剑乘风起 第122章 雌雄不辨

    孙钺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硬是将李溪臣麾下的第十队安排了最后方。所以当他们走出万河谷时,三万偏军的先锋都已在亦力巴里的腹地扎下了营,开始休整。

    李溪臣把辟易和酒葫芦绑在夜影上,背着南宫整整走了一天,这期间,他一步也未曾放下过南宫。而南宫似乎也被李溪臣的无私付出所感动,竟然趴在他的耳边,主动地提及一些关于王阳明的故事。

    这种“耳鬓厮磨”,若是发生在男女之间,当然是很浪漫的事。可偏偏南宫是一个男的,这就让李溪臣有些接受不了。

    “老南,你能不能别老朝着我耳朵吹气啊。”李溪臣一路上偏着头,脖子酸麻的厉害。

    “你不准叫我老南!再说了,你说话不喘气啊?!”南宫看着李溪臣的侧颜,恍惚竟觉得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有着几分特别吸引人的神秘感和沧桑意味。

    “那你就不能把头朝向另一边啊?!”李溪臣吐槽道,“况且我不叫你老南,难道叫你老南瓜啊?”

    “我喜欢朝哪边就朝哪边,咱们都是大男人,你难道还害臊不成?”南宫反将一军道,“对吗?小臣子!”

    李溪臣听完,作势就要放下南宫:“那你作为大男人了,还死乞白咧地赖在我身上,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怎么不合适了?”南宫不但不知退,反而双腿一绕,箍在了李溪臣腰间,“老大照顾小弟,天经地义。”

    李溪臣闻言,大为叹气:“您太谦虚了,您是我大爷。”

    ......

    二人打打闹闹,枯燥乏味的行军旅程倒也有趣起来。时间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你注意它的时候,它总是行走的很慢,而只要你一不经意,他就会飞快的流逝。所以,等李溪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随时可能出现犬戎兽兵的亦力巴里腹地。

    孙钺对刘一夫的军令,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此次,他也不准备例外。

    “孙都督令,部队化整为零,各自扎营,趁夜磨刀,明日拂晓,以团为单位各方出击,一旦寻得犬戎兽兵,无论强弱,无论多寡,杀,无退!”传令兵将这道军令传给各团团长后,冯胜便召集了麾下十位百夫长。

    李溪臣是这十位百夫长中最年轻,同时也最“高冷”的存在。

    “遇敌,第十队先行冲锋,务求一鼓作气,务必冲乱敌军阵型,若有敢退者,斩!”冯胜这人,虽然军事指挥能力不强,但刀口向内,做起屠杀自己兄弟的刽子手来,倒是得心应手。

    “第十队只有八十个伤兵,人数不满编,战斗力也远远弱于他队,让他们冲锋,就是送死。所以,此事还请冯团长三思!”第六队的队长吴卿翔倒是耿直之人,直接反对冯胜的安排。

    “道圣有言,哀兵必胜!这话吴队长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冯胜带着愤怒的语气的反问完,又转头看向了李溪臣,阴阳怪气地说到,“李队长,我知道你们第十队的人,都憋着一股气想要证明自己,现在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可千万要把握住啊。”

    “谋战于心,临战决机。现在战斗还未开始,冯团长就安排好了一切,当真是

    好算计啊。”李溪臣的话,充满了反讽的意味,“只是战场瞬息万变,如若我们队冲锋不力,抑或者我们队死伤殆尽,不知冯团长有何安排?”

    “一鼓下,兵不入阵,斩兵!二鼓下,兵不冲敌,斩将!”冯胜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十队殉国,九队补上。九队殉国,八队补上。以此轮替,不计代价,务必完成大都督的战略构想。”

    冯胜的话,虽然说得极其冠冕堂皇,但其中满满藏着的其实只有“吃人”二字而已。对于这一点,在座之人都看得很明白,只是敢于直言的,却只有吴卿翔和李溪臣二人而已。

    “那请问冯团长,要是第一队死光了,您冲不冲呢?”

    李溪臣的反问,让本就心虚的冯胜顿时恼怒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作为主将,岂会临阵脱逃?”

    “希望冯团长能说到做到,不然……。”李溪臣话说一半,戛然而止,随后轻蔑一笑,转头离开。

    冯胜见状,既尴尬又愤怒,刚想发作,却想起秦澈的忠告,只好把气撒到了旁人身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做战前准备!难不成,你们要和李溪臣这种不知死的人一样,跟本团长对着干吗?!”

    吴卿翔闻言,一声轻哼,转头就走。

    “李兄,请留步。”吴卿翔快步追上李溪臣,拱手道。

    “哦?吴队长找我有事吗?”李溪臣对敢于犯言直谏的吴卿翔印象不错,所以说起话来,也十分客气。

    吴卿翔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问道:“李兄,关于冯团长的命令,你准备执行吗?”

    “换做是你,你会执行吗?”李溪臣并没有选择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吴卿翔闻言,会心一笑,也跟着李溪臣一样打起了太极:“你没到之前,第十队的队长本来是由我兼任的。老马这些人,没负伤之前,都是一个顶十个的军中好手,可自从调到偏军之后,便像一滩烂泥一样,再也扶不起来了。我呢,也做过很多尝试,想把他们重新拉起了,可无奈手段有限,所做的努力,也全部付诸东流。后来,我在校场上看见你带着他们雨中整整站了一下午,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吴队长谬赞了。”李溪臣听出了吴卿翔的言外之意,同时也看出了吴卿翔乃是聪明绝顶之人,故而索性直言,“吴队长,咱们既然都是同道中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好。”吴卿翔点了点头,拉着李溪臣走到一边,轻声道,“此战胜率,在我看来不足三成。而冯胜此人,量小心毒,少谋寡断,当个什长都够呛,根本没法带领千人之团。我吴卿翔打打杀杀近十年,一转眼也快到而立之年了。说实话,到我这个年纪,也就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了,只想着打完这一仗,捞一些封赏,就申请退伍,然后回老家,陪陪老妻幼子,安然度过余生,也就知足了。”

    “吴队长此言,也算人之常情。只是我这个炮灰队队长,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啊。”李溪臣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所能保证的,就是带着第十队的兄弟全须全尾的回到关内。对于其他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卿翔闻言,从袖口中掏出了

    一枚铁质的印信,塞到了李溪臣手中:“李兄,我们队这一百多条性命,就听你的调遣了。”

    李溪臣断然拒绝。

    “我知道李兄腹有良谋,胸藏丘壑,而且帐下能人异士颇多。可就算杀神白起重生,八十个残兵,总还是不够用的。”吴卿翔像是恳求一般看着李溪臣道,“我这一百个兄弟,都不是孬种,如若李兄用着不顺手,你再还给我不迟。”

    “这……恐怕不合军中规矩吧?”李溪臣虽然动了心,但还是心有顾虑。

    “事急从权,让兄弟们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吴卿翔坚定地道,“如若上峰追究责任,我吴卿翔愿一力承担后果,绝不拖累李兄!”

    吴卿翔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溪臣也就不再推脱:“战场之事,人谋居三,天算居七,所以我只能尽力,至于结果,我不敢保证。至于追究责任,我李溪臣敢做就敢当,无需别人替我扛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吴卿翔闻言,立刻大喜,“那以后,我的第一队,就布在你的周围,这样一来,不但随时可以策应,也易于协调。”

    “嗯。”李溪臣同意完,将印信交回到吴卿翔手中,“我同意这么做,只是认你这个兄弟,这枚印信,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李溪臣说完,拍了拍吴卿翔的肩膀,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但奇怪的是,一向睡的最早的南宫居然还醒着,他坐在篝火边,托着圆圆的脑袋,在看到李溪臣的瞬间,立刻露出了欣喜之色。

    “大晚上出去鬼混这么久,不用管我啦?”南宫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我管你干嘛?你又不是我儿子。”李溪臣吐槽完,一屁股坐到了南宫身边,朝着火焰伸出了双手,“这西域之地,也真不是人呆的,这还没入冬呢,就冷成这样。”

    “是啊,真的好冷哦。”南宫双手捂脸, 说起话来竟然嗲声嗲气的。

    李溪臣大为疑惑,转头看了一眼南宫,嫌弃地道:“老南,你吃错药啦?”

    “你才吃错药了呢!”南宫的脸,瞬间挂了下来。

    “没吃错药,你干嘛那么娘们唧唧的?”

    “哼,你早点睡吧你。”南宫捡起一根柴火,猛的折断,扔进了篝火之中,“要是到时候和犬戎拼杀起来犯迷糊,我可不会救你!”

    “我才不信你舍得我这棵摇钱树死呢。”李溪臣说完,解下辟易当作枕头,席地卧睡起来。

    “呸,你以为我真稀罕这点臭钱啊。”南宫怔怔地守着李溪臣,直到他入了睡,才喃喃自语道,“臭李溪臣,死李溪臣,本姑娘等了半天,竟然等来了一句吃错药......长公主殿下也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你这么个雌雄不辨的蠢蛋……”

    南宫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用树枝疯狂的拨弄着篝火。柴火毕毕剥剥地烧着,火焰的星芒蹿的老高,将南宫的脸照的格外明亮温暖。

    而远处的黑暗之中,却有一双泛着凶光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荒漠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