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字体: 16 + -

第三十六章 药石难医心病

    李溪臣只觉耳旁风啸如吼,光影如电,四周的景物快速的向后遁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缥缈峰半山腰的一处悬崖。

    墨燃猛地停下,将李溪臣卸下背。李溪臣只觉五脏翻江倒海,比之前发烧更为难受,原本想吐槽一下墨老这是想把自己往死里整,此时却全然开不了口。

    “呕……呕……”李溪臣用手撑在树干上,不可遏止的吐了起来。不过等到李溪臣再次直起身子的时候,却觉得好像身体舒服了很多,甚至连头疼都轻了不少。

    “这叫极速震动按摩法!通经活络的,对身体有大裨益。”墨燃说此话的时候特别得意,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行了,牛就别吹了。快告诉我真的感天台在哪?”李溪臣现在满脑子都是去那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墨燃用手拍了拍光滑的山体石壁,奸诈一笑:“这就是真感天台了,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生死台。爬的上去,只要是个有道根的人,再蠢也能悟道得生;怕不上去,那就摔成肉饼了,自然就是个死。”

    “我去!你确定这是悟道用的感天台,而不是一座……山?”李溪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山,为什么他娘的还是倒立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震惊,李溪臣只好借用了墨燃的脏话。

    这确实不是山,只是一块比较奇怪的岩石而已。只因为它下部比较软,风化的比较快,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墨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确实,它是滑了些,也高了些,可能还有点丑。但这些都不妨碍它牛。正因为有它的存在,缥缈峰才成了祖庭,墨家三千年的高手,无一例外都是在其上悟道的。”

    李溪臣看见倒悬着插入云端的巨石,摇了摇头:“我虽然想悟道,但我不想死。”

    “这座生死台的台面,正好处在云层之中,你懂我意思吧?”墨燃奸诈无比的引导着,“整个祖庭,除了此处,我想找不到更好的悟道和藏身两不耽误之处了!”

    李溪臣当然明白墨燃的意思,这生死台的顶端无论从下往上看,还是从上往下看,都只能看到云,当然就无法被发现了。

    李溪臣无奈的摇了摇头:“唉,真是着了你们一家三代人的道了。我爬,我爬还不行吗……”

    说完,便一把扯掉了浑身的绷带。

    “勇气可嘉!”墨燃对李溪臣竖起了大拇指,“就冲你这勇气,老夫就舍命再帮你疗一回伤。”

    墨燃对于旁的道术,是不用引导的。唯独使用这“兼爱真诀”,却必须严格掐决。只见他左手食指立起,用右手握其指,拇指放进内侧,作了一个复杂的手印,随后体内罡气柔化,布于掌中。待罡气完全柔化,才卸了手印。随后兼爱真气才从右手两指指尖慢慢流露而成,化作蓝色的真芒。

    蓝色的真芒随着指尖摸过李溪臣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伤口之处便以缓慢但肉眼能够察觉的速度慢慢好转——流脓之处开始愈合,结痂之处开始消肿,细小伤口直接痊愈……

    半个时辰后,李溪臣身体各处便疼痒尽消,整个人也恢复到正常状态的八九成。之前墨燃背着李溪臣从山顶跑到山腰,连气都不曾喘一下,此刻却已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不行了,不行了……也就到这个程度了,剩下的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老夫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剩下的事只能靠你自己了。”

    说完,便双脚盘坐于地,凝神打坐起来。

    李溪臣看着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墨老,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生死台,壮着胆子开始尝试了起来。

    ……

    “门主,你爷爷跟李溪臣是一丘之貉。”绿衣一把推开门,气喘吁吁的对墨溪道,“我刚打听到他们去了医墨堂,他们就跑了,我只看到两个人影。”

    墨溪一听,连忙问到:“橙子哥哥去医墨堂干嘛?他生病了吗?病的严重吗?”

    绿衣闻此,简直要晕倒,没好气的道:“门主,你能不能听出一句话的关键点啊……”

    “你快说啊!”墨溪急了。

    绿衣对这个情根深种,关心则乱的门主一点都没有,只好实话实说:“我之前在这见到他的时候,确实看见他浑身是伤,还发着高烧来着……嗯,看样子是蛮严重的……”

    “不会是爹爹用刑逼迫他了吧?”墨溪做出了一个合理的错误解释。

    绿衣目瞪口呆,虽觉得这种情况太过离谱,却也不敢排除这种可能性,只好并不坚定的道:“掌教不会是这种人吧。”

    “不行,我要去找我爹!”墨溪说罢,就猛地站了起来。

    可三四天来只喝了一碗薄粥,此刻坐的久了突然站起,忽然头脑一晕,身形踉跄之下就要摔倒。

    “门主,别倔了,我们先吃点饭,再去解决这些事不好吗?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啊。”绿衣苦口婆心的劝到,“况且就算吃了饭,只要我不说,谁会知道啊。”

    墨溪摇了摇头,在绿衣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身体:“别人不知道,我自己知道!我不能让我的心松懈下来。你不必劝我,赶紧带我去墨兰厅找父亲就好!”

    “好吧好吧,我背你去。”绿衣也不管墨溪拒绝,用一副柔弱的肩膀一把将之背在了身后,“门主你可别挣扎了,省点力气和掌教谈判的时候用吧。”

    墨溪听到这里,卸了力气,绵软无力的趴在了绿衣背上,虚弱的说:“谢谢你,绿衣。”

    ……

    绿衣虽然长在墨家,却并未踏足修炼之事。即便从小便成了墨溪的贴身女婢,但其实也没干过什么重活。所以这七八里路走来,即便是墨溪身材娇小,绿衣也累的满头大汗,双腿发虚。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弟子想要出手帮助,可绿衣却一味拒绝,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墨溪肉体和精神都极为虚弱,根本经不起陌生人的打搅,哪怕这种打搅是好意的。这般慢慢走了两炷香的时间,绿衣才终于走到了墨兰厅的门口。

    前厅的护卫从小见墨溪在掌教跟前玩耍,对她已经再熟悉不过,此刻见墨溪完全没了小时候的活泼可爱,反而有气无力的趴在绿衣肩上,赶忙放行让墨溪进入了后厅。

    过了议事前厅,墨溪便执意让绿衣将自己放下。穿过走廊,看见天井中的光,闻到淡淡的兰花幽香,墨溪便看见父亲负手于背后,在数百盆兰花之间焦急的踱步而走。

    墨枫本是修道高手,先一步察觉到了墨溪的气息,赶忙问到:“怎么样,李溪臣怎么说?”

    “您先别管橙子哥哥怎么说,溪儿倒想先问您一个问题。”墨溪心中已有了选择,尽管身体虚弱,可语气却无比坚定,“为什么橙子哥哥满身是伤,还发了高烧?是不是你为了让他离开我,让弟子对他动了私刑?!”

    墨枫一听,先是一怔,随后拂袖道:“溪儿,你怎么能这么想父亲?你觉得爹是这般无情无理的人吗?”

    墨溪也

    知此事不太可能,但无奈没有更好的解释,这才来逼问自己的父亲,此刻见墨枫否认,便一时间忍不住泪来,语气也略带奔溃:“那橙子哥哥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他又怎么会出尔反尔?他明明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会陪在我身边的?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

    看着如此伤心,又如此憔悴的宝贝女儿为了一个男孩子居然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连续发出四个疑问。墨枫既心疼又委屈:“爹爹完全不知道他受伤了,我只是把你母亲的事情如实告诉他了而已!爹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吗?”

    墨溪一听,就知道了李溪臣离开自己的原因,当下就急道:“母亲怎么会嫁给你这样自私懦弱的男人!”

    “啪!”墨枫怒不可遏,扬起右手就打了墨溪一个巴掌。

    说实话,墨溪若是说其他字眼,恐怕还不至于让墨枫情绪失控。可偏偏这“自私懦弱”四字,却直接扎到了墨枫的肺管子上了。可实际上,墨溪所说的自私懦弱是指墨枫不顾及自己感受,也不敢直面已成现实的人生,压根就没有嘲笑他当年护不住母亲的事情。

    这还是墨枫头一次对墨溪动粗,这个巴掌打出去后,墨枫也马上就反应过来墨溪并没有在说当年之事,于是连忙摸着墨溪被自己打红的半边脸道歉:“溪儿,对不起,爹……”

    墨溪的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却哭得无声无息。她转头就走,可本就已经濒临奔溃的身体在此大悲之下,哪里还能支撑多久,刚走到院门,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溪儿!”墨枫见状,御起道术,瞬移至墨溪身边,一把将之抱起,便消失在了墨兰厅。

    瞬间发生了那么多事,绿衣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赶紧拔腿往医墨堂跑去。

    等到绿衣到了医墨堂时,墨溪已经醒来。只是靠在床栏之上,却一言不发,双目空洞,可爱绝美的脸上满上凄楚之意,任谁见了都会无比心疼。

    门外,一名黑衣白须的老者对着满脸焦急的墨枫道:“掌教,墨门主并无重疾,只是多日未进水米,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加上一时气急攻心,这才晕厥。”

    墨枫听墨溪并无大概,也就放心下来,对这老者练连称谢。

    老者摆了摆手:“这是老朽的本分,掌教无需言谢。只是小姐此刻身心两虚,若是再饿个一两天,恐怕身体便再也撑不住了。到那时,可就不好说了。”

    “敢问张神医有何良方?”墨枫听到这里,心中又急又怕,赶忙问到。

    张仲瑾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墨枫,直言道:“此疾不在肺腑,而在于心。老朽行医多年,对再疑难的肺腑之疾总还有些办法。可是对于心病,却是束手无策的。心病呐,只能靠心药医。”

    “可是……”墨枫手中掌握着医治墨溪心病的药引,但他却不愿意去用。若思因为一时心软导致前功尽弃,那么这对鸳鸯恐怕就永远也打不散了。

    张仲瑾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道:“老朽悬壶一世,被冠以神医的虚名。但其实老朽没能救活的比救活的人要多的多,药医不死病,这就叫命。但救活的那些人里,有的活着却比死了还要痛苦,那是因为药石不医心病,这叫就运。真正的良医,应该是给人可以活下去的命的同时,还能给人一颗的愿意活下去的心。希望掌教能够做一个可以治心的良医,而不是像我这样的神医。”

    说完,张仲瑾便背起药匣,作揖而去。独留墨枫呆立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