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应雷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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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憨傻的柳柱子(二)

    每年的三月初三,是小汤村祭祖日。

    从初一开始,人们就会聚集在汤家祖祠前的打谷场。

    摆上三牲供礼,还要唱上三天大戏。

    但今年的三月三,从初一早晨开始,就风起云涌,天空阴云密布,风卷乌云,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向后山的雷祖祠方向聚拢。

    早已准备好的三牲供礼、酒宴菜品,也只好放在搭起的芦棚里,因风大阴天,大人孩子都自觉地猫在家里,不再出门。

    只待村长的锣声响起,才会聚集到打谷场去,上香祭祖、吃席、听戏。

    今年请来的戏班子,因为天气不好,只能在村里的客房里休息,唱戏的十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喝酒。

    三月初二早上,汤晓雷早早就起来了,舒展筋骨,又做了一会儿道家吐纳,看了看天空,咋了咋舌。

    这特么啥天气,咋跟梦里的场景一个鬼样子?

    忽然想起西厢房有片瓦破损了,这鬼天气若是下起雨来,西厢的库房里,几袋子晾晒好的草药,势必会淋雨。

    急忙放下手里刚拿起的医书,跑到西厢,往东厢房搬药袋子。

    剩下最后一个药袋时,就站在院子里翻检了一番。想着这要是下了雨,房顶漏水,还是得爬上去填块瓦才是正经事儿,免得老爷子回来说自己偷懒。

    “小先生、小先生!”

    柳柱子喘着气,肩上的蓑衣还往下滴淌着水珠,满头满脸的热汗,也顾不上抹一把,只是小心地站在院门口,轻声唤了两声。

    汤晓雷抬头看去,呲牙一笑:“进来呀,柱子哥。”

    汤晓雷早就认得这铁塔般的壮汉。

    大约五年前,十六七岁的汤晓雷去汤山后山的护山大阵里菜药,就在护山大阵的边缘,偶然间遇到被毒蛇咬伤的柳柱子,小腿肚子已经黑了一片,人也摇摇欲倒,是汤晓雷给他拔毒治伤。

    当得知柳柱子和老娘就住在山里,靠摸鱼、捕兽为生后,汤晓雷还跑到镇子上,买了一张渔网,教会了柳柱子撒网捕鱼。

    从此以后,柳柱子就很少跳到河里摸鱼了。

    因为他食量大,用网打鱼的收获更多,柳柱子也从深山里背出老娘,在靠近大河旁边搭了个窝棚,和老娘住在那里。

    如此一来,距离小汤村就要更远些。

    每到年关,柳柱子会打几只山鸡,专门跑几十里山路,送到小汤村汤晓雷家,汤晓雷也会给柳柱子两袋大米让他背回去。

    十里八乡都知道柳柱子憨傻,又见他傻大黑粗,愣头愣脑,没几个人敢与他交往,偏偏见汤晓雷待见柳柱子。

    汤晓雷的爷爷汤宜戒老先生也不反对,反而称赞柳柱子是块璞玉,让汤晓雷善待他。

    汤晓雷曾问过祖父,柳柱子姓柳,是不是下汤村柳家的子弟。

    汤宜戒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没有说是,也不说不是。

    汤晓雷就不再问。

    有一年,年关将近,柳柱子浑身血迹地跑来汤家,肩上扛着一头二百多斤的野猪,扑通一声扔在汤家院子里,转身就走。

    汤晓雷怎么喊他,也不应声,已快步消失在风雪中。

    看着远去的背影,汤晓雷正不知如何形

    容柳柱子时,只听汤宜戒在身后一声赞叹。

    “壮哉,此儿真虎痴也!”

    汤晓雷心中也正做此想,不想爷爷对柳柱子竟然如此看重,不禁又旧事重提。

    汤宜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这孩子是柳文龙的亲侄子,只是年幼时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柳文龙又与他大哥柳文宣因一些事有争执,柳文宣一气之下带着他娘俩搬进了小汤山,守护雷祖祠,却不想只两年的光景,就因旧伤复发而亡,剩下孤儿寡母艰难求生。”

    “那,柱子哥的病,您能治好吗?”

    汤晓雷很关心柳柱子的病,希望爷爷能施针治疗。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当年柳柱子小时候发病,您为啥不出手救治呢?

    汤宜戒似乎对他的心思心中了然,说道。

    “我不是不治,是治不好。唉,心中惭愧呀,不过,有一个人也许能治好他。”

    “是谁?那人的医术比您还高明吗?”汤晓雷惊讶。

    “高明?嘿嘿,未必见得吧,不过,他有一个本事,是我不会也学不来的。”

    汤宜戒颇有深意地微笑着说。

    “什么手法如此了得,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汤家道医更高深的医术吗?”

    汤晓雷顿时来了兴趣。

    “道医包罗万象,除几只主脉之外,分支博杂,各流派各有神通妙法,岂是你现在所能知晓的。

    孩子,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我汤家道医一门,只不过是众多流派中的一支罢了。

    日后,你在世间行医,切记不可妄自尊大,眼高于顶,只会害人害己。”

    汤宜戒说罢,想了想又道。

    “年关过后,我会送你去城里读书,你柳文龙师伯,会把你安排到川南郾城的医药学院,盼你能四年求学,不要荒废了时日。”

    汤晓雷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早就想出去,到山外面看看,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可不想把大好光阴浪费在一个小山村里。

    到了外面的世界闯荡,那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柳柱子见到汤晓雷正在摆弄药袋子里的草药,傻劲儿又上来了。

    “天阴了,别晒。”

    汤晓雷笑了。

    平日没事儿,柳柱子绝不会来家里,这次冒雨前来,一定是有急事,见他神情,不似太慌乱,心里便有几分数,柳妈妈没事就好。

    汤晓雷回身进屋,顺手将药袋放在堂屋桌上,招呼柳柱子进来。

    柳柱子每次来,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从未进过汤家宅内,此时站在院内只是不动。

    汤晓雷笑道:“柱子哥进来,你不给我说明情况,我怎么给你配药,快进来吧。”

    柳柱子想了想,这才在院内擦了擦草鞋下的泥水,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屋,生怕弄脏了地面。

    汤晓雷搬了张椅子,让柳柱子座下,转身进了里间,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大大的背包.

    想了想,又从一个背包里拽出一双大号的登山靴,这是他特意从城里买回来的,还买了几套布料厚实耐用的衣裤。

    夏装、冬装各有两套,还给柳妈妈买了两身衣裤

    和鞋子。

    前两天,他回来后,专门去找过柳柱子,却不想母子俩居无定所,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只好又背了回来。

    今天,柳柱子来了,正好一人一个背包。

    柳柱子见汤晓雷还没抓药,有些急了,抓耳挠腮地又不好催促,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啥来。

    汤晓雷觉得好笑,把手中的鞋递给柳柱子,示意他穿上。

    柳柱子摇头摇手,憨憨地道:“俺不穿,草鞋好。”

    汤晓雷知道他执拗,也不客气,把他推坐在椅子上,伸手脱了他脚上的草鞋。

    草鞋虽破旧,却是厚实紧密,中间夹杂着小汤山里一种特有的麻丝,的确耐磨。

    但鞋底已然破了两个洞,两只大脚上都是厚厚的老茧,脚背上却布满了一道道新旧血痕。

    柳柱子不敢反抗,任由汤晓雷给他穿鞋,又教他如何系紧鞋带儿。

    柳柱子打小就学着编织草鞋,对草鞋绳扣的系法熟悉得很,两三下就看会了,还解开用自己的手法系紧鞋带儿。

    汤晓雷赞了一声,柱子哥挺聪明的嘛,这种扣子我就不会。

    柳柱子已经放松下来,脑子也活泛了。

    “俺教你。”

    说着就快速地打开又系紧,打开又系紧,手法熟练之极。

    一双大手手指粗壮,想不到却十分灵活,让汤晓雷十分惊讶。

    柳柱子赤手生毙野猪的武勇,他是知道的。

    当年柳柱子扛来那头野猪,他检视过,肋骨多处碎裂,内脏破碎。

    当时开膛破肚时,汤晓雷就十分惊异,这绝不是外功能够做到的,非得有数十年的内劲修为的高手方可做到。

    但从柳柱子的步法和身形看,却一点儿都没有内气流动的痕迹,汤晓雷曾请教过汤宜戒。

    汤宜戒笑了笑,说。

    “柳柱子天赋异禀,天生就具有先天真气,不出手则已,出手自带内劲,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当年柳文宣选择把他娘俩送到山里去,就是害怕这孩子受人欺负时出手伤人。

    这么多年,柳大娘也对他管教甚严,这才没有出事,还是那句话,你要善待他。”

    汤晓雷想再仔细观察柳柱子的手法,不想柳柱子突然停下来,在自己肋骨、腿上和脸上比划着说。

    “两个、女人,这儿、这儿……断了……”

    汤晓雷仔细地听着,判断着,一边出言诱导,很快就明白了大概,随即走进药堂,根据柳柱子描述的伤情,快速地备药。

    又跑到自己的房间,快速换上一套户外服装和一双厚底儿登山靴。

    想了想,只得倒空了一只装着吃食的背囊,把所有接续、固定断骨的材料和药膏、针剂等物装上。

    两个人各自背着一个背包,快步走出小汤村,很快就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这一程急赶,汤晓雷使出了十分本事,却始终落在后面。

    山路崎岖难行,柳柱子惯走山路,又是超近道急行,很多地方都是巨大的山岩和树木,根本就没有路。

    但对他来说却都是捷径,三跳两跃就已消失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