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妾身要无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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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团扇

    金子秋被白燕子喂了醒酒汤,才沉沉地醒来。他眼角犹带着一抹绯红,看起来恁地风流。

    偏生眼中还有一丝迷蒙,想来他昨日确实醉的厉害。

    金子秋靠着床坐好,环视了一周,才有些清醒过来的模样。

    一手扶着头,声音喑哑:“爷昨晚喝了多少?”

    我没搭话,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白燕子利索地给金子秋整着衣裳,低声道:“爷,今儿个清晨我去酒库点了点,御赐的朴春,如今一坛子也不剩了。”

    金子秋怔了怔,旋即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诮自嘲的笑来:“着实是醉了。”

    他伸出脚来,白燕子给金子秋把靴子套上之后,金子秋眸光一扫,好似才发现立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我,顿了顿,冷冷地道:“也不知道过来伺候爷?”

    我指了指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抿了抿唇,低声道:“素素昨儿个可是一宿没睡,爷您也忍心?”

    金子秋瞥了我一眼,却没有再言语。施施然从我身边走了过去,仿若只是无视了我一般。

    没有再留下一个字儿。

    白燕子跟在金子秋身后,也没有再看我一眼,兀自带着那一批侍卫婆子也走了出去。

    这小院儿便又是只剩了我一个人冷冷清清。

    我望着金子秋走后空空荡荡的小院儿,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忿然来。

    他就这般走了?

    我一夜没睡,照料着金子秋,也没趁人之危给自己讨个姨娘的名分。他早起便是这样待我的,好似多看我一眼便脏了他的眼、多在这院子里待一会儿便脏了他的靴子似的。

    如此,我倒还不若昨日直接给金子秋扒个干净,也好过今天这般尴尬。

    如今我成了什么了?

    一整个贝勒府的人都知道贝勒爷在我这小院儿里过了夜。

    可他过了夜,我却不曾过了明路。

    我连个正经人都算不上。更别提我的名声,我的清白,估计早就被说成什么样子了。

    我心里如同憋着一股气一般,往床上扭腰一坐。

    可这一坐下,我心里就“咯噔”一声。

    伸手一摸,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那副花好月圆呢?”

    我简直要呕出一口老血,兴许是我跟团扇没缘分?

    上次好不容易绣了半幅清净淡雅的佛手莲花,好险落在东瀛人的手里。半道被金子秋给截了胡;这次不过堪堪描了个样子,却又找不见了踪影。

    我恨恨地啐了声:“再不绣什么劳什子团扇!”

    却又不死心,里外把屋里找了一遍,都没有踪迹。

    前堂却又传话来,说是贝勒爷要见我。

    我拾掇了妆容,平静地跟着来人去了前厅。

    金子秋醒了酒,容色瞧起来有些憔悴,却依旧是一副姿态风流的模样。银线滚了云纹落在素白的袍子上,瞧着着实是浊世中翩翩佳公子。

    如今人都好西式穿着,却也不拘于西装。

    往日里来寻欢的公子爷们,各有各的穿着喜欢。

    有的好穿长袍马褂,手里拎一壶茶,肩膀上再溜只鸟;也有的一身西装革履,瞧着怪是种新派人士作风,脱了衣服却连最下层的走卒马夫都比不得……

    金子秋却独属于这两种之外,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一袭素白穿的如此意态风流。

    他安静坐在窗前,案上一杯犹在冒着袅袅热气的金骏眉,似乎是在临帖。

    叫方唐的侍卫小哥将我带到了金子秋面前,金子秋没有抬头,专注地悬着手腕临帖。

    淡淡地道:“先坐。”

    方唐给我找了个四角凳过来,我默不作声地坐下,便看着金子秋临帖。

    他临的贴,是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我当年也是下狠劲背过的。

    阿妈要捧我们,教我们说,这世上的男人,没有光爱肉体就能长久的。

    你想睡多大的官儿,你就得跟他说什么话。是以阿妈教习姑娘们花的银子决计是不少的,若不是阿妈后来抽大烟中了别人的道儿,哪会沦落到连汪健仁这种贱人都想拔姑娘们头筹的地步……

    我一时恍惚,思绪竟然飘远了。

    远远地看着金子秋落笔,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爷,您要见我?”

    金子秋搁了笔,淡淡瞥了我一眼:“怎么像只兔子一样?”

    我不自在地假笑:“素素何时像兔子了?”

    金子秋笑了笑,气定神闲地道:“爷看你素日里在这府中是太清闲了,贝勒府不养闲人。从明天开始,你便到爷跟前当差。”

    我一惊,那这可不就是个贴身侍女之类的活计?我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想抱住金子秋的大腿过日子。

    这兜头掉下来一个活计……我就不信金子秋原先没有什么女仆女佣。

    看我神色有些犹疑,金子秋又一挑眉:“五千两银子,也得叫爷花的心里舒坦才行。”

    我讪讪地笑了笑,却有些心不在焉。问金子秋:“爷,那如今素素到底是算个侍女呢?还是个通房丫头?”

    金子秋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素素,你一身的主意,若是拘泥在了后宅,岂不可惜。”

    我眨了眨眼睛:“那爷想必是有些问题要问素素了?”

    金子秋淡淡道:“你近日也出了府,见了东瀛人?”

    我点点头:“见了。”

    金子秋面上又勾勒出一丝笑纹来:“严君华可也见了?”

    我沉吟了一下,老实点头:“东瀛人开的烟云楼,开业那天,我去观礼了。”

    金子秋凝眉,丢给我一沓公文:“明晚长安都督在阮香楼设宴为严君华饯行,嵯峨博文也会到场。白燕子另有事情,你随我去。”

    我接过公文,翻了翻,惊觉那竟然是严君华跟嵯峨博文的资料。

    “这是……”

    金子秋淡淡地道:“严君华想求娶嵯峨博文的妹妹。这桩亲事……”

    他眸中忽然冷光一线:“不许成。”

    我翻看着严君华的资料,只觉得头疼。

    严君华的父亲,原是太师。但早在十年前严太师便已仙逝。圣上怜惜严君华孤儿寡母,便派了严君华公派留学。严君华当时去了法兰西,跟嵯峨博文是法兰西第一大学的同学,二人便是那时开始熟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