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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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这位是你赵~叔。”孙少华看见母亲站起身来向他引见,便微微一笑:“呵呵,赵叔。两天前,我在长白山大厦国际俱乐部听到过他的精彩演讲,呵呵。”孙少华努力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尽量平静地说。

    “你到长白山大厦去啦?!”袁贞淑吃了一惊,他看了看赵东升,似乎在寻找着答案,但赵东升也一头雾水,他茫然地看了看袁贞淑,摇了摇头。

    见沉着脸的孙少华不回应,袁贞淑只好尴尬地笑笑,自找台阶地嗔怪地说:“这孩子,到哪去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打个招呼。”

    “打招呼?!呵呵。”孙少华的心头已经压抑不住怨恨、委屈的情绪:“当年,某个人说走就走打招呼了吗?来也一样没打招呼吧?这世界,不打招呼的事多了,从小到大骂我私孩子的人从来就不打招呼!”

    袁贞淑眼里霎时涌满了泪水,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孙少华已经知道了赵东升的真实身份,眼看着屋里的紧张气氛要升级,她随即岔开话,柔声地吩咐孙少华:“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赵叔有话说。”

    “啥事呀?”孙少华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

    “大人之间的事!”袁贞淑火了。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特别是男女之间感情的事。经历过感情挫折的孙少华在面对自己的母亲和亲生父亲重逢时,也尝试着压制着自己的不快,努力理解着他们之间在杳无音信二十年后,再次相见所迸发的眷恋情感,但赵东升打扮和做派还是刺激了孙少华敏感的神经。

    孙少华接受不了的还有母亲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态度,观察母亲的访谈举止,似乎已经原谅了赵东升,特别是为了维护他们大人的所谓权威,竟然当众斥责自己,好像原来所经历的苦难早已云淡风轻,一切都可从头开始。

    可能吗?呵呵。

    孙少华无视母亲的斥责,上下打量了一眼赵东升,又看了看母亲,再也压抑不住的情感突然迸发了:“你们大人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但不要涉及到我。如果涉及到我,我是不会认的。”

    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孙少华愤怒的情绪被进一步点燃,他指着赵东升说:“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但我相信你是不会得逞的。呵呵,亲生的又怎样?!我不会认的。我的父亲是孙安国!你没资格,如果想当,先把我妈失去的青春找回来!把我从小时候开始到现在受到的屈辱找回来!你以为衣锦还乡,开个宝马回来牛逼一圈,就尽弃前嫌啦?!破镜重圆啦?门都没有。早干什么啦?我们这个家的好与坏,从前和你没关系,现在和将来也和你没关系!妈,我

    警告你,不准接这个姓赵的男人的一分钱,否则,我就离家出走,永远不回来!”

    从吃惊、震惊、到难以置信,赵东升的表情剧烈变化着,离开炕沿站起身,像大脑缺氧似的大口喘着气,他瞪着眼睛看着孙少华把话说完,转过身,浑身颤抖着用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地问袁贞淑:“他,他是我儿子?!”

    “嗯。”袁贞淑捂着嘴,拼命地忍住哭声。

    “我儿子?!”赵东升一手捂着胸口,一只手哆嗦着半抬着,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最后在身边人的惊呼中,踉跄着栽倒在炕沿边。

    看到这一情形,孙少华也懵了。

    赵东升在倒向炕沿的瞬间,把手伸向了自己西服里侧的兜里,眼疾手快的袁贞淑从他的兜里拿出一个印有硝酸甘油的小瓶,马上吩咐孙少华端碗温水过来,同时把赵东升搀扶着坐起身,倒出两粒白色药片让他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再他的情形好转,又接过孙少华递来的温水,让他漱漱口后,和大家一道,七手八脚地搀扶着他进了宝马轿车,向市医院急速赶去。袁贞淑不放心,也跟着上了车。

    临上车前,泪光闪闪的袁贞淑地对孙少华说:“我们根本没谈到你,孩儿啊,你想多了。”

    看着宝马轿车卷起一溜尘土,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孙少华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和不安,这时他才感到,刚才他那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言论,确实有点过头了。

    神情落寞地转身回到院里,孙少华看到了很少来到家里的爷爷奶奶正百感交集地看着他,不停地擦拭眼角的泪水。而平时很少说话和搭腔的姑父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一种肯定、认可、赞赏的情绪表达,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在屋里那番激动的言论,屋外的人一定听到了。

    恩情这东西,是长期积淀下来的,平时看不见摸不到,只有在关键的节点才发出熠熠的光彩,孙少华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一定触碰到了亲人们最柔软的情感,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笑了笑。

    “都到屋里坐吧,亲家母很少过来串门,我进屋弄两菜,少华你陪着姑父喝两盅,孩子他妈傍晚就能回来。”孙少华的姥姥崔喜顺上前打着圆场。

    姥姥永远有着处变不惊的风范,有着掌控局面的气场,孙少华从姥姥的言行里得到的最基本信息是,赵东升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暗暗舒了一口气。

    事发突然,一家人都百味杂陈,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想到。

    简单对付一口饭以后,孙少华和姥姥、弟弟一直没有休息,心情忐忑地等着母亲回来。

    袁贞淑晚上10点左右才赶回

    了家。

    “咱们市医院对东升进行了全面体检,只要不激动没什么大事,晚上市里一些领导也去医院看他了。”袁贞淑回到家,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家人,自我解嘲似地说。

    “姓赵的死活和我和这个家没关!你现在是孙家的媳妇,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做事要有分寸,照顾一下你妈这张老脸!”孙少华的姥姥崔喜顺火了。

    自从记事以来,孙少华头次见到姥姥对母亲发了这么大的火。也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母亲的心里一直放着赵东升,念念不忘。

    看着被斥责得满面通红的母亲,孙少华心生感慨,他知道不用姥姥说,这些最基本的道理母亲是明白的。

    只是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很多年以后,孙少华在回顾母亲的感情经历时发现,终其一生,母亲都对赵东升念念不忘。对此,他对母亲给予了宽容的理解,想想对于陈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但在此时,孙少会无暇顾及母亲和赵东升的感情纠葛,入伍参军的事已驶入快车道,他估算着,入伍政审这一关这几天就会有结果。

    这两天,孙少华仍然坚持着上班,工程已经收尾,五哥师傅几次暗示他可以回家准备当兵一事,甚至保证他的工资一分不少。孙少华理解师傅的好意,只是单位值班室的电话是他留给乡武装部的联系自己唯一热线,只是不便明说。

    在延春市医院得到悉心照顾和呵护的赵东升身体并不大碍,心绞痛的毛病是是公司前两年急剧扩张时期落下的毛病,已经几年没有复发。突破了公司成长阶段的瓶颈,赵东升的东兴音响器材公司已经建立了辐射全国的销售渠道,业绩已经连续两年翻番。心得意满的他回想起二十年前初回北京的日子,免不了唏嘘感慨。

    不想,不等于忘记。母亲离世的悲伤、良心道德的谴责、对袁贞淑的思念和愧疚之情交织在一起,弥漫在赵东升初回北京几年时光里。那段时间,他和东兴镇唯一有联系的只有郝连长,但从通信的字里行间,赵东升看得出郝连长并没有说出袁贞淑的实情,只是得到了袁贞淑调离东兴镇的消息。

    凶多吉少,这是刚刚回到北京的赵东升对袁贞淑今后命运的基本判断。他不敢想像,也不愿去想,在现今的道德舆论环境里,失身的袁贞淑会有怎样的婚姻家庭和命运人生,即便是她有一个有着背景的母亲。

    在很久的后来,他无意中看过一个资料记载:一九七二年,安徽某县首次由贫下中农推荐上大学,全县数万知青展开大规模竞争,最终有七十余人获得这天大的幸运。在进行上学前体检时,妇科检查的医

    生惊讶地发现,七名女知青没有一名是处女,而且几乎全都不是陈腐性裂痕。她们都是在招生通知发下以后失去贞操的。

    最初回来那几年,多少次他都萌发了再回东兴镇、再回延春的冲动,但一次又一次的因为自己的穷困潦倒不得不放弃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自恃才高但已经穷途末路的赵东升选择了向现实低头。

    “没有我和我们家的倾囊相助,就没有你赵东升今天的飞黄腾达。”妻子时常敲打赵东升这番话虽然刺耳,但说的是事实,做为回报,他把心思全部都用在了自己的事业上,曾经折磨和困扰自己的那些心思想法,被他深深埋在了记忆深处若隐若暗,直到有一天,延州工商联的一个邀请当年援疆知青返乡联谊的电话,一下激活了他蛰伏在心底多年的情感。

    实际上,赵东升从下了北京至延州航班的飞机开始,便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袁贞淑的消息。直到第二天上午,当汇报演出的女主持人夏晓荷向他了解和确定他的讲话大致内容和发言时机时,已经不报希望的赵东升还向夏晓荷顺便问了一嘴。

    无心插柳柳成荫。赵东升怎么也没想到,和自己有着年龄代差的夏晓荷会了解袁贞淑、崔喜顺的一家大致情况。“你们是亲戚?”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我的爷爷和他们一家很熟悉。”夏晓荷说完,脸莫名地红了,内心掀起一阵波澜,因为顾家,也因为孙少华。而对于眼前这位风度翩翩陌生而不不了解的赵东升,夏晓荷也觉得不可思议,人家千里寻缘毫无头绪,自己却无形中做了针,将把他们曾经中断的情感无意中给穿起来,这是怎样的缘分啊!

    赵东升看落落大方的夏晓荷忽然红了脸不解其意,又不好唐突地问什么,好在他很快就探听到了袁贞淑的一些基本情况,当然,孙少华的事除外。

    赵东升激动得近乎失态,好半天才平复下来,第二天,在夏晓荷的提示下,他托人查到了古城村,查到了孙安国的家,最终在他的家里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袁贞淑。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忽然横空出世,彻底打破了他心里的承受极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