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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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只脱毛公鸡引发的血案

    郭长青出事那天,正值腊月二十八,时令大雪,这是一年里最冷的季节,郭长青早上起身出门上厕所,尿甚至都没尿净就给冻回了屋里。

    吃完早饭,郭长青的母亲就塞给郭长青五十元钱,催促他到市场买一只现杀收拾好的活公鸡回家,做为除夕晚上年夜饭桌上的一道主菜。入冬以来,郭长青的母亲格外的忙碌,因为郭长青父亲的肝病出现了反复,不得以办了病退,经到省城的大医院检查,初步确诊为肝硬化的早期,郭长青的母亲是上海知青,前段时间终于和十几年未见的弟弟取得了联系,姐弟俩初步商定,节后姐姐带着姐夫来上海,到弟弟联系好的大医院进行全面检查。

    年前忙着联系到上海看病的事,郭长青母亲便把置办年货的事给耽搁了,临近年根,才心急火燎地忙起来。

    直到日上三竿,郭长青慢吞吞地下了炕,扣上帽子,戴上棉手套,推出自行车,奔向距家最近的东市场。

    半露天的市场里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郭长青在市场外把自行车停好,在一家现杀活鸡的摊位前排起了队。

    现杀活鸡的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前身的羽绒服已被血清油泥污的看不清看不清本色,他动作麻利地向顾客挑选身后竖起笼子里的鸡,然后过秤、收钱,杀鸡放血,接着把杀完的鸡扔进身后热气腾腾的大锅里,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便用叉子捞出,扔进手扶拖拉机机头带动的脱毛机器里脱毛,接着机器一关,把鸡拿出,接着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整个过程也就三分多钟的功夫。

    郭长青对杀鸡小伙行云流水般麻利的活计叹为观止。直到他从小伙手里接过装着已经收拾好的公鸡塑料袋时,还恋恋不舍地看上两眼,就在他准备转身打算离开的瞬间,无意识地一抬头,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徐嘉义,穿着白色的紧身羽绒服,1.80米的个头在涌动的人流中格外显眼。郭长青还发现,在徐嘉义的身后,跟着几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子,其中一个跟自己个头相仿、穿着绿色羊皮大衣的小子立着衣领,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阴白的脸,郭长青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掩护,郭长青赶紧转身,拎着收拾好的公鸡向外走,他想起了孙少华对自己的郑重劝告,何况今天也不是见面的时机和场合。市场外面大街斜对面四楼楼顶矗着的“宝爵台球馆”巨大广告牌吸引了他的眼球,这是延春唯一一家能打斯诺克障碍台球的台球厅,里面装修大气豪华,郭长青一下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徐嘉义的地点,就是眼前这家台球厅,而他前后的这几个跟班,也是在这家台球厅

    里见到的,很显然,今天他们是走市场抄近路去打台球的。

    “大哥,前面那小子好像是上次在台球厅里见到的刘德华…我瞅着也像…过去看看去。”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时断时续的对话声让郭长青心里阵阵发紧。

    不好!自己被他们发现了。郭长青低头拎着收拾好的公鸡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几个小子行动更快,片刻功夫就窜到了郭长青的前面。

    “站住!”身着绿色羊皮大衣的小子横在郭长青的面前,胳膊一抬,拦住了去路,接着他把头发向后一甩,阴白的脸上那双不大的眼睛像发现了金元宝似的兴奋地向后喊:“徐哥,是这小子!”

    此刻的郭长青也认出了对方,顾文东,是市委秘书长的小儿子,郭长青读初三时,他刚上初一,仗着老爹跋扈无赖,当时在郭长青的眼里,是个不入眼的小毛崽子,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得势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虽然郭长青看上去一脸的平静。此时的徐嘉义也凑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姿态,一脸不屑地上下打量着郭长青:“听说你小子最近还在背地里查我,跟你说过了,刘春成的死跟我没关系,咋就不长记性呢!?”说完,用手使劲地拍了拍郭长青的脑袋。

    虽然心存恐惧,但愤怒的火苗开始在郭长青的内心慢慢升起。眼前这个和死去的刘春城脱不了干系的徐嘉义,竟如此的淡定和从容,。

    “大哥,当时是好奇,以后不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郭长青努力平复着情绪,马上陪笑服软。

    “一个怂货!还他妈的有脸冒充刘德华去泡妞?!”顾文东扬了扬头,一脸的鄙视斜着眼睛打量着郭长青。

    郭长青的脸有点持不住,但还是忍了。拎着收拾好的公鸡准备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顾文东喊住了郭长青,因为他忽然看中了郭长青手里那只收拾好的公鸡。

    “把鸡留下。”

    郭长青看了看顾文东,没有反应。

    “算了文东,一只破鸡到哪吃不着啊?赶紧走!”转身刚刚走了两步的徐嘉义回头催促着顾文东。

    “没收这只鸡孝敬我老妈,也让这小子长点记性,以后别跟咱们得儿喝(得儿喝:当地方言,执拗的蠢的意思。)的!”

    “听见没?把鸡放下,赶紧滚!!”顾文东大声说。

    郭长青盯着顾文东,内心纠结了一下,但还是一动没动。

    周围的行人渐渐围了过来。

    “欠揍!”顾文东阴白的脸因升腾的怒火开始泛红,咬牙切齿地两步迈过来,抢夺抢郭长青手里的那只收拾好的公鸡。

    郭长青身子向后一

    撤,顾文东一抢未果,二抢又未果,暴怒,他停在那,看了看旁边笑嘻嘻的同伙,左手向后捋捋头发,右手突然扬起,“啪”的一声,重重扇在郭长青的脸颊上,头戴的绿色毡帽也给打掉了。

    心中的怒火刹那冲破了郭长青隐忍的临界点,他轮起手中那只公鸡狠狠地向顾文东砸去。

    见郭长青出手,顾文东气急败坏地大喊:“削他!!”接着从后身的大衣里抽出一根二尺多长的钢管,挥舞着向郭长青狠狠地砸了过来。

    两尺多长的无缝钢管是从一九九二年下半年开始流行于整个延州地区江湖的,逐渐取代了以往的菜刀、甚至长度相仿的片刀。质地较轻、携带方便,目标不明显,特别是近战中通常不会留下血淋淋的伤口,却能给对方留下长久内伤痛苦的特点而深受欢迎。也从那时起,州内各县市和大小医院,每到周末和夜里,急诊室里送来就诊的年轻人脑震荡患者便明显增多。

    徐嘉义不动声色地看着顾文东他们像打狗一样追打着低头弓腰乱窜的郭长青,从兜里掏出中华烟,点着刚刚吸了一口,接下来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四处躲闪的郭长青几乎是被顾文东一脚踹到卖着羊肉的摊位前的。在郭长青倒地的瞬间,手在案板上一划拉,一把一尺多长、四寸多宽的半月形切肉弯刀被他攥在了手里。

    “别打了!快跑!”徐嘉义看得清楚,下意识地大喊。

    几个刚才还对着郭长青猛踢乱踹的的几个小子听了一愣,接着看到了郭长青手里那泛着白光的砍刀,吓得扭头就跑。

    仰仗手里有着得心应手的钢管,顾文东迟疑了一下,还想着是否给已经打的满地找牙仍然不肯求饶的郭长青补上两脚。可当他看到缓过空来的郭长青拿着砍刀“扑棱”一下翻身而起时,吓了一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郭长青竟然这么抗击打,也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满脸是血的郭长青已经立在他的眼前,面相狰狞,目透寒光。

    郭长青的抗击打能力和身体的灵活反应能力与他从小练武有着密切关系,今天是第一次经历实战的考验。

    看着顾文东眼睛里从嚣张瞬间转换为惊恐的眼神,郭长青微微一笑。

    顾文东的意志就是在郭长青的微笑里崩溃的,转身想逃,可是,为时已晚。

    郭长青两步就追到了近前,一把攥住了顾文东大衣的后衣领,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砍了下去。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郭长青从小到大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尤其是在眼前这个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的小毛崽子面前,竟然遭受着当众扇脸并暴打的奇耻大辱,怒火早已冲破了理智的阀

    门。

    若不是顾文东最后关头的拼命躲闪,他的后脑勺一定会被这把带着分量和力度的锋利砍肉刀开了瓢。

    但后脑勺躲过去了,肩膀却没躲过去,这把锋利的砍肉刀瞬时切开一层层阻挡它的羊皮大衣、毛衣、内衣,最后深深嵌进了顾文东的肩膀里。

    “啊~”顾文东拖着变着音的惨叫,一下扑倒在市场的过道里。

    四周围观的人群“轰”的一下散开。

    “杀人啦!”人群里有人喊,接着,不断有人拼命地向外逃,整个市场一下乱成一团。

    郭长青握着带血的砍肉刀,眼望着周围争相奔逃的人群,渐渐清醒过来。

    “我这是杀人啦?!”一侧身,又看到了几步远的过道上,顾文东正扭曲着身子躺在那哀嚎不止,大衣的袖口不断有血渗出,吓得他一下把手里的砍肉刀扔在地上,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他也下意识地夺路而逃。

    大约过了半年的光景以后,孙少华把郭长青讲述给他听的当时这段场景说给国虹听。国虹听罢,重点针对顾文东的表现重点做了讲评,目的是给刚刚跟他混的十几个小子上课,积攒难得的江湖实战经验。

    国虹主要讲了四点:一是如果没有压倒对方的气势,最好消停呆着,别起刺惹事,因为对方并不服你,仗着人多打赢了也不光彩,如果动手还吃了亏,脸就丢大发了,江湖的名称也臭了;二是打人别打脸,特别是大庭广众的场合,现在年轻人都气盛要脸,特别在这种场合当众磕碜人家比刨人家祖坟还难受,除非你有三拳两脚把对方撂倒放片、彻底的从身体和心里上把对方打垮的本事,三是要知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人家势单力孤,你这头人多势众,输赢明显摆在那,象征性的吓唬几句,顶多再给上三拳两脚的也完事了,人家又没撬了你的马子,杀你的老爹,犯不着下着死手,事大了还摊官司;最后一点是要有危机意识,这个顾文东,就是一个二逼,只知道仗着老子的权势唬人,在已经有人预警的情况下,还反应迟钝,十足一个菜鸟,挨砍活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