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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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奇怪的老头

    被一阵妖风卷入天坑的某处洞窟的少年少女依旧紧紧拥抱在一起,那是一处在崖壁之下不算很宽敞却纵深数丈的洞穴,被气流卷进来的人惊魂未定,只见周围灯火摇曳黑影晃荡,随着气流的急促流淌,洞壁上的两盏油灯熄灭了。那是以鲸鱼脂肪为燃料由青铜铸成一只蛙状为底座,上面顶一个圆盘的精致油灯,一共八盏,尽管灭了两盏,整个洞窟依然显得亮堂堂。

    手腕粗的铁链与地板摩擦产生的声音让人牙酸肉紧,铁链的那头锁住两截枯槁如干柴的手腕和脚腕,那是一个玄衣愁容,须发皓白的小老头,他就像倒在沙漠里过了一千年的胡杨木,干愣愣的枝丫再也没有一丝水的痕迹。

    他被粗重的铁链锁住了手脚,铁链的那头连着手臂粗的铁钎,铁钎不知长几许,全部钉入洞壁的岩石之上,这四根长长的铁钎算起来估计比被它们锁住的人还要重一些。

    枯瘦的老头拖着哗哗乱响的链条,走向一方凹凸不平的巨石,缓缓坐下来,闭目沉思,一副智者悟道的高深模样。

    望着影子被灯火拉拽得忽圆忽扁的老家伙,洛天确定这是个活人,一个在山中快要枯槁成灰的老活人。穆轩轩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判断人鬼的影子定律,恐慌的情绪稍稍平缓一些。

    在松开抱住洛天的手臂之后,穆轩轩一个小跳跃,跟这个臭家伙拉开至少两米的距离。

    洛天却不怎么在意她这个躲色狼的动作,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揩她油了,习惯了,他更在意的是,这是什么地方,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家伙到底是谁?

    缓缓坐下来的老头脸上沟壑纵横,皱纹深陷,老得就像一尊蒙尘多年的泥胎木雕,忽然睁开小眼睛盯着洛天,道:“小友是修道中人?”

    声音依旧喑哑无力,却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入耳中。

    洛天愣了一下,拱手一揖,笑道:“见过前辈,说来惭愧,我不是修道中人,虽然我想成为修士,奈何资质驽钝,进不了修道场。”

    “你确实不该是修道中人。”

    洛天唯有暗暗一叹。

    老头继续道:“但你要进修道场,却绰绰有余。”

    呃?!洛天眼眸一亮,头一回被人说有进入那个梦寐以求道场的潜质,心中小小激动,道:“前辈,我真的能行吗?”顿了一下,忽然发觉对方的前言后语有些自相矛盾,苦笑一下,道:“想来是前辈说笑了,我又如何能进修道场呢,别说修道洞府了,就是悟道场我也进不了,洗髓礼我都过不了,别人都说我是废柴,我想他们是对的。”

    老头道:“你确实是废柴,是一个能入修道场的废柴。”

    穆轩轩也有点被搞糊涂了,道:“前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璞玉未凿,就是一块烂石头,神兵未淬,也只是一把砍柴刀。”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洛天是一枚看似废柴实则不是那么废而且还能进修道场的人才。这话在自我否定甚至自我轻贱的少年心里激起一片好看的涟漪,小小激动过后,洛天冷静下来,屡经挫折的他是不会高兴过头的。

    “不知璞玉怎样凿开,还请前辈给晚辈指一条明道,晚辈感激不尽。”洛天再次拱手作揖,态度甚恭

    。

    “呵呵呵呵……”老头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门牙漏风,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像要断气一样,“璞玉凿不开啊,凿不开咯,要想凿开这万年冰川,千载雪山,你要等来奇门诡道,神鬼襄助,否则一切休提。”

    奇门诡道?神鬼襄助?

    真够玄乎的,这跟那骗我五文钱胡吹大气的算命神棍的话有何区别?都是神神鬼鬼的。能糊弄就糊弄呗!

    还好没有寄予太厚的期望,心里虽然有点小失落,但也不会太难受,洛天眉头一紧,脸色微凝。

    穆轩轩蹙眉沉思,突然神色一粲,说道:“前辈,您是不是气宗的伏地老祖?”

    “咦?!小丫头知道老头的名字?”老头微微一愕,皱巴巴的面颊就略略舒缓开来,“你是孙城君的徒子徒孙?他跟你提起过老头?”

    孙城君,白鹿书院的院长,也是穆轩轩名义上的舅父。

    天呀!真的是伏地老祖,穆轩轩不由暗暗惊呼一声,这个活在传说之中的大人物居然还在世,他是气宗的宗师,一个与伟大息宗分庭抗礼的传奇人物。

    关于他的传说,简直是书院那些闲极无聊却又精力过剩的俊男美女不断循环戏说甚至胡说的好材料,但究竟当中有多少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穆轩轩向舅父求证的时候,总是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好像伏地老祖是他不愿谈及的话题。然而书院老大们越是藏着掖着的东西,八卦心爆棚的少男少女们越是在这上面深度挖掘创作,把一个蔫了吧唧的老头说成了貌比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大帅哥,而且在帅的前面加上风流倜傥重情重义对爱专一等等靓丽的前缀,然而眼前这老头跟那些词汇根本就不沾边,这个巨大的反差让之前一直活在少女情怀之中的穆轩轩在惊愕之余难掩小小的失望。

    其实她也知道时间过了这么久,就算伏地老祖年轻时是个帅哥,现在也不复当年的容貌了,但心里上已经被那些戏说创作荼毒了,一下子难以接受这种落差。

    气宗与息宗是修行世界的两个不同的分支,它们同宗同源,却又各有差异。气宗偏于以气御物,而息宗则以息御物。所谓气,即为流动的气体,当段位达到一定的高度,气宗的修行者既可以轻而易举掀起一场大风暴,也可以如今晚一般,仅以小气旋就能卷走洛天和穆轩轩。而息宗讲究的则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以意念调动天地元气,以肉眼无法看到,一般人也很难感受到的天地之息,去驾驭世间一切物事。气宗与息宗如果都炼至巅峰,是很难分出孰优孰劣的,只不过在世俗的眼光里,息宗的意境更高,所以也显得更高大上。而气宗则相对来更俗气一些。按照某些无聊人士的说法,你用气去吹起一个姑娘的裙子和你以意念之息掀起她的裙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俗而猥琐,后者雅而雪操。

    穆轩轩在书院生活多年,对于气宗也有一定的了解,尽管白鹿书院的修道场是以息宗为主导地位的,而且那些息宗的大佬们对于气宗不怎么看得上眼。但也没有把气宗视为洪水猛兽加以禁止。所以当自己和这个臭家伙被气流卷走之时,她就想到气宗,再联想到书院在很久之前,那场气宗与息宗的大争论,导致气宗的宗

    师伏地老祖愤而出走,冰雪聪明的姑娘居然立马猜到眼前这个小老头就是伏地老祖。

    “其实院长大人对前辈推崇备至,说前辈乃修行界的天才,是气宗的大宗师,今日得见前辈,真是三生之幸。”想起当初这个气宗大人物在与息宗闹翻之后,据说很潇洒地留字崖壁,然后翩然而去,喜爱书法的小迷妹想起那样的场景,还是觉得这次偶遇激动人心。

    “屁,姓孙的能瞧得上我气宗小老儿,当年气息之争他可是息宗的主力干将,对老头可一点也不客气,嘿嘿!如今书院在他的执掌之下有这种局面,也不枉他这么多年的劳心劳力。”

    糟了,他似乎跟孙院长有嫌隙,穆轩轩露出甜甜的笑容,笑道:“伏爷爷,您别跟孙院长一般计较,其实气宗也好,息宗也罢,都是修行界的同门,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师兄弟,何必闹得那么生分呢。”

    伏地老祖愁眉低垂,状若入定,过来半晌,忽而呵呵一笑,道:“小女娃嘴儿甜,唉!世间事若真如你所言之简单,那就少许多纷争攻讦了,可惜人心要复杂许多。”

    洛天道:“前辈,是谁这么歹毒把您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窟之中的?”

    “是老头把自个儿锁住的,与他人无关。”

    这话一出,洛天颇为意外,穆轩轩也吃了一惊,道:“伏爷爷,您干嘛要这样锁住自己?”

    “不锁住,出事的!”随着一声幽幽长叹,伏地老祖皱成一枚苦瓜干的老脸,掠过一抹火炭一般的艳红,异风从他的脚下流淌起来,呼呼作响,将他那身八百年没有洗过的黑袍子撩起来,碎成一条条的下摆在风中凌乱的舞动,就像妖孽一样诡异。风越来越大了,仿佛在伏地老祖周围形成一个气旋,将他吹向了空中。只见他赤红的面色,暴突的双眼,脸上的皱纹也消了许多,鼓鼓的就像一只大蛤蟆。

    粗重的铁链哐哐作响,在风中互相碰撞,伏地老祖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托着向空中缓缓升起,在气流急促流淌之中,仿佛风神一样,凌空挂在离地两三米之处,乍看身姿很有出尘飞仙的飘逸感。

    难怪这个洞穴到处光溜溜的,一尘不染,原来这老头隔三差五会扮演一回老祖牌吹风机呀!洛天和穆轩轩赶紧往洞口跑,狂风之中的青铜油灯俱灭,洞内但闻风声狂啸,暗黑不见五指。

    洞窟的天气说变就变,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无须一盏茶的功夫,洞内云收风停,暗夜放晴了。里边很快亮起了火光,八盏铜灯一一被点亮。

    怀着重重疑惑的两人又返回洞内,却看见一个皂衣汉子正举着火折子,四处点灯。对于洞口进来的人毫不在意,似乎早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伏地老祖坐在那方巨石上,闭着眼睛,神态如常,除了被狂风修理过的白发比之前更乱一些,没有任何变化。

    洛天不敢贸然开口打扰他,便向那皂衣汉子拱手道:“阁下是老祖的弟子吗?”

    那汉子乜了他一眼,不说话,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哎!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呢?我们好心问你,你吭一声总可以吧!”不知为什么,穆轩轩忽然有点情绪。

    皂衣汉子继续点灯,对穆轩轩的话仿若不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