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行
字体: 16 + -

第十五章:斗斗琴,砸砸店

    然而今晚,美食却无人光顾,香九巷冷冷清清的,一个顾客也没有。

    很久没在铺子里打瞌睡的掌柜正与周公对弈,忽然被来客惊醒,连忙招呼婆娘把热腾腾的酱猪头肉切盘端上,对这两个半夜来访不惧危险的吃货一再哈腰作礼,并做出了卖一斤送一斤的优惠大酬宾活动。

    酱香的酒,酱香的肉,酱香的时光在幽静的巷子里静静流淌。

    夜幕冷冷之中,一个青衣皂靴,面容清秀的青年背着一具墨色瑶琴进了香九巷。青年并不说话,只在西边靠窗的一张桌子之前落座,背上的瑶琴也没有解下来,只见他坐姿笔挺,目光直视前方的粉墙,整个一副很酷很吊诡的模样。之前还是个话痨的掌柜似乎成了哑巴,麻溜地将猪头肉和美酒给青年端上,也无片言只语。

    忽然安静的铺子让先来的顾客很不习惯。

    洛天瞥了一眼那青年,轻声道:“这家伙是谁,怎么一来,掌柜的就成哑巴了。”

    念念微微一笑,却不接他的话茬,将掌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声道:“掌柜的,来一碗大鸡蛋面,不加葱。”

    掌柜的却没有反应,倚着柜台耷拉着脑袋,仿佛又与周公对弈起来。那婆娘也不说话,只一通忙活,煮汤、下面、加料、磕蛋、搅匀、油煎、面熟蛋香,盛碗上菜,厨中一系列的动作,清晰可闻。

    碗大汤浓,蛋薄而金黄,覆盖在面片之上,旁边缀以一抹生菜的嫩绿,简直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洛天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笑道:“葱能提味增鲜,你不吃葱,可惜了。”

    念念神色微凝,道:“面是给你的,我不吃面。”

    洛天一愕,道:“我的?我喜欢吃葱啊,哎呀,怎么不早说呢?哎!那个老板娘,你给我来点葱花。”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清冷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琴声陡然而起,汩汩如流,绵绵不绝,人言闻琴知音,乃是一种听觉享受。但这是什么鬼?这琴声就像是被一个酗酒的莽汉在喝了三斤马尿之后胡乱扒拉而生,不但毫无乐理可言,连最基本的拨弹技法也没有。但那青年却正襟危坐,两手敞开,做抚琴而奏之状,一派琴师献技的模样。

    洛天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如果这也算演奏的话,那我都可以去勾栏中卖艺了。

    便在这时,一把鬼嚎嗓在身边炸起,仿佛在某个深夜的破庙之中,一个恶毒的鬼魂在嚎叫。洛天吓得一激灵,赶紧捂住了耳朵,惊恐万状地望着那张微微翘起的樱桃小嘴,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完美的嘴儿怎么可以唱出如此难听的歌。

    狼狈的掌柜和婆娘不知去向,厨房里的碗碗碟碟开始了反抗,噼里啪啦地乱响起来,一曲碗筷霹雳舞正欢快地上演。躺在大海碗里的面片也不甘寂寞,窈窕似美人的面条,一根、两根、三根,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纷纷从浓汤之中鱼跃而起,扭动着迷人的身姿,在半空中跳起了艳丽的华尔兹。点点面汤飞洒而出,溅在少年的

    脸上,让惊恐之中的少年怀疑这一切都是在梦里。

    巨难听的琴声和巨难听的歌声斗了只一盏茶的功夫,却让捂耳缩首的少年感觉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好好的一间活色生香的酱肉铺子也着了灾,厨房的碗碗碟碟碎了一地,灶台旁那一大摞的柴火倒了,灶门内有火星窜了出来,点燃了柴火,呼哧呼哧地烧了起来。桌子上的筷子倒了,柜台旁的酒坛子破了,飘香酒液从顾客的脚边流淌而过,奔向门外。

    这比遭了贼还悲惨的铺子却没有让掌柜的伤心落泪,他和婆娘一起默默地收拾残局,仿佛是自家熊孩子给闹的,怨谁呢?

    洛天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赶紧抹走脸上的面条和汤汁,望着念念一副不关我事是你们打烂东西的臭屁表情,叹道:“姑娘,你们这是干嘛?吃个面条还把人家的铺子给拆了,至于吗?”

    “至于,十分的至于!”抚琴的青年终于开口了,那声音疏朗有力,震壁回响,缓缓转过头来,“念念,这回你服输了吧?”

    念念面色如常,大大的水眸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谁说我输了,咱们这是平分秋色,胜负难定。”

    青年淡淡一笑,道:“就知道你性子强,就算输了也不会承认的。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地跟我回去的。”

    念念道:“是吗?我不信。”

    青年酷酷地道:“那你绾起左边的袖子,在手腕往上一寸的地方,那里有两根血痕,十字状,长约一寸,那是我的琴声所留。所以你输了,所以你要跟我回去。”

    念念眉心微蹙,露出惨兮兮的表情,道:“好吧,是我输了,我跟你回去……才怪!哈哈,你看,哪儿来的血痕?哼!格鲁牛牛,你想要本姑娘做你的美娇娘?门儿都没有,窗儿也没有。”

    格鲁牛牛大惊,赶紧趋步近前,望着小美女卷起袖子露出的那一截雪藕似的手臂,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琴音波明明击中了你,怎么可能没有留下血痕,这是不可能的。”

    “哼!什么不可能,自己学艺不精,还来献丑。”

    “我不信,我的勾指音波和剔指音波都已达至三段杀,你的喉音波根本难以抵挡,怎么可能伤不了你。”

    “你很想伤了我吗?”

    “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可能没有留下血痕?”

    “有血算不算伤呢?”

    “算,啊!不算,不算,这个只是小小的伤,不能算伤。”

    “那我出血了,你不心疼吗?”

    “……”

    “我这么娇滴滴的弱女子,你就狠心用琴波音让我流血,你好狠心啊!”

    “……”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格鲁牛牛一时间愣住了,我错了吗?

    洛天一声叹息,向这头牛投以深表同情的目光。

    “哦!我知道了,你说,他是谁?

    为何你要用面条护着他?”神经大条的牛牛还没从念念画的圈圈里走出来,陡然发现身边这位相貌堂堂的少年似乎很有情敌的潜质。

    念念眸光一闪,伸手勾搭住洛天的肩膀,一脸幸福的笑容,道:“不好意思,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我未过门的意中人。他很好的,白天给我斟茶递水,晚上给我铺床折被,是个很暖心很暖心的小傻瓜。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咱们是有缘无分了,知道吗?”

    听着这娇娇嗲嗲的台腔蜜语,洛天颇有毛骨悚然之感,但他又很确定一件事,如果当场否定小美女的话,他的肩膀脱臼只是最小的惩罚。

    “好!很好!我格鲁牛牛不怕竞争。按照我族的传统,只有最强的汉子才配拥有女人。现在我要和你决斗!”格鲁牛牛就像一头看见红布的公牛,指着洛天,拍着胸脯,眼中燃烧着狂野和杀气。

    决斗?开什么玩笑!洛天吓了一跳,尽管自己貌似比对方壮实,但这头牛可是会使琴音波功的,音波功?靠,这名儿听起来就是个很高大上的杀人武功,你看这满屋子被打得稀巴烂的瓷器,试问自己的脑袋有这瓷器硬吗?为这只刁蛮的彩凤决斗?老子不干,打死也不干。

    洛天哈哈了两声,道:“这位兄台,其实我与……啊!我与念念姑娘是很情投意合的,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尽管我们还没婚,但我们是很真心很真心相爱的,这决斗之事,我看就不必了吧。再说了,以兄台你这般胜似潘安的美貌,神乎其技的武功,将来必能找到一位更漂亮更温柔的姑娘做老婆,做人又何必独恋一枝花呢?因为你为了一枝花,很可能就会错过一大片花圃,一枝花和一个花圃,兄台你应该懂得如何选择吧。”

    念念的脸上的笑容依旧幸福满满,当洛天说到“其实我与”四个字的时候,突然感到左肩刺痛,那只纤纤柔荑稍稍发力,就产生了老虎钳的效果,可怜的少年唯有继续往下编造着美好的爱情故事。

    花和花圃?我要怎么选择?脑子不够用的格鲁牛牛一时间又掉进了圈圈之中,挠头不已,瞪着牛眼,对念念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决斗跟花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正所谓看一花一叶而知大观世界,连花和花圃的关系你都没有弄明白,又如何与我的意中人决斗?又如何当我念念的汉子?”念念墨眸溢彩,深情款款地望着洛天,仿似一位溺亡在爱河的花痴。

    格鲁牛牛彻底蒙圈了,这位心窍不拐弯的汉子对于念念的话向来很少怀疑,那是因为爱煞了这小美女的缘故,既然念念也说自己不懂,那就是真不懂了。就算打败这少年又如何,赢了也是输了,自己的见识输了,不行,一定要全方位赢了他才成,这样念念才会心甘情愿地嫁我,当下格鲁牛牛哈哈一笑,道:“好,我这就回狼神山请教百炼大师,待我弄明白此间的道理,就回来与你决斗。”

    这憨汉倒是个痛快人,背起瑶琴便遁入夜色,去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