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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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谋划

    “姓花的也太贪了,要了五万两银子还不知足,居然还要三个九品官,今年出缺的官职咱李家的份额都得贴进去一半了。”待花不魄走后,墨师兀自忿忿不平,“这头豺狗,可别是白眼狼,养不熟。”

    李凝珂微微一笑,道:“没事,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就算其他人能干出让咱李家吃亏的事,我李凝珂也不在乎,重要的是,先把事办妥了。官员年年换,少三个又如何?”

    “在南北疆掀起一场风雨,以牵制步鹤翁的侧翼力量。从而减轻同盟承受的压力。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同盟对抗步太师的法子。然而战火燃起,不管本意如何,又有多少苦衷,终究是涂炭生灵,伤害百姓的事,造孽啊!”墨师捧起香茗,浅酌一口,望着墙上的一幅千里江山图,“愿天降圣者,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若此图,便是人间乐土!”

    李凝珂莞尔一笑,道:“墨师言之有理,我们李家迟早要当这天降圣者,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步氏掌控朝堂已超百年,这棵大树根深叶茂,不容易撼动啊。”

    便在这时,一个褐衣汉子从外面悄悄进来,无需通报就进来了,显然是属于可随时面见家主的近卫。

    “三叔,有何情况?”李凝珂面容淡淡,纤纤玉指抚摸着掌中的曜变天目茶盏。

    褐衣汉子拱手一揖,道:“少爷,飞影回报,傍晚时分,西莽土狼兵已经在野狗岭以东集结,兵力约有三千人,似要进击张家堡。”

    李凝珂秀眉微蹙,道:“格鲁达达这是要干什么?我不是跟他说好了,叫他们进兵黑谷河东边的西山镇吗?花不魄的防区在那儿,他跑到张家堡干什么?”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怒道:“这老土贼是看上张家堡的粮食了,收我五万两银子还不算,竟敢行劫掠之事。走,备马,我得去会会他!”

    墨师吃了一惊,道:“少爷,现下已是三更,明早再说吧。”

    “等不及了,张家堡本有重兵把守。但五日之前,知府黄振以南楼县有悍匪出没为由,已经从张家堡抽调了五千精兵前去剿匪了。仅剩一千余守兵,如何能抵挡格鲁达达的三千狼兵?三叔,你即刻去召集一下梁州城所有的剑影暗卫,咱们连夜赶往张家堡。”李凝珂也是真急了,张家堡粮仓是梁州城最大的粮仓,在四方同盟的运作之下,粮食的采购运输一直由李家负责。倘若粮仓被劫,正值暮春,青黄不接,粮食收购调运将会困难重重,善后补仓工作不易完成。倘若短时间内无法将粮食运入梁州,充实仓禀,知府大人势必顺水推舟,将李家供应商的身份取消,这会影响到四方同盟在梁州的战略部署。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刻,四方同盟正与太师步鹤翁剑拔弩张,倘若出现这种漏洞,步太师岂会轻易放过?

    民以食为天,掌控了粮食的供应,就等于掌控了梁州城的天,战略意义可想而知。

    见家主郑重其事,三叔应了一声,急匆

    匆的去了。

    春意冷,夜未眠。

    知府黄振的宅子里今夜来了一位贵客,一个长相俊秀,颇有书卷气的青年。这青年朗目若星,面颊白皙,一袭雪白的对襟窄袖长衫,腰间挂了一块质地绝佳的墨玉,一顶镂空雕花的银冠束笼头发,脚蹬白底黑帮海龙皮靴,整个人看起来落落素净,儒雅翩翩,而简约之中却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尽管他表情和蔼,笑容可亲,却也让人不敢直视,至少知府黄大人在他面前谨小慎微,亦步亦趋,乖巧得像一条看门狗。

    青年坐在上首的主人位置,轻拨茶碗盖,品着顶级香茗,淡淡的看了一眼弯腰塌背,满脸谄媚的黄大人,笑道:“黄大人,坐吧!”

    黄振频频点头哈腰,笑道:“多谢二公子,门生就是一贱皮子,平日里坐惯了,现下有机会站站,也挺好。”

    二公子放下仿如羊脂般的白瓷茶碗,道:“黄大人你在梁州任上也有些年头了吧?”

    黄振呵呵笑道:“托太师的福,门生就任梁州知府,已经有八年了。”

    二公子道:“八年?嗯!很好!能一任八年,证明黄大人还是能力出众,政绩斐然的嘛。”

    黄振欢喜得脸上皱褶子开了花,躬身点头,道:“二公子谬赞,门生惶恐!”

    二公子眼睛也不抬一下,轻轻掸了掸素净的衣摆,淡然道:“眼下本公子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办好了,来年黄大人步步高升也未可知,不知黄大人意下如何?”

    黄振猛一激灵,那是激动的颤抖,是前程锦绣的诱惑在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使他浑身通泰,如打了鸡血般亢奋,老宦海的他却没有流露出来,神情肃穆的道:“门生愿为二公子效犬马之劳!”

    二公子微微颔首,炯炯眼神中,闪烁着某种慑人的精光。

    泥鳅会重新分配地盘的工作如期进行,老鬼一再重申,一定征求会中各位当家的意见,绝不搞一言堂,一刀切。事实上,他也确实征求了各位当家的意见了,就说了一句话,诸位有意见吗?然后底下的五位当家之中,有三位当场表示没意见。三当家窦大柳嘟囔几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楚的话,便沉默是金了。至于六当家谢黄,变脸似的阴转晴,高声道:“我……没……意……见!”故意把四个字的尾音从城南拖到城北,拉得老长。老鬼也不在意,笑嘻嘻的道:“很好!多谢诸位的配合!”

    “干你娘的,好奶都让他们分了,老子只分些奶渣!”在猪头胡同的一家小酒馆,谢黄捧着一碗烧刀子,一口闷,啊的一声龇牙咧嘴,川字眉皱得能夹死苍蝇。

    洛天笑眯眯的道:“蟹哥,你别丧气,不就是换个地儿吗?一样是你老哥说了算。至于油水丰厚与否,那还不够你光棍一人吃香的喝辣的?”

    “兄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谁还怕钱咬手啊!虽说老子还没有婆娘,但手底下不是有一帮混饭吃的兄弟吗?我谢黄混得不好,他

    们比我更遭罪,你说我能过意得去吗?”谢黄拎起翠绿翠绿的酒罐子,满上大海碗,驴眼一瞪,“你奶奶的,我喝酒你喝茶,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洛天淡淡的道:“我不喝酒,茶能让我更清醒。”

    说话间,门外吹进来一阵凉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脚步声响起,一个头戴软帽,青衿长袍的中年人从店门外走了进来。店小二刚要上前热情招呼,便被他挥手屏退了,径直走到谢黄身边,大大咧咧的就坐,道:“茶越喝越暖,酒越喝越凉。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因为暖,所以人更清醒。”

    “屁!那是因为你就二两马尿的量,过了就倒,你丢不起这人。”谢黄瞪了一眼这位不速之客,喷着酒嗝,“稀客啊!什么风把赵主事赵大人给吹过来了,不知大人有何差使?”

    赵主事瞟了他一眼,抽出桌上竹筒内的一双筷子,夹起碟中一块酱牛肉,放在嘴里,咀嚼几下,眉头微皱,道:“久酱肉僵,肉都柴了,没什么味儿。”

    “哈哈哈哈,赵大人果然不负吃货之名啊,一品便知这酱肉的好坏。小二,给我来一罐上好的竹叶青。”

    “好嘞!马上来!”

    “不必了,我可没有你这闲功夫在这儿打牙祭,告诉你吧,这回不是我的差使,是知府大人的差使。”

    “哦?知府大人的差使?赵兄请讲!”

    泥鳅会在城区的保洁工作离不开官府的支持,那是要用到府衙公帑的。而谢黄与府衙对接的人就是赵主事。平日里其实也很少需要赵大人出面指挥的,只需逢年过节给这尊佛送礼送钱就行。如今赵大人亲自出面交代知府大人的差使,这可是不多见的事情。

    呸的一声,赵主事把嘴里的残肉吐到地上,撇了撇嘴,道:“明早会有一队人与你会合,你再领上一些人,午时之前赶到张家堡,到那儿清理一下粮仓中的陈米旧谷。自会有人与你接头。”

    也不等谢黄接过话茬儿,酷酷的赵主事便掷箸拂袖,起身离去,潇洒得仿佛一只刚刚下了一只大鸡蛋的老母鸡。

    去张家堡清理粮仓,第一次接到这种差使,谢黄很是愕然了片刻。因为粮仓的清理工作一直有专门的胥吏负责,根本轮不到泥鳅会插手。这波操作算什么?

    第二日早上,一群皂衣汉子准时与谢黄会合,二十来人,长相倒是歪瓜裂枣,乱七八糟,然而却都是钢条形的汉子,那彪悍的荷尔蒙透着粗布陋衣都能闻到。与其说他们是清污的保洁人员,还不如说他们更像是打家劫舍的悍匪。

    既然是知府大人派来的人,谢黄平日里那张口沫横飞,胡侃海侃的驴嘴也闭上了。他是个明白人,对于能掌控自己前程未来,甚至身家性命的力量,从来都保持足够的谨慎。

    领上包括洛天在内的十余人,再带上这帮悍匪,谢黄清洁大队便朝张家堡进发了。

    路程不远,清洁大队很快到达张家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