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喜
字体: 16 + -

第五十五章 碰瓷

    安喜自然是装睡,甚至连醉酒也是装的。

    于是她在听见惨叫的时候条件反射般动了动胳膊。

    这就被虞以安给发现了。

    回去的马车上,虞以安用两根手指掐住了安喜脸上的肉。

    力道十分不知好歹。

    “哎哎哎——”

    这一下子下去,安喜白皙的脸上直接浮现出了两道红润的手印子。

    安喜的眼中顿时涌出泪水,“疼死啦—”

    “你有没有良心啊虞以安!!”

    “这难道是一块儿猪皮吗?!”

    刚想骂上安喜两句,却见对方气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便不忍心再说什么重话。

    ——毕竟守宫砂还在不是?

    脑子里刚冒出这句话,虞以安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

    狠辣无情的七皇子容忍度变得这么高了。

    传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吧?

    双手握住安喜的双肩,轻柔的抚摸着她,爱怜的眼神扫视着她,这令安喜一阵恶寒。

    这虞以安是不是人格分裂?一会儿扬言杀她全家,一会儿“全世界我最深情”?

    见安喜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湿润着,虞以安掏出一方黑色绣金的手帕,正想往安喜脸上擦去。

    安喜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收住了动作。

    “你不应该对那个乐人下如此狠手。”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捏着精细的手帕,停在半空中。

    重重的甩开了安喜的肩膀——他突然想起来那个乐人抱过这个位置。

    “你觉得我下了狠手?”

    看着心上人一脸不满和厌烦的表情,血气渐渐的在虞以安眼中凝结。

    他不计较她做出来的荒唐之事已经是十分退步了。

    她竟然还嫌下手太狠?

    呵,下手太狠。

    那割人手指算不算狠?挖人双眼算不算狠?一箭穿心算不算狠?

    谁人都知道七皇子异军突起,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

    谁人都说七皇子手段狠辣,下手狠毒,宛如地狱来的修罗。

    谁人都说七皇子手下养的死士皆是武林高手,杀人于无形之中。

    谁人都可以这么说,唯独安喜不可以。

    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不可以。

    “本就是我点了他,有什么事情你也不该全都发泄于他一个无辜者身上,你也太不辨是非了。”

    安喜还在数落着虞以安的不是,言辞愈发激烈。

    “那我,若是全发泄于你身上。”

    “你可担待的起?”

    安喜眼神挑衅,还不等回答,就听车外有人在呼喊:“闪开!”

    被虞以安一把护在怀中,两个人不受控制的往马车尾部跌去。

    所幸虞以安的内力稳健,两人才没有一齐摔个狗啃泥。

    整理了衣衫,安喜下车查看。

    车夫正抱着鞭子站在车前,一脸的不忿。

    即使内心十分气愤也没有破口大骂,从此处便可以窥探到虞以安府内的家教和规矩。

    见安喜下了车,便走了过来。

    “郡主,此人忽然冲出来横卧在路中央,小人这才拉紧了缰绳,生怕碾了他去。”

    安喜瞅见车夫胳膊上有擦伤,冲他点了点头,嘱咐他去不远处的药房涂点外伤药。

    这现场的情况便交由她处理。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对横卧路中间的人指指点点和辱骂,只有一少部分是噤声看热闹的。

    人群见马车奢华,又见来人一身华贵红裙,便知这是安府郡主的马车。

    一瞬间所有憎恶的目光都变成了怜悯——众人皆叹道:“遇见安郡主,算你小子倒霉。”

    安喜闻言诧异的挑了挑眉,穿过人群自动让出来的一条道,来到了那人面前。

    只见那人皮肤干瘪,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仅能蔽体,身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是新伤,有的已经覆盖了泥土。

    像是个乞丐。

    那人静静的背对安喜躺着,并未说话。

    “这位大娘,你们都认识这个男子吗?”随手拉了个围观大娘。

    那大娘一脸受宠若惊,似乎是不敢相信张扬跋扈的安郡主会这样与自己说话,开口时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这小子是个老江湖了,日日在这条路上冲撞达官贵人的马车。”

    大娘可能第一次与高官子女说话,虽然有些紧张,但涉及到她擅长的坊间传闻的部分,已经有侃侃而谈的趋势。

    这安喜明白,在现代这叫碰瓷儿。

    “有时候运气好碰到软脾气不想闹事儿的就能赚到些钱,运气不好碰到些不是吃干饭的,”大娘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的看了安喜一眼,显然是想说“比如你就不是吃干饭的”,咽了咽口水,大娘终究是没多嘴,“就一分钱的赚不到,还会被人家叫了手下来打上一顿。”

    说罢小心翼翼的瞟了安喜一眼,见她没有怪罪自己的小动作,才舒心的松了口气。

    “那他——?”

    如果像大娘所说,那这男子应该是叫唤着要赔偿才对,怎么她下来这半天了,也没见他说一句话?

    大娘在安喜的眼神儿里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放下菜篮子,大娘弯下胖胖的身躯,去探了地上男子的鼻息。

    随即受到惊吓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安喜见状了然,扭头就对上完药正往此处走来的车夫喊道:“郎中!郎中!”

    车夫听见安喜的呼喊,转过头就往刚出来的医馆跑去,不一会儿就背着个大药箱折了出来,身后跟了个腿脚不太利索的女子。

    看来就是方才为车夫上药的郎中了。

    女郎中扑到男子跟前儿,先是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脉,随后利落的打开药箱开始施针——还有救。

    安喜松了口气。

    刚刚她已经把跌坐在地的大娘拉了起来,后者此时正全身无力的半靠在手推车上喘着粗气。

    安喜侧目看她,“别怕,他不会有事的。”

    满头大汗的大娘点点头,立刻意识到了情况有多么不同凡响。

    张扬跋扈的安郡主找人救治痞子张?

    为非作歹的安郡主亲手搀扶了她?

    目中无人的安郡主柔声安慰她?

    暗自捏了一把胳膊上的肉,大娘冲安喜重重点头。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地上的男子悠悠转醒,一脸茫然的看着围观众人。

    女郎中大大的松了口气,扶着腰一脸疲惫的站直了身体。

    视线环绕一圈,定位精准的冲安喜点了点头,连出诊费都没要,就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安喜示意车夫送她。

    那个碰瓷倒地的男子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是泥泞血迹糊了一脸根本无法辨认。

    那男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在安喜转身的时候状似无人的又躺下了。

    “就是你们撞伤的我!别以为假意医治就没事儿了!我告诉你们,那不能够!!”

    见安喜无言,男子十分得意的继续叫嚣着,“赔钱啊赔钱!安府郡主撞人不给钱咯!!!”

    不等她回话,一旁沉默良久的大娘一脚就踹了出去。

    大娘体态有些丰腴,这一脚差点把刚抢救回来的男子踹的归了西。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钟晓?!安郡主不仅不怪罪你还救了你的一条狗命!你竟这么泼皮不知感恩?!老娘我今天非得”

    大娘说着便又要一脚踹上去。

    安喜见状赶紧拉住见义勇为的大娘,免得男子一命呜呼。

    “拿去。”

    安喜自袖中掏出一包碎银子,丢在了男子寸缕不着的怀中。

    男子诧异的接住了锦缎织造的钱袋,瞬间起身就要跑。

    刚跑出去两步,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扭过身子来不解的望向安喜。

    “手脚健全的年轻人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不许再坑蒙拐骗。”

    “否则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身后的大娘惊叫出声,似乎在感慨安喜人傻钱多。

    男子不屑的笑了笑,轻蔑地抛了抛钱袋,“那就多谢郡主大人了。”

    说罢转身便走出了街口,再也看不见身影。

    安抚了情绪激动一脸不满的大娘,车夫送郎中回来了。

    “属下往她的药箱里放了一些碎银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马车时,车夫小声在安喜身后说道。

    不愧是虞以安调教出来的手下,个个精英。

    一番闹剧就此结束,安喜复又上了车。

    “你刚才为何不随我一起下车?”

    “我要是下去了,这件事儿就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安喜明了,如果虞以安着手处理这件事,结果只会是碰瓷的男子被趁着夜色丢到乱葬岗。

    根本不会有询问和医治的事情,更别说慷慨解囊劝人迷途知返了。

    撇了撇嘴,见马车已经到了丞相府后门,安喜就轻巧的跃下了马车。

    “三日后便是吉日,记得在家。”

    虞以安轻飘飘的撂下这一句话,便令车夫行进,径直拐出了巷子。

    安喜闻言诧异的扭头,发现这一日不见,丞相府已经改头换面了。

    就连后门都贴上了大红喜字,悬挂了许多红丝绸。

    两个写了喜字的大红灯笼摇摇晃晃的随风飘荡着。

    三日后,便是虞以安的妻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