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昭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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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日”凉城走到了凉言的身边,他早已经看出了凉言一脸的担忧和歉意。

    “无妨,我都已经习惯了。”凉城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拉着师姐往院子里走。

    两个人进了凉城的房间,凉城的房内和别的屋子的风格明显不一样,主色调以淡青色和白色为主,虽也同样淡雅,却也平添了几分生气。

    凉城拉着师姐在桌旁坐了下来,细细的端详着她。

    “师姐,你瘦了。”除了凤凤和母亲以外,凉言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可以让凉城这么温柔对待的人。

    “现在才想起来我呀?”凉言责怪的语气中更多的还是宠溺。

    “师姐,您也知道我从不会去前庭的。”

    “逗你的。”师姐抬手刮了一下凉城的鼻尖。

    “以后师姐不必为了我再顶撞凉家其他人,我也说了,我早都习惯了。”

    “师姐知道你的委屈,师姐也从未要求过你什么,但是阿城,明日父亲的祭礼”凉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也知道凉城自然会懂。

    “我知道。”凉城的声音明显的轻了,“毕竟是父亲的祭礼,我不会生事端,怎样我也都会忍。”

    凉言的目光透着满满的心疼,凉城怕凉言担心,又赶紧加了句“祭礼之后,我便带凤凤回云夜。”

    “这么匆忙?”

    “嗯,凉府我一刻都待不下去,况且母亲还在琥珀台,我离去这么多日,还是不放心”

    “也好,她的伤确实需要你在身旁多照料。”

    凉言看着凉城,又想继续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凉城轻轻笑了笑“师姐,想问什么,便问吧,无事的。”

    “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凉言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凝重,她拧着细眉看着凉城,没再说下去。

    “嗯。”过了好久,凉城才微微点了点头,“楚氏。”

    凉城说完这两个字,凉言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嘴巴。

    凉言这样的反应是在凉城意料之中的,他看着说不出话惊讶的捂住嘴望着自己的凉言,苦笑了一下。

    “师姐,我真的不得不这么做。”

    “阿城,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凉言压低了声音轻吼了一句,带着一丝明显的愤怒和责怪。

    一直都没怎么对凉城凶过的凉言,今天却破了例,她自己都记不清今天这是凶他的第几次了。

    “我知道的。”凉城的眼神中,有微微的歉意,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都已经过去了三年了,你为何还要念念不忘,执着于此?”

    “有些事情的真相我必须要清楚,就算是五年,十年,我也会一直查下去,直到我死。”凉城的声音虽然依旧是轻轻的,但话语中的坚定丝毫不减。

    凉言是明白凉城的性子的。

    凉城也算是从小到大都在她的身旁长大的,凉城的性子她自然也最是了解,从小到大,只要凉言说的话凉城都会言听计从,她也是凉家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可以让凉城顺服的长姐。

    可唯独这件事,她没有任何发言权。

    她明白此时无论她说什么,凉城认准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况且,他认准的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扎了根,执着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她曾对凉城说过,人不要一直带着恨生活,可她也不是不懂,凉城的恨,绝不是平白无故。

    那是任谁都无法自愈的疤。

    凉言无奈的叹了口气,现下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凉城也明白凉言的情绪,在整个凉家,除了自己身负重伤的母亲,凉言是唯一一个把自己当做血亲来疼的人,虽不是亲姐弟,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紧紧地将他护在身后。

    凉城抬起手,轻轻的将凉言鬓角的碎发温柔的掖向耳后“师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说的话,我都会听,但是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

    凉言笑了笑,但同样是苦的。

    她看着眼前的凉城,眼神中全都是心疼,他的委屈,他的苦痛,他的难言之隐,她一直看在眼中,心中是最明白的,因为明白,因为在乎,所以心疼。

    “师姐只是不想让你再涉险了,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真的再经不起什么波澜了,于你,于凉家,都是如此。”

    “凉城明白。”

    “你做什么,师姐都会支持你,但师姐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迫不得已之时,一定要保全自身,万不可再与楚氏有什么牵连。”

    “师姐放心,待我查清楚真相之后,自会舍车。”

    凉言点了点头,又盯着凉城看了一会儿,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虽除了你以外凤凤还是勉强会跟着我的,但是吃的用的穿的她都不肯让别人插足,连头发丝儿都不让我碰,身上的衣服也许久都未换过了。”说到凤凤,凉言的神情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些日子,真的劳师姐挂心了”凉城一想到师姐为自己做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好啦,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早些歇息吧,明日父亲祭礼,还是要起早的。”凉言说着便起身向门口走去,但是走了几步又一脸担忧的回过头像是不放心什么似的。

    “师姐放心,我定不会生事。”凉城笑了,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凉言的后脑勺。

    凉言会心一笑,然后拉开门离去。

    凉城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凉言逐渐离去的背影,眼神中的笑意慢慢被悲伤取代。

    望了一会儿,便转身要回屋,似乎是又想起来了什么,转头向楚离房间的方向望了过去。

    屋子里还亮着,凉城又定定的看了几秒,这才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和衣躺在床榻上的凉城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重新穿好衣裳,随手又披了件白色带着狐狸毛的斗篷在身上。

    凉城出了屋子,走到了院子中间那棵树下的桌子旁坐下。

    月亮埋在云彩里,时而有若隐若现的月光从云缝中洒下来。

    距离父亲凉暮离世,也已有三年了。

    三年的时间,似乎改变不了什么,但似乎一切又都已改变,父亲的死,母亲的伤,那场灾祸,那场战争,现在想起,依旧历历在目。

    良渚之灾,那是所有人都无法忘记也无法磨平的痛。

    凉城抬起头,怎么拼命看也看不清月亮。

    楚离歪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凤凤,似乎已经睡熟了。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放下了帘子,然后来到了桌前,打开了包裹。

    是一件黑色的男装。

    她扬了扬嘴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可能在笑自己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女生,又怎么能奢望旁人把自己当成女子看待,也可能是在笑凉城的审美,与自己也别无二致,但后来又想了想,他也许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女子来看,再傻的人都不会送女子一件黑色的男装。

    随后楚离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屏风后面换上了衣裳。

    这件衣服没什么特别,也没有什么样式,很是普通,跟被换下来的那件已经好多天都没换的破烂相比倒是多了几分整洁和干净,但却也连府内奴才的服饰都比不上,是扎在人堆里就会消失的存在。

    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恍惚间感觉自己又成为了一名可以随时隐入黑夜的死士。

    换好衣服楚离便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准备睡觉。

    眼睛闭上了将近半个时辰,眼皮都闭酸了,可还是睡不着。

    楚离睁开眼,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抬着头望着天儿的凉城。

    她本想下意识的赶紧关门,但是凉城已经转头向这边望了过来,于是她想关门的手就尴尬的停在空中,她想了想,还是抬脚走了出去,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楚离走到了离凉城一米多远的地方站住了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愣愣的看着转回头没再理她的凉城的侧脸。

    忽地一阵风起,卷起了凉城垂在地上的斗篷衣角,也卷起了他披在肩膀上的长发。

    楚离就这样看着有点仙气缭绕的凉城发愣。

    反正愣了也不是一两次了,不差这一次。

    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楚离在风中微微的下了个寒颤,这一抖被恰好回过头望向自己的凉城看见。

    他起身,边向着楚离走了过去边解开了身上的斗篷。

    走到楚离面前的时候,凉城刚要把斗篷披在楚离的身上,楚离像一根杆儿一样笔直僵硬的向后直直后退了一步。

    这姿势可是比军姿还要标准。

    凉城手举在半空中,没收回来,他挑了下眉毛,看着楚离“你觉得如若你受了风寒,这里的人谁会闲下来去照顾你?”

    楚离没说话,凉城又往前走近了一步。

    楚离刚要再次以标准的军姿向后踏步,凉城的手扳住了楚离的肩膀,然后忽的靠近,一只胳膊绕到了楚离的身后,斗篷从楚离的身后绕了过去,被温柔的盖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瞬间的薄荷香气,和斗篷上残留着的凉城身体的余温。

    楚离刚要抬手说不用,凉城轻轻皱起了眉,声音很轻。

    “别动,起风了,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