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净肉
第四章三净肉
晨露初曦。
枯坐半晚的石逸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
彷惶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悠悠然不知所得。
一夜苦修，似乎有所得，却又还差点什么。
石逸抬手使劲揉了揉脸颊，眼神重新恢复清明。锻神诀修行了十余年，虽未入门，也显露出些许奇妙之处，即使一夜未睡，精神却并不困顿，反而十分饱满，让人恍惚间有着说不出的愉悦满足之感。
石逸轻笑一声，从山岩上一跃而起，掸掸僧袍上的露水，迎着东方的晨曦长吸口气，展开身形向着禅寺方向奔去。
归元禅寺后院的菜园有数亩大小，均由古山和清逸师徒两人打理，每日的活计不少，这也是石逸能逃避寺院早晚功课的原因。虽然劳累，却胜在清静。
草草用过早饭，石逸便和古山一起忙碌在菜园之中。
古山年近古稀，虽也习武强身，不过修为一般，只是堪堪炼脏初窥，身体已衰退的厉害，因此菜园中的活计大多落在石逸身上。
石逸现在锻体有成，菜园中的活计虽不少，也算不上繁重。
日近午时，石逸抬手将两桶井水倒入屋前水缸之中，随手将木桶放在一旁，舒出了口气。
虽是初夏，正午已有几分炎热。忙碌半日，终于将菜园中的活计干完，望着眼前满园青翠，禁不住生出几分满足感。
即使重生，我种田的种族天赋依然顽强，真是太厉害了！
石逸正志得意满之际，一阵呼喊之声从院外传来。
“清逸，清逸何在？”
石逸闻声望去，一个看上去比自己略大一些的和尚正站在菜园旁冲着自己的方向高声呼喊。
看见那和尚身影，石逸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烦闷。
归元禅寺众僧侣现有玄、古、圆、清四代，石逸虽是古山之徒，因入寺时尚在襁褓，被排在了清字辈，现在来的这人便是唯一排在石逸前面的一个。
为此石逸耿耿于怀许久，也曾利用年幼的机会想了许多招数，可始终未能摆脱二师兄的身份，两人因此也结下了不少的梁子。
石逸不紧不慢地走出菜地，来到那人面前，眼角抬也不抬地慢声问道：“清圭师兄，找我何事啊？”
“古苦师叔祖令我前来，唤师弟前去问话。”清圭对石逸故意的怠慢视若未见，脸上毫无表情，沉声道。
“还是这么无趣。”石逸嘴里嘟囔着。
清圭比石逸大两岁，生性严肃，做事一板一眼从不逾规。两人从小斗
到大，虽在石逸这里吃过不少亏，却也时常让石逸无可奈何。若让石逸在禅寺之中排出最令他头痛之人，清圭绝然前三之列。
“我院中活计尚未做完，不如等我把活计做完再去见古苦师叔祖？”石逸心念一转，脸上堆笑，做伏低状试探道。
清圭神色肃然，只是紧紧注视着石逸双眼，一言不发。
不过片刻，石逸便招架不住，脸色一垮，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哀叹道：“欧克、欧克，你赢了，走吧，走吧。”
对石逸时常冒出的奇怪用语，清圭已是见怪不怪，闻言只是低颂一声佛号，转过身去径直向院外走去。
石逸嘴里低声嘟囔着跟在他身后，在他前面，清圭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两人一路无话，离开后院，绕过大殿，来到偏殿后一排禅房前，这里是寺中普通僧侣日常起居的地方。
清圭脚步不停，走进院中。石逸跟在他身后，脸色一整，先前的怠惰奇迹般一扫而空，亦步亦趋地走进院中。
院中松柏成荫，一个身材瘦削的老和尚正大声训斥着几个小和尚。在老和尚的训斥下，几个小和尚面色苍白，双股战栗，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石逸见状心中咯噔一下，几个小和尚正是清麓几人，而那老和尚则是禅寺的监院古苦法师。
定然是昨日之事发了。
看见石逸进来，清麓低着头，连连偷偷打着眼色，试图暗示什么。
古苦也发现清麓的小动作，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见了刚走进来的石逸。
“见过师叔祖。”石逸心如电闪，脸上神情自若，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道。
古苦双目如电，盯着石逸一言不发，瘦削的身躯隐然如怒目金刚，强大的气势将石逸笼罩其中，让人不由心生恐惧。
石逸心知这是古苦炼脏圆满，即将破入先天修为带来的精神威压。若修为不济，在这威压之下，便会如清麓几人心胆俱丧，在古苦面前不敢有丝毫隐瞒。
石逸已炼髓圆满，这威压压力虽大，尚不能影响他的心神。不过本着低调做人的原则，他也不欲硬扛，只是略微坚持了一下，便做出不支状，额头见汗，身形摇晃，向后退去。
古苦见状，脸色稍稍缓和。
这些小和尚大多从小在寺中长大，身为监院，少不得需对他们严加管教。对于石逸，他平素印象尚可，虽偶有跳脱，待奉寺中长辈却恭敬有加，打理寺中菜园也勤勤恳恳，想来今日之事，定是清麓等人撺掇所致。
“清逸，你可知错？”古苦气势略收，沉声问
道。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这样的错误石逸自然不会犯，他双手合十，躬身答道：“不知师叔祖所谓何事？”
古苦神色一僵，没想到石逸竟会如此回答，顿时脸色一沉，一指清麓几人质问道：“昨日，他们几人在寺外偷食鸡肉，甚至还带回寺中，今日被当场发现，你可也参与其间？”
猪队友啊！
石逸心中暗骂，神色间丝毫流露，依旧不慌不忙地答道：“启禀师叔祖，弟子却也参与其间，但那野雉乃林间捡拾，弟子等并未杀生，是为三净肉。”
石逸此语一出，正欲发作的古苦一下愣住，在他身旁的清圭和清麓等人也露出愕然的神情。
三净肉之说出自佛陀，指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杀之肉，此戒中，不禁比丘之食。
梁国佛门所修佛法，并不提倡三净肉之说，却也没有明确禁止。
虽明知这是石逸狡辩之言，可一时间古苦竟生出进退维谷之感。
若引经据典驳斥石逸，自可辩过这小子，可这样一来有如佛法之争，平白抬高这小子的身份，甚为不值。
若直接加以惩戒，又于自己一向依规而行的为人不符，于己佛法修行有违。
“嗯！外门邪说。平日不精修佛法，却去学得这些野狐禅。”权衡之下，古苦板着脸沉声道，“你们几人下去后罚抄金刚经十卷，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啊……”
清麓几人禁不住低呼出声，古苦性情严苛，几人没少在他这里吃过苦头，这次被抓个正着，几人已有被重重责罚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被如此轻轻放过，大出几人意料。
听见几人呼声，古苦脸色一黑，似乎要再说什么。
石逸见状忙躬身合十道：“弟子知错了，今后当勤修佛法，绝不再犯今日之错。”
石逸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若再继续狡辩，真正得罪了这位监院师叔祖，今后说不得便难有好日子过了。
古苦脸色稍霁，冷哼一声，扫视了清麓几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待确定古苦去得远了，清麓几人方才长舒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是那个蠢货把鸡肉带回寺中？”石逸脸色一沉，恶狠狠地瞪着几人道。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到清麓身上。
“这……这……”清麓脸色一白，喃喃不语。
“揍他！”
随着石逸一声怒喝，院中立时响起一阵惨叫声。
一旁的清圭看着打作一团的众人，摇摇头，独自转身离去。
（本章完）
晨露初曦。
枯坐半晚的石逸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
彷惶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悠悠然不知所得。
一夜苦修，似乎有所得，却又还差点什么。
石逸抬手使劲揉了揉脸颊，眼神重新恢复清明。锻神诀修行了十余年，虽未入门，也显露出些许奇妙之处，即使一夜未睡，精神却并不困顿，反而十分饱满，让人恍惚间有着说不出的愉悦满足之感。
石逸轻笑一声，从山岩上一跃而起，掸掸僧袍上的露水，迎着东方的晨曦长吸口气，展开身形向着禅寺方向奔去。
归元禅寺后院的菜园有数亩大小，均由古山和清逸师徒两人打理，每日的活计不少，这也是石逸能逃避寺院早晚功课的原因。虽然劳累，却胜在清静。
草草用过早饭，石逸便和古山一起忙碌在菜园之中。
古山年近古稀，虽也习武强身，不过修为一般，只是堪堪炼脏初窥，身体已衰退的厉害，因此菜园中的活计大多落在石逸身上。
石逸现在锻体有成，菜园中的活计虽不少，也算不上繁重。
日近午时，石逸抬手将两桶井水倒入屋前水缸之中，随手将木桶放在一旁，舒出了口气。
虽是初夏，正午已有几分炎热。忙碌半日，终于将菜园中的活计干完，望着眼前满园青翠，禁不住生出几分满足感。
即使重生，我种田的种族天赋依然顽强，真是太厉害了！
石逸正志得意满之际，一阵呼喊之声从院外传来。
“清逸，清逸何在？”
石逸闻声望去，一个看上去比自己略大一些的和尚正站在菜园旁冲着自己的方向高声呼喊。
看见那和尚身影，石逸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烦闷。
归元禅寺众僧侣现有玄、古、圆、清四代，石逸虽是古山之徒，因入寺时尚在襁褓，被排在了清字辈，现在来的这人便是唯一排在石逸前面的一个。
为此石逸耿耿于怀许久，也曾利用年幼的机会想了许多招数，可始终未能摆脱二师兄的身份，两人因此也结下了不少的梁子。
石逸不紧不慢地走出菜地，来到那人面前，眼角抬也不抬地慢声问道：“清圭师兄，找我何事啊？”
“古苦师叔祖令我前来，唤师弟前去问话。”清圭对石逸故意的怠慢视若未见，脸上毫无表情，沉声道。
“还是这么无趣。”石逸嘴里嘟囔着。
清圭比石逸大两岁，生性严肃，做事一板一眼从不逾规。两人从小斗
到大，虽在石逸这里吃过不少亏，却也时常让石逸无可奈何。若让石逸在禅寺之中排出最令他头痛之人，清圭绝然前三之列。
“我院中活计尚未做完，不如等我把活计做完再去见古苦师叔祖？”石逸心念一转，脸上堆笑，做伏低状试探道。
清圭神色肃然，只是紧紧注视着石逸双眼，一言不发。
不过片刻，石逸便招架不住，脸色一垮，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哀叹道：“欧克、欧克，你赢了，走吧，走吧。”
对石逸时常冒出的奇怪用语，清圭已是见怪不怪，闻言只是低颂一声佛号，转过身去径直向院外走去。
石逸嘴里低声嘟囔着跟在他身后，在他前面，清圭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两人一路无话，离开后院，绕过大殿，来到偏殿后一排禅房前，这里是寺中普通僧侣日常起居的地方。
清圭脚步不停，走进院中。石逸跟在他身后，脸色一整，先前的怠惰奇迹般一扫而空，亦步亦趋地走进院中。
院中松柏成荫，一个身材瘦削的老和尚正大声训斥着几个小和尚。在老和尚的训斥下，几个小和尚面色苍白，双股战栗，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石逸见状心中咯噔一下，几个小和尚正是清麓几人，而那老和尚则是禅寺的监院古苦法师。
定然是昨日之事发了。
看见石逸进来，清麓低着头，连连偷偷打着眼色，试图暗示什么。
古苦也发现清麓的小动作，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见了刚走进来的石逸。
“见过师叔祖。”石逸心如电闪，脸上神情自若，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道。
古苦双目如电，盯着石逸一言不发，瘦削的身躯隐然如怒目金刚，强大的气势将石逸笼罩其中，让人不由心生恐惧。
石逸心知这是古苦炼脏圆满，即将破入先天修为带来的精神威压。若修为不济，在这威压之下，便会如清麓几人心胆俱丧，在古苦面前不敢有丝毫隐瞒。
石逸已炼髓圆满，这威压压力虽大，尚不能影响他的心神。不过本着低调做人的原则，他也不欲硬扛，只是略微坚持了一下，便做出不支状，额头见汗，身形摇晃，向后退去。
古苦见状，脸色稍稍缓和。
这些小和尚大多从小在寺中长大，身为监院，少不得需对他们严加管教。对于石逸，他平素印象尚可，虽偶有跳脱，待奉寺中长辈却恭敬有加，打理寺中菜园也勤勤恳恳，想来今日之事，定是清麓等人撺掇所致。
“清逸，你可知错？”古苦气势略收，沉声问
道。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这样的错误石逸自然不会犯，他双手合十，躬身答道：“不知师叔祖所谓何事？”
古苦神色一僵，没想到石逸竟会如此回答，顿时脸色一沉，一指清麓几人质问道：“昨日，他们几人在寺外偷食鸡肉，甚至还带回寺中，今日被当场发现，你可也参与其间？”
猪队友啊！
石逸心中暗骂，神色间丝毫流露，依旧不慌不忙地答道：“启禀师叔祖，弟子却也参与其间，但那野雉乃林间捡拾，弟子等并未杀生，是为三净肉。”
石逸此语一出，正欲发作的古苦一下愣住，在他身旁的清圭和清麓等人也露出愕然的神情。
三净肉之说出自佛陀，指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杀之肉，此戒中，不禁比丘之食。
梁国佛门所修佛法，并不提倡三净肉之说，却也没有明确禁止。
虽明知这是石逸狡辩之言，可一时间古苦竟生出进退维谷之感。
若引经据典驳斥石逸，自可辩过这小子，可这样一来有如佛法之争，平白抬高这小子的身份，甚为不值。
若直接加以惩戒，又于自己一向依规而行的为人不符，于己佛法修行有违。
“嗯！外门邪说。平日不精修佛法，却去学得这些野狐禅。”权衡之下，古苦板着脸沉声道，“你们几人下去后罚抄金刚经十卷，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啊……”
清麓几人禁不住低呼出声，古苦性情严苛，几人没少在他这里吃过苦头，这次被抓个正着，几人已有被重重责罚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被如此轻轻放过，大出几人意料。
听见几人呼声，古苦脸色一黑，似乎要再说什么。
石逸见状忙躬身合十道：“弟子知错了，今后当勤修佛法，绝不再犯今日之错。”
石逸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若再继续狡辩，真正得罪了这位监院师叔祖，今后说不得便难有好日子过了。
古苦脸色稍霁，冷哼一声，扫视了清麓几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待确定古苦去得远了，清麓几人方才长舒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是那个蠢货把鸡肉带回寺中？”石逸脸色一沉，恶狠狠地瞪着几人道。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到清麓身上。
“这……这……”清麓脸色一白，喃喃不语。
“揍他！”
随着石逸一声怒喝，院中立时响起一阵惨叫声。
一旁的清圭看着打作一团的众人，摇摇头，独自转身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