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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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吾有跌宕路 第一百章 泄华谷(三)

    “哎,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长公主听政罢,帝王也怕起女人了。”

    “长公主,其实我对长公主的事了解的很少。”瞿归云摇摇头。

    海映叹了口气,然后说:“殿下可知我师父是谁?”

    瞿归云又一次摇摇头。

    “是伏诗道人。”

    “什么?”瞿归云惊讶。当然,周隐也十分吃惊。

    “这些事,也是我听师父讲得。我师父是七星有名的上仙,后来据说师父不满七星教条和一些事情,就离开了七星。曾经在东孟留驻过。”海映一边说,一边往正屋里面走。

    “东孟?”周隐跨过门槛,走到海映让给他的席位后面。

    “是啊,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认他为师,但后来我清楚的记得,我有一个师兄,也就是长公主一事中的主角,靳渠。”

    几人入座。

    周隐一愣,接着立刻皱起眉头:“靳渠?公子阑门客?”

    “他本来是靳氏一族的,后来不再和家族一同生计,成了公子阑的谋士。”

    “他是主角?”周隐又问。

    鲁遥生听到这里,也连连点头:“不错,先帝之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当年指婚之时,长公主配偶,就是靳渠,虽然门户有些差距,但二人两情相悦,也就不讲别的了。但后来因为先帝年轻,践祚怕难稳,就特令长公主辅政,留在沧元都,婚约,也就作废了。

    后来,先帝因怕权力旁落,且长公主政策常常和先帝之意相悖,后来好像是长公主日益恣意骄横,无视皇权,被先帝打入了天牢,剥去贵冕,最后死在了狱中。此后这件事是万万不可提的,长公主名号也没了,最后是以皇女身份埋葬。”

    瞿归云微微启唇,有些出乎意料。她未曾听说完整这件事,只了解一些能说出来的东西,那些绝于人口的东西,她自然从未听说。

    “但长公主之聪慧善良,也有人记得,师父到了沧元都时,师兄未曾跟着来,他常常说长公主并非大奸大恶的人,只是可惜了师兄,自长公主死后,人都变了。”

    周隐心中升起一股滋味,他抿了抿嘴唇,问海映:“他要报仇?”

    就见海映神情变了一变,然后笑笑,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师父常常这样劝他。”

    命里有时终须有。

    “如若要报仇,他会想干嘛?”

    鹤生刚刚一直不言语,听到这时,哼哧一笑,言:“当然是杀皇帝了。”

    “放肆!”鲁遥生一拍桌子,怒眸言:“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也敢讲!”

    鹤生满不在意的言:“这有什么,我是南江人,怕什么。”

    “南江也是大瞿!”鲁遥生恼怒。

    鹤生抬眼看着鲁遥生:“麻烦你睁眼瞧瞧,大瞿现在什么样子。”

    鲁遥生刚要说话,周隐就拦住了,劝他坐下后,扭头看着瞿归云黯然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

    夜里,声静风息,院落外瀑布飞漱的声音若隐若现,大概是有什么结界,否则不会这样静谧。

    瞿归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托着下腮,痴痴的望着月亮。

    她还在想着沧元都的事情,还有沧元都的人。

    印川王怎么会善罢甘休呢?而印川王又是怎么借瞿归素的手杀的皇后?江徐徐有着这样的一种预感,这种预感也让瞿归云半信半疑。

    天下大乱,而王室之中还这样不停风雨,天下还没掀起波涛汹涌,自己巢穴先起了内讧。

    瞿归云低了低头,伸手抱住膝盖,无奈的倒在上面。

    “还不睡觉吗?”

    瞿归云抬头一看,不知道周隐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他微微笑了一笑,然后坐在她身边:“想什么呢?”

    “……”瞿归云没有回答,而是又把头撑起来,看着月亮。

    月亮像一张玉盘,又像一张宣纸,淡墨在上面画出松柏,一点微烟,一点轻云。

    “是在想白日里鹤生的话吗?”周隐问她。

    瞿归云看了一眼周隐,依旧没有说话。

    周隐抿了抿嘴唇,轻声言:“鹤生的话,你不要太往心里去,虽然有些不好听,但……”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知道的。”瞿归云勉强笑笑。

    “不用太勉强自己,还有我们在。”周隐看着瞿归云。

    瞿归云听了周隐的话,不由得也扭头看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闪着月光,宛若摇摇欲坠的烛火一般,在夜里,轻轻的照亮一方幽潭。

    “周隐……”瞿归云回过头,然后言:“你想当皇帝吗?”

    “怎么……突然问这?”周隐有些疑惑。

    “你能长生,不是吗?或许这个乱世,真的需要一个救世主。”

    “长生就是救世主了吗?”周隐觉得有些可笑。

    “长生,经历的死生更多,或许更加怜悯万物,当然,这也是长生之人的可怜之处。”瞿归云摇了摇头,又言:“胡言乱语了。”

    周隐抱着膝,思考了一下,说:“舍然就很有怜悯心。你和别的公主爱的都不一样。

    舍然爱的是真正的生命,这比任何冠冕堂皇的东西更实在吧,最直接的不就是生死。”

    “那你呢?”

    周隐听到瞿归云的反问,然后言:“我?我……我爱一切,我不希望有什么额外的或者无辜的生变成死。”

    “大家都是这样的,有善心的人都是这样,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比别人好的。”瞿归云又一次摇摇头。

    “那舍然问我想不想当皇帝,不就是想让我救众生吗?”周隐看着瞿归云。

    瞿归云抿了抿嘴唇,言:“大瞿气数将尽,可能改朝换代,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如若今后沧元都真的会沦落,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为什么?”

    “你和别人不一样。”瞿归云笑笑,接着说:“你的野心,不是建立在死伤无数上的,你的野心,就和你肩上的责任一样。”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能在这一时刻,完全洞察对方。这是否是知己,而或,是否都十分想要靠近对方。

    “那如若我真的攻破了沧元都呢?”

    “那就拔剑吧,新旧更迭,自有人得死。”

    “那我就不拔剑,不做这个皇帝。”周隐想起了瞿归云那时和江徐徐的对话——

    “如若今后,世子隐杀进了沧元宫城呢?”

    “那我也只能坐以待毙。”

    “如若他当了皇帝呢?”

    “如若他能破了沧元都,让天下统一,杀进宫城,那我也只能死在层月台。”

    是啊,拔剑的结果,就是必然有人为没落的王朝殉葬。

    瞿归云看着周隐:“不拔剑?”

    “对。不拔剑。不拔剑的算不算一个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会拔剑。”周隐看着月亮。

    “对了,阿罗,阿罗怎么样?”周隐看着月亮。

    月亮勾起人们的

    思乡情,周隐想起了远在天边的周罗,还有远在天边的老尹。自从离开家以后,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老尹了。

    文息呢?按现在的方向来看,也是越走越远。

    “她还不错,还比较适应沧元宫城的生活。太子不为难她。”瞿归云又加了一句。

    周隐点点头,然后又问:“想家吗?”

    瞿归云呼了口气然后说:“想家吗?又想,又不想。”

    “我明白舍然为什么不喜欢菡萏了,舍然是舍然,不是沁妃。”

    她一边为母亲的离世所痛苦,一边为母亲影子对自己的蚕食而更加痛苦。

    “去了西越之后去哪,东孟吗?”

    瞿归云低低眼睛,然后言:“去南恒。”

    “那我陪你。”周隐言。

    他的话,总是如同火炬一样温暖她的躯壳,从皮肤暖到骨头,让每一寸筋,每一滴血,从隆冬里解救出来,让这个人都踏实了。

    “其实不用的。”

    “有的事,不做不踏实。”周隐看着瞿归云,她的头发在月色下闪着光芒,宛若安静下来的瀑布,宛若此刻无声的夜色。

    第二日清晨,鹤生返回,几人启程,通过海映指路,从瀑布下面穿过山洞,真正进入了泄华谷。

    听海映说,真正的泄华谷中,并没有什么真的十分危险的地方,只是地势险峻莫测一些。这也是为何会让很多人向往之所在,因为简单易居住,不需要天天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比起可以看到的危险,人都讨厌未知的,或者是暗处的。

    “这里的树多的能长到峭壁上。”瞿归云叹道。

    果然,泄华谷水多,树多,怪石奇山多,绿意盎然,一片完全不像是冬日的景象,瀑布在山间隐隐约约的出现,时而哗哗的露出身段,然后又流进山石林木之间,难觅踪迹。

    “穿过峡谷,就是陈阳道。”鲁遥生擦了擦汗,站在石头上,看着远处。

    周隐呼了口气,拉着瞿归云往上走。看着脚下的路,不仅石头多,水也多,石头下面就是水,水底下,才是土。

    “往前走可能有沼泽,还是要小心些。”周隐给他们提醒。

    江徐徐走在前面,觉着眼前一闪,像是看见了一个什么东西,眨了眨眼,就在周围找。

    “这蝴蝶……好奇怪啊……”江徐徐看到一只淡紫色的蝴蝶,停在一朵花上,慢慢扇动着翅膀。

    “哪里奇怪了?”瞿归云也凑过来。

    “没有触角,比起虫子,这鼻子眼睛,倒有点像……人……”

    瞿归云心中一寒,立刻抓住江徐徐快要碰住蝴蝶的手指:“别碰它!走!”

    江徐徐被瞿归云拉出去几步,被周隐拦在身后,几个人站在一起:“你们看,这里有很多这样的蝴蝶。”

    “怎么会有那么多这样的蝴蝶?”瞿归云奇怪。

    就在这时,那些趴在岩石上、树上,草上的蝴蝶全都飞向了这几个人,围着他们转啊转,飞啊飞,宛若是一个漩涡一样,把他们围在中间,又像是一个陷阱,他们难以脱身。

    接着,就听见空中传来纷乱的的笑声,如同魔音一样在耳边聒噪。

    “这些蝴蝶,还会笑吗?”鲁遥生被吓得不清,毕竟这些蝴蝶都长着一张人脸,还都能发出人的声音。

    周隐没有说话,谨慎的看着这些东西。

    突然,几个人脚下的石头松动起来,一阵烟雾瞬间弥漫过来,一刹那天昏地暗,什么都看不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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