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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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七十五章 现踪迹

    柴寒楼,我好喜欢你啊。

    他突然感受到心脏如同被箭刺中了一样的痛,觉得自己的血一定是喷涌而出,且流干流尽。

    他明白怎么回事了。

    接着,他那双寒冷的眼睛里,落出了两颗泪珠。

    晶莹剔透,苦涩难收。

    他悲苦的低吼着,明白这股心脏上的痛处来自何处。

    来自他很久以前,不小心走进的一片林子。

    她的目光像毒辣的太阳光一样扎着他的心。

    “你长得真好看,我叫鬼女,你呢?”

    “咱俩一定是有缘人,不然,你怎么能用遁术轻而易举的就来到我身边呢?”

    “它能让你感受到我的存在,腰带常常失灵,是人族的玩意,而法术不会。我的心跳,会和你一起心跳,我的呼吸,会和你一起呼吸。我活着,你就能感受到我的喜怒哀乐阴晴无常,我死了,就会到你的心里去。”

    她温热的手,还把余温留在他的衣服上。正如她所说,她会和柴寒楼一起心跳,呼吸。

    她活着,和他一同世态炎凉,她死了,就去他心里去。

    柴寒楼痛苦的捶着心口,那里有一块石头,压着他对那片森林的眷恋,对鬼女的眷恋。

    压着他想去拥抱的欲望,压着他反抗一切的勇气。

    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就在那掷箭上,挫骨扬灰。

    你长得真好看,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一辈子。

    就这么消失殆尽,所有的阳光全然黯淡失色,十几年的陪伴,只有一句回报:我死了,就到你心里去。

    她还会一直陪着他吗?

    明明他感觉心里那么空荡荡的。果然不要再得到什么,因为失去的时候,总是将一切带走,只留——

    肝肠寸断。

    柴寒楼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柜子上面放着那个腰带。

    这时,柴寒楼才意识到一件事。腰带明明被他小心翼翼的放起来,此刻却无故在桌子上放着?

    他拿起腰带,看了看,正思量着,就有一小厮走进来,跪下言:“巫卿。钦天监监正拜访。”

    柴寒楼看向那小厮。这是他院内侍从。跟在院子里照顾起居的有六个,这是老四。六个按排行叫名字。老四本该叫柴四,却因为和老巫卿名字相像,因为忌讳,最终改成了柴双双。

    “你可动过我东西?”柴寒楼一针见血。

    柴双双没有抬头,道:“怎么敢动巫卿的东西。”

    放下了腰带,柴寒楼绕过柴双双往外走去。

    他来到正堂,就见亓官浑润在那里站着。两人分庭抗礼,之后就各席坐下。

    “不知道监正来,何事?”

    亓官浑润笑笑,然后看向柴寒楼:“不知邪祟可是除了没有?”

    柴寒楼心下打鼓,暗自捏了一把汗:“你什么意思,瞻青台没有邪祟。”

    亓官浑润挑挑眉毛,佯装疑惑的言:“巫卿还要瞒着什么呢?除去邪祟,也是我修炼道术多年的强项。”

    柴寒楼没有说话,他在等着亓官浑润把话说完。

    “长剑杀人,掷箭杀妖。”亓官浑润慢慢吐

    出八个字来,他不再观察柴寒楼的神色,而是盯着茶水,盯着静静游荡的茶叶。

    柴寒楼心口猛然一痛。了解了。这便是亓官浑润来的目的。激怒他,并且嘲笑他。

    他站起来,看着亓官浑润:“你杀了她?”

    “她是谁?”亓官浑润也站起身,面不改色的看着柴寒楼:“我把掷箭扔进断魂林,掷箭就冲她去了。”

    “不可能,掷箭杀妖,是要有妖的特征来历归去这三者其一,来做符的!”柴寒楼绕过桌案,走到亓官浑润面前。

    亓官浑润笑笑,然后揣着手:“对。符是,魂归。”

    果然。一个半魅,她该在南江,而不是断魂林。

    柴寒楼一把抓住亓官浑润的衣领,揪着他,问:“你在瞻青台放暗桩吗?这里没有物什能体察,鬼女的特况。”

    “没有吗?”

    柴寒楼愣了一下,一走神,亓官浑润衣领就松开了。亓官浑润整好衣冠,转身离开:“想着如何查出暗桩,还不如想想,如何对付劾奏。”

    柴寒楼落寞的站在那里。这究竟是自己人骗了自己,还是自欺欺人。

    鬼女给他的,只有一只腰带,如果说谁有嫌疑,那便是那六个仆从。

    暗桩要除,亓官浑润的话也要听完。

    亓官浑润没有把为何这么做和做了的结果告诉他,这话只说了最无用的,便是如何做的。

    过程往往不被看中,人们贪心,最珍爱结果。

    柴寒楼走到自己屋内,叫来了六个人挨个站齐。

    “是谁把腰带拿出来的?”

    头一个回答的,是柴三,他一脸茫然:“巫卿什么腰带?”

    柴三是扫院子的,向来不进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腰带。就是知道,也就是知道柴寒楼用过几次。

    柴寒楼沉沉的吐了口气,言:“柴双双,柴五柴六,你们三个在室内务事,有谁知道我的腰带放在何处的?”

    三个人没人说话,柴大柴二都不说话,两个人是忙前堂后院通传引客的。

    其实柴寒楼会选择直接询问,便是想要看看谁有那个侥幸之心,想要逃脱。

    “你们跟我很多年,知道鬼女对我的重要性。现在,你们中间有人背叛我。亓官浑润杀了鬼女,也就是说你们当中,有帮凶。”

    帮凶?这词可以让他们任何一个人丢掉性命,然后牵连他们的家庭。

    不动声色的他们个个都慌了神,叽叽喳喳的向柴寒楼解释。

    柴寒楼不知道是何时发生的,也不知道谁进过他的房间。

    没错,他不知道过程,只知道结果——鬼女死了。

    就在这时,柴三突然仰面倒下,双眼迷离,脸色发白,舌头发紫。

    邪祟已除,为何还会发病?

    这只能说,他接触病源时间,离发病时间很近。

    几个人也不敢碰柴三,就围在那里看。

    柴寒楼看着柴三,伸手拿起他腰上的手套。

    后来看着柴三被抬了出去,柴寒楼知道,柴三一定是碰了什么东西,才会发病。可他能碰了什么呢?柴三在院子里工作,而柴寒楼极少在院子里闲逛。

    这后园里一直都很安静,也没有出事,哪怕这次闹病

    也没有沾惹上。

    可如今能对上号的,便是这根腰带与鬼女有关,只有这腰带被动过,其他地方陈设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如若真是柴三,那这也就太过明显了。

    一直到了晚上,柴寒楼叫来了柴双双,先把药递给了他,让他把药给柴三服下。

    接着,他就问柴双双:“这几天,柴三可有可疑行踪?”

    柴双双皱皱眉头,然后道:“这不太清楚,前些日子巫卿忙着邪祟的事,几乎不回后园,日子实在清闲,没什么活干……”

    “对了。”柴双双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前些日子,柴三总是夜里起夜,没事还会多问几句,巫卿今晚回不回来。”

    这听着倒是可疑的很,但也难以偏信柴双双一面之词。天色已晚,柴寒楼就让柴双双下去了。

    然而过了一刻钟,却来了客人。

    就见柴大引周如走了进来。

    “郡主。”柴寒楼有些惊讶,站起身行礼:“此刻瞻青台为凶险之地,郡主应当避嫌。”

    周如解下黑色的批风,担忧的看着柴寒楼:“哎,母后与我担心巫卿,我与母后请命,瞒着父王来探望你。”

    “劳王后和郡主费神。”柴寒楼面不改色的恭维着。

    周如看着他弯下腰,脸上的忧虑半分不减:“到底是如何了,会闹到如此地步?政事堂许多大臣要弹劾你,巫卿是大恒的重要力量,没了你,瞻青台后继无人。”

    柴寒楼站直身子,看着周如,轻轻叹口气:“臣只觉得自己身在一个局中,而不知是何局。”

    “巫卿觉得,是有人下了套?”

    柴寒楼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还不明白。只觉得一切太过顺利,鬼女死,自己被劾,接下来如若自己倒下,瞻青台便无主,谁最得利?

    便是钦天监。

    为何要置鬼女于死地?难不成是知道了预言?鬼女会成为一名将军,攻入了另阳?

    另阳与魅族南江相距甚远,如何就铁骑踏破千城郡了?

    这恐怕,还是暗桩的问题。

    “巫卿?”

    柴寒楼回神,看去周如,见她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上次见周如已经许久了,而还伞一事,也已经很久了。记得那时漆耳来还伞,他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他不好再要回来,当日下雨,便是给郡主的,如今再收,就有些小气一样。

    况且,他也愿意把伞留给周如。

    他与周如,不过几面之缘,说过的话,也是少之又少。

    她看起来腼腆文静,不像是个会夜色之中跑来关心人的人物。

    然而如今,她就在自己面前。

    可又能如何,她帮不到他,还会给她自己惹得一身火。

    柴寒楼没有回答她,而是背过身子:“郡主还是早些回去。”

    “我……”周如局促了一下,然后说:“我和母后,都想帮你,毕竟这是巫族……”

    “这是前朝事,后廷不好多管。”柴寒楼语气愈加寒冽。

    周如抿了抿嘴唇,点点头,轻声言:“那巫卿照顾好自己。”

    “伞不用再送了,臣还有。”柴寒楼侧过身子,却没有正对着周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