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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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七十三章 昼惊梦(一)

    周器不能把文息怎么样,他看不懂这个小先生,也不敢伤周隐心腹。此刻还拿捏不住周隐,这种手段难逞。

    文息站在门前,看着远处,一直都是只有宫人或者巡兵在来回走动,不见周隐归来。

    后来听到了周隐去了骞阳殿的消息。消息还复述了周隐被踹了一脚的事。文息当即就无奈的扶住了额头,怕是惹急了周器。

    然后又听沐英殿传来消息,说周隐去了瞻青台。然而据文息所知,今日瞻青台已经被锁住了,任何人不得进出的。

    他就这么一直等。毕竟周隐告诉他叫他在这里等着,等着他回来。

    天蒙蒙亮,朝霞从天空一角初露头顶,正片天空还是深蓝色的,像是一类纱绸,十分金贵。

    也像是海的颜色,那是周隐母国的颜色。

    周隐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看起来整个人都单薄了。他脸色苍白,眼眶发红,额头上冒着虚汗,文息问他怎么了,他不回答,直接讲自己的事:“哎 找了一夜,才找到……”

    就卯正时刻,周隐从地下一层的一个书架顶端发现了一卷竹简,上面记着邪祟。

    “鬼女怎么会是邪祟?”柴寒楼白了一眼,正坐在梯子上的周隐。

    周隐把书丢给柴寒楼,言:“你自己看。”

    就在柴寒楼打开竹简开始阅读时,周隐慢慢走下梯子:“是啊,冲撞神灵而或非一界之生灵时,就要被恶疾缠身准确来说,邪祟在每个人身上。”周隐冷冷一笑,接着说:“不过上面说的对,要治病,就要百病的药。治百病,便是因果。”

    “因果?”柴寒楼看着周隐,然后接着说:“因果在你那。”

    周隐摇摇头,看向柴寒楼:“没有,它没有选择我。”

    “在谁身上?”

    “在舍然那里。”周隐看着柴寒楼,缓缓道出。

    柴寒楼一下就皱起眉头,满脸的难以置信:“你骗我。”

    “怎么可能?”周隐苦笑:“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接着,周隐又继续言:“你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可我看到的,明明是你令叶行将因果给你的。”柴寒楼往前走了一步,不过他的确怀疑过因果不在周隐身上,不然他不会没有察觉,当初在断魂林,他也这么对鬼女说过,虽然当时也只是为了不让鬼女对周隐那么怒恨交加。

    周隐踹起胳膊,回驳:“你可是说过的,越近,越现实的未来越不明确的。”

    柴寒楼慢慢低下头,不服气的嘟囔:“这几次我从未出差错。”

    “这几次是如此,兴许因果的事……”周隐突然想起,瞿归云在马车上给他的那个小包——

    周耽说王后的心疾,需要因果来治。

    “怎么了?”柴寒楼看着周隐的神色慢慢变化着。

    周隐回过神,看向柴寒楼:“这个方法,只有这本书知道对吗?”

    柴寒楼点点头言:“对啊,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能进这里?”

    周隐奇怪的搓搓下巴,然后道:“周耽朝舍然问过因果。说要给王后治心疾。不然舍然不会给我因果结羽叫我救王后。”说完,周隐就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小包。

    柴寒楼看着那个小包,他自然知道里

    面是什么,他已经很了解因果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因果会在瞿归云身上。

    “预言竟然不对……”柴寒楼纠结的还是这个问题。

    周隐撇撇嘴,道:“何苦纠结呢?结果对了,你依旧是个很厉害的巫卿。”

    柴寒楼叹口气,言:“可这还要救王后。”

    “你可以拿走一点研究一下,比如做一锅汤,每个人喝点就行。舍然的几滴血,可以救活一片荆棘林。”周隐道来。心里还有些引以为傲的莫名其妙的滋味。

    就这样,周隐把这些结羽分出去了一部分。

    他一个人走在回储华宫的路上,逐渐开始犯困,身上开始不舒服,觉着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发抖,这就是起热,他有些慌,但还是要回到储华宫再说。

    其实周隐心里是明白的。无论是在桌案前他拍了柴寒楼一掌,还是之后用手接过他手里的锁,他都已经必染无疑了。

    接触即可传染。

    周隐回到储华宫没有碰任何一个人,只让文息来照顾自己。

    周隐躺在床上,觉着身上开始发汗,但还不到一刻钟,又开始冷的厉害。

    紧接着,周隐染病的消息迅速扩散到了整个储华宫,还不到半个时辰,周隐得病的事,传入周器的耳朵里。

    周器召来了钦天监监正亓官浑润。

    亓官浑润与大瞿钦天监监正亓官子浑是出了五服的亲戚。然而当年论道,他败给了亓官子浑,后者入了沧元,他来到了南恒。

    亓官浑润告诉亓官子浑言,很快,二人的身份将会调换。

    亓官浑润不喜欢巫族,认为巫族就是多出来的官位,这是典型的冗官,自从有了钦天监,何苦多发那么多俸禄。

    “臣打探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讲。”周器已经懒得再去猜了。

    “柴寒楼于断魂林有一挚友,为半人半魅的鬼女。柴寒楼夜得梦境,鬼女将威胁王城,他要带走人,却触犯神灵,才会降如此大灾。”

    “所以?”周器看向亓官浑润。

    亓官浑润言:“在瞻青台的吏员告臣,杀了那个鬼女,是唯一办法。”

    “那妖女在断魂林,如何处置?”

    亓官浑润拱手:“臣有降妖之掷箭,待臣寻找能降妖女之符策,定能斩去此恶疾。”

    周器看着亓官浑润,冷言:“如今边境有乱,不可节骨眼上徒增麻烦,监正明白吗?”

    “臣明白。”

    文息看着周隐沉睡的样子,心里已经猜的差不几分,他一时半会儿不能醒过来了。

    没错,周隐就在那片黑暗里,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都说路的尽头是起点。类似生的绝路是死的开始。

    周隐看着雾霭渐渐散去,他身在一片远大的梨花林中。

    梨花林内花雨纷纷,寻不到人的踪影。只有风,在一棵又一棵花树里游走。

    “周隐……”

    周隐听到有个女人在叫他。

    他听得出来,这是瞿归云。

    然而,当他扭过头时,那里只有一片匆匆而过的落英。

    周隐朝着林间喊:“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听

    见瞿归云言:“这是我的家啊。”

    “你的家在沧元宫城。”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声音忽然没了飘然的回响,真真切切的在他身边响起。

    他忙转回头,就看到她一身白衣,如同一朵梨花一样,清丽高雅的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柔和似风。

    “瞿归云?”

    “我是舍然。”

    “这是一个人。”周隐有些不敢相信:“你应该在回沧元宫城的路上。”

    “不对。你在哪我就在哪。”舍然看着周隐手腕上的金叶子。

    “……”周隐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叶子:“你不是舍然。”

    “怎么不是?”

    “她不会这样和人说话。”随着舍然往前走,周隐慢慢往后退。

    接着,就见舍然摊手哼笑:“你不就想让瞿归云给你说心里话吗?”

    “什么?”周隐有些不解。

    “她说话拐弯抹角的,还总是大道理一堆不是吗?”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你服她吗?”

    周隐慢慢往后退,语气变得很不耐:“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想要的舍然,不是吗?”

    周隐摇摇头,言:“我要的舍然,就是瞿归云,她从没有居高临下,她很伤心,她只是经常很伤心……”

    “你不喜欢她伤心,你想快乐不是吗?我不会伤心……”舍然向他靠近。

    周隐抬眼看着她:“不会,没人会一直快乐,瞿归云只有一个。你不要再往前来了。”

    舍然冷冷一笑,继续往前走,然后道:“是吗?我偏偏要靠近你啊……”说着,就看到周围的梨树开始旋转,整个天地开始摇晃,只一瞬间,梨树都消失了,一片火光映红的石林,而他脚下是碎石,再往后退,就是断崖。

    “别逼我,我不打女人。”周隐逼不得已,将手放在了寸天剑上。

    舍然突然一阵狂笑,然后瞪着周隐:“你根本拔不出剑!你不会杀人,你只在御政殿砍过齐怀珍,他可没死!”

    确实,周隐无论如何拔剑,都拔不动。就在此刻,他的左脚猛然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倾倒去。他原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了,然而,他被拉住了。

    他的手,被一个带着画像面具的女人拉住了。

    女人把他拉上岸,待他站稳,看向自己。

    周隐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你又是谁?”他环顾四周,并没有舍然,那么眼前这个,就是刚刚的舍然。

    “我是神歌。”

    周隐一愣,突然竟不知应该说什么。

    “怎么,没话给我说吗?”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周隐反问。

    就见她慢慢的来回踱步,然后言:“没有。”

    周隐轻轻泄了气,心里暗暗的不舒服:“那你出现干嘛?”

    “因为你心里,有话给我说啊。”神歌的口气十分冷淡,而周隐却能听到沧海的海味,那样的清透、咸苦。

    听了这句话,周隐突然升起一股恼怒,他攥紧了剑柄,往前一步:“你倒是理直气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