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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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三十八章 才人到(一)

    明滁被吼得哑口无言,接着就听见蔚帝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就看到高贞慢慢走过来,伸手扶住他站起身:“将军请回吧。”

    明滁皱起眉头:“陛下为何会如此呢?”

    高贞笑笑,然后低头:“陛下圣明,自有神算。”

    “可这不合理啊,兵符,那一半兵符本就一直在乌月关主将手里数代……”

    “陛下圣明,自有神算。”

    高贞依旧是这句话。

    明滁深深的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往外走去。

    而蔚帝是如何叫明仲卿乖乖的叫出兵符的呢?这种狡猾的阴招,还是齐怀珍的意思。

    秘传官带去了两份信函。一份,是明仲卿妻子的书信,一份,是陛下写的信件。

    明仲卿是在离开京都的前一天刚刚成亲,与妻子只见过三次面。第一次,只说了一句:“女郎请坐。”第二次说了一句:“前来送聘。”

    第三次,就是在洞房之夜:“等我回来。”

    他妻子也只与他说过两句话。

    “郎君来府上何事?”

    “那我等你。”

    明仲卿几乎忘记了妻子的模样,四年过去了,他记得的,是有人在家等他。

    四年,他收到过八封来自她的信。

    明仲卿在这第八封信里,读到了这几句话:妾身羸弱,竟染风疾久不愈,若长久未见妾之信笺,愿君可于清明酾酒相寄。

    等到展开蔚帝的信后,他从地狱回到了地面。

    朕知爱卿牵挂家人,又得知家中贤妻得病,心中忧虑,后派太医丞前去医治,现已康复。

    这封信的日期,写的要比传令官到乌月关这一天往后几天。

    那个年轻的传令官告诉明仲卿:“希望将军早些把兵符交给我,将军希望的事情就会早些完结。这封信所写日期那一天到来时,一切都会如信的内容一样,一切都会如将军所愿。”

    “我怎可为了……无论如何,我不相信这是陛下的旨意!”

    “将军不愿相信的有很多事,但很多事都是可以是真得的。

    将军交出兵符,明家老小,可以得到陛下特殊荫厚。”

    这话里有话。蔚帝以明家老小威胁明仲卿。他离家太远,容易被家所牵制。

    周隐来到乌月关,以及离开时,都十分顺利,没有像百里三郎那样的阻碍。但是的确,他的名声在慢慢扩展,很多人都说周隐体贴百姓,有怜悯之心,当受爱戴,还有人说,南恒若有这样的王,百姓会更怡然。

    城千郡万称君王。

    周隐离开乌月关时,听到了钟楼传来的钟声,以及三道烽烟。他在书里见到过这个礼节。这是太后死了。他不得不穿上了黯淡

    无色的衣衫。他换衣服时,再次看到瞿归云那片金柳叶。这叫周隐猛然想起了自己对她的许诺。并且叫他懊恼自己承诺,且愧怍的发现如若不是见到了这个东西,他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周隐找来了小刀,在叶端凿出了一个小洞,接着又割下一绺头发,穿起来后,带到了手脖上。

    “度过李令关,往前再走,就能直达另阳。”习深望着远处的地方,那里一片云海,还有天的割裂处——李令关墙崖。

    周隐三人度过乌月关,刚往前走没多远,就听见身后的官兵喊:“你什么人?!”

    周隐扭过头,就见到一个衣服破败不堪,头发散乱,满身泥渍血渍的男人。

    三人停下来,然后周隐下了马,看向那个被几个官兵推来推去的人。

    那人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链,不是个犯人,就是个奴隶。

    就在周隐仔细端详这个奇怪的人时,这个人竟然抬起头来,大喊:“周隐公子!”

    周隐有些惊奇,然后看向文息:“这人认识我!”

    周隐立刻跑过去,然后来到这人眼前,看着这人拨开散发,擦去污渍,才辨认出模样。

    竟然是詹雏!

    周隐立刻抓住詹雏的肩膀:“真是缘分!竟然再次碰到先生!”

    就这时,詹雏立刻下跪,然后朝官兵言:“这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奴隶啊!”

    周隐看向周围的官兵,立刻打掩护:“不错!他是我的奴隶!”

    周边的人很给周隐面子,毕竟其名声好,不会有什么疑心,于是就把詹雏放出了关。

    周隐将詹雏引到文息、习深面前,看着这二人并没有多大反应。

    “你们不惊奇吗?我竟然再次遇到了詹雏先生。”周隐对二人的无动于衷感到奇怪。

    习深笑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周隐牵着马,和詹雏边走边问他话:“先生怎么逃出来的?”

    詹雏抚抚胡子,笑道:“我将那两个看守引进了山林里,山林多野兽,我们遭到了野兽攻击,他二人一同抗击结果失败。野兽吃了那两个人,吃饱了,也就厌烦了,我就借势逃出来了。”说完,他又朝周隐拱手:“但还是得了公子庇佑才有詹某活路。”

    周隐笑着挠挠头,言:“我能有什么呢?”

    “当时在钟鸣关,公子说我是能够逃脱的人,只是要顾及公羊君。的确,如若那日公羊君在侧,说不定那奸滑的看守会让公羊君与其一对抗野兽,一人看管我。哪怕死了一个看守,还有一个可以押解我到北寒炎地。”詹雏看着渐渐昏黄的天色,感慨道。

    “不如在前面驿站歇息。”习深指着前面的房子。

    几人同意之后,就奔着驿站去了。

    驿站名为菡萏居二号。

    习深看着这个驿站的名字,很奇怪,好像很熟悉一样。

    几人刚一进门,就看到一面入门屏风,上面画的是一只九尾狐,周隐仔细看去,似乎还看到狐狸眨了眼睛。他被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动。以为是自己在吓自己。

    从屏风后面走来一个小厮,长得下巴和鼻子很长,眼睛上挑,就如一只狐狸一样。他笑着弯腰:“几位住店吧?那么晚了,给几位烧上洗澡水如何?”

    “感觉你们这店名字很熟悉。”习深问道。

    小厮笑着引他们几人往里面走:“是的。菡萏居一号在沧元都郊外,那是赫赫有名的。这入门屏风的样式,就是仿照的宫廷内公主屏风画的。”小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在袖子里摸索钥匙。

    詹雏听了这话,心里生疑:“宫廷画也能仿造?莫非是见过?”

    小厮笑着摆摆手,回头看了詹雏一眼,说:“哪里啊,我们菡萏居的来历,看来先生是不知道。”

    接着,小厮就猛一同菡萏居历史来了一大串,这才叫詹雏明白。

    “可为什么要在进门的地方画一只狐狸呢?”

    “哪里是狐狸,那是一朵菡萏啊。”小厮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推开门,让几位进了屋。

    习深笑着看向詹雏:“大概是画笔活灵活现,以九尾狐之廓画菡萏之形,以表念道之心。”

    周隐再次听到了“道”这个字,不由得问詹雏:“詹先生可知公子阑信道?”

    “这个,东孟人人皆知。”詹雏笑笑,和周隐、习深一同入席。文息跪坐在周隐后侧。

    “这个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周隐疑惑。

    詹雏笑着摸摸胡子,他摸胡子还和习深不同,习深是顺着下巴上的胡子往下捋,而詹雏是搓着上唇之上那两绺往旁边抚,像一个老道士。

    “道嘛,就是死道理。天为源,源为信,信为气,气就是混沌虚无,得气,及得道,逍遥洒脱,超凡出世,认为天命是万物生长的规矩,预言是天定下来的未来。他们,是守护天命的人。就是守护规矩的教条者。”詹雏言。

    “天命?”周隐格外注意这个词,也引起了文息的注意。

    “对。这个天命,就是老天说的话。譬如说,公子要成为王,他们就认定你会为王,不成王就不行,而想要得到你的命,也要等到你完成你的命之后才可以。天命不可违。

    但这个天命,不是我们说的天命。”

    詹雏停顿了一下,话就被习深接住:“每个人都有自己天赋异禀的那条路,这条路总可以在某个时刻铺在你的脚下,一切选择都是自己选的,老天只是提供道路,许多道路,供你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