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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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三十三章 皆入囊

    “对了。公羊先生请求百里将军救下詹雏。”周隐差点把正事忘记了。

    “百里将军不会救。”习深笑着喝了口茶。

    周隐点点头,然后继续说:“但,若是如此,公羊先生……”

    “他没辙的,明日他不得不回京。”习深言。

    “帝都到底发生什么了?”周隐问。

    文息突然发声:“公羊府君去世了。”

    周隐突然一愣,绝对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他转念一想,又奇怪:“那公羊先生反应为何如此平淡?”

    “公羊先生是侧室之子,再说了,聪明人不会为了死人如何如何。”习深言。

    文息听了这话,竟然抬起了那双眼皮:“不会如何如何的聪明人,现在也在没辙。”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刹那的狂风,也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周隐奇怪,就问:“文息,你怎么了?”

    文息摇摇头,然后言:“府君该休息了。”

    “明日启程。”习深提醒。

    周隐这边睡下了,可百里三郎还无法入睡。

    公羊笙走后,又来了通传,但这次通传奇怪:“报将军。”

    “讲。”

    “明将军正在清点明家将。”

    百里三郎冷冷一笑,言:“怕是想开了,要回京?”

    “白日里,将军确实收到了帝都的信。”

    百里三郎懒散的打个哈欠,然后说:“早些歇息。”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通传有些奇怪,甚至摸不得头脑。

    第二日白天,百里三郎一直寻不到明恢卿的身影,因为还要为周隐送行,就先做罢了。

    “有劳将军送行。”周隐站在风里,给百里三郎行礼。

    百里三郎笑笑:“哪里,公子平易近人,又礼制严谨,与公子交朋友,是百里的荣幸。”

    “那三郎就叫我周隐吧。”周隐笑笑,纵身一跃,上了马。

    百里三郎不由得笑:“好的,周隐。”

    接着他又道:“就叫我这个朋友,送朋友走吧!”说完,就拍了拍马屁股,送周隐离开了。

    百里三郎没有来得及送公羊笙,他很早就走了,为的就是不要碰到詹雏,还有百里三郎。百里三郎给了押解官许多钱物,希望还能叫詹雏过得好些。而詹雏躲在远处看着周隐离开,心中有股不明之浪,在暗暗翻涌。

    “百里将军真的没有放了詹雏。”周隐低着眼睛,似是认真思虑的。

    “马上就要到杨洛郡了,公子还是求求自身安保吧。”习深无奈的笑言。

    周隐似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詹雏,詹氏,在恒国分散的亓官氏的门客,就有门客姓詹。”

    “亓官氏近几年总爱谋求官仕,有几个门客是正常的。”习深言。

    “可詹雏确实是南恒人。”周隐看向习深。

    文息冷冷的点露:“府君有想法。”

    周隐毫无遮拦,果断言:“我想救詹雏先生。”他看看习深,还是文息,此刻他二人脸部五官几乎是一样的。都冷漠平淡到了极致。或者另外一种解法:周隐在开玩笑。

    “为什么?”习深不得不发问,继续话题。

    “他真的很厉害,或许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他就可以。只不过之前是公羊笙在,反而阻断了他。”

    “那公子还说要救他?”习深发问。

    周隐看了习深一眼,然后闭闭眼睛:“这是个策略,但还得老天帮忙。我得顺力而为。”

    “哦?府君还知道顺力而为?”文息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可思议。

    周隐白了他一眼,扬鞭往前走去。

    “公子摸过倒兜没,觉察到有东西吗?”文息突然再次说话。

    周隐回头看了文息一眼,伸手往袖子里摸:“没有注意过。”

    他摸索一阵,果然摸出个东西。是个用细绳穿起来的金色柳叶,应该说整个质地就是金子。

    “这是六殿下留给府君的。”文息赶过来,然后解释。

    周隐仔细端详着,又听文息言:“是从她发饰上拽下来的。”

    “你看见了?”

    “当然。”文息点点头,目视前方。

    “我可没给她留东西。”他低头渐渐思虑。

    文息没有说话。

    就见周隐把柳叶揣起来,然后言:“你为什么干看着,不拦她?”

    “殿下不可能跟我们走。”文息摇摇头,周隐看着他的侧脸,难以看到他的神色。

    周隐没有说话,只是抽打了马,令其更快的往前跑了。

    自齐怀珍伤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周隐离开沧元都城没有,第二件事,就是破口大骂他近一个时辰。

    他进宫了,只为询问皇帝一件事。

    “确实很好,她没有选择离开。”蔚帝自顾自的批改奏折,齐怀珍则在下立着。

    “没有离开,反需提防。”齐怀珍言。

    蔚帝抬头看了齐怀珍一眼,低下头继续批改奏折,脑子里回想起白岸茵的话。

    “明滁来过。”

    蔚帝放下笔,然后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然后接着说:“他有意劾百里三郎。”

    齐怀珍笑笑,然后道:“这很正常。”

    蔚帝也咧嘴笑笑:“确实,他有些嫉妒。”

    “陛下也是这么想?”齐怀珍揣起手,然后抬抬眉毛:“左相想必很高兴。”

    蔚帝敛去笑容,然后道:“就担心明滁做出什么来。

    青鉴台高台卿说,恭缪长公主的尸身被盗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除了一点怪味……”蔚帝“嘶”了一声,然后扭头问高贞:“高卿说的是……”

    “狐骚之气。”高贞低低头。

    “对对对。会有妖孽偷尸身的?长公主那条身子,除了一身衣裳和保身体不坏的含光珠值金子,其他的,没什么东西了。”

    齐怀珍心底纳闷,蔚帝为何会对长公主的事上心,难不成这又是某种暗喻?

    像右相这类人,喜欢破解这样的暗喻。

    别的人破喻是为了深度探求耐人寻味的文义,他,为的是蔚帝的心脉。

    “陛下,其实是把六殿下放在心上的。”齐怀珍斗胆赌这次他破对了喻。

    蔚帝斜斜眼睛,然后道:“亓官氏是世代为商,为什么近几年,朝中亓官氏人多了起来?因为朕需要他们的钱袋。可,朕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们

    ?因为,朕想要断开他们过长的手臂。”

    齐怀珍听此,皱起眉头:“陛下应当增加鹿跃河流域亓官氏散市之税缴,抑制兼并之土地,收纳招揽之士客。”

    蔚帝听了点点头,然后道:“朕是知道的,先帝因为长公主,此政策一直没有发散,而朕,又多了个皇后来插手。”

    齐怀珍摇摇头:“皇后无法参与政事台的事物。”

    “然而政事台亦然是有两派持之,太子也觉得应该有抑有松。亓官氏如今鹿跃河势力过大,一旦倾倒南方,主要的国库之盈收,就被南恒拿去了。”

    蔚帝话罢,又皱起眉头:“就连太子,也不想过于加紧。他的意思,是先帝那里就已经埋下了与亓官氏的不和,他担忧滋生祸端。”

    “不过小小商贾,能有多大能耐?”齐怀珍冷笑一声,话音刚落,就见一位通传进来:“启禀陛下,青鉴台台卿高正嗣求见。”

    就见蔚帝点点头,通传就出去了。

    齐怀珍心中考虑,青鉴台向来多务繁忙,高正嗣竟然此刻有空来到文华殿来?看蔚帝的反应,好像最近常见一样。

    他回头朝走过来的高正嗣行行礼,然后又面相蔚帝。

    “臣,拜见陛下。”

    “如何?”蔚帝问。

    高正嗣看了一眼齐怀珍,然后见陛下并没有叫齐怀珍回避,就大胆说了:“陛下令青鉴台追查尸身的人,往东去一直追着痕迹到了沧元宫城外,青鉴台派遣台郎祝辕收到消息,说痕迹毁灭。之后派出去的司察皆没有了去向。祝辕带人出城寻找,竟是已经横尸外野了。”

    蔚帝惊讶的抬起身子,然后慢慢站起:“死了?”

    高正嗣抬头,然后答应:“回陛下,死了。”

    蔚帝没有说话,沉沉的出了口气,然后冷笑:“什么妖孽,还敢乱了沧元不成?”

    齐怀珍转转眼睛,立刻抬手:“请陛下召钦天监监正亓官子浑。”

    “召钦天监为何?”蔚帝说罢,又接着说:“右相有所怀疑?”

    齐怀珍挑挑眉毛:“既然有所怀疑,应当有所举措。”

    高正嗣看了一眼齐怀珍,然后又看向蔚帝:“陛下,现下来看,此事为窃贼之乱,应当由青鉴台来调查,暂时恐怕难以叫钦天监介入。”

    “但既然已经怀疑有妖孽作祟,就说明天地有所变化。”齐怀珍面向高正嗣,言。

    高正嗣看了一眼齐怀珍,冷冷哼了一声,看向蔚帝。

    齐怀珍没有搭理他,这个高正嗣典型的“白走狗”,白意忠的门生,是个信奉白意忠那一套的老腐朽。

    他和蔚帝都知道高正嗣之意,不愿让亓官氏介入,而非钦天监。但这个右相却觉得有必要见一见钦天监,此刻无需管是不是亓官氏。

    蔚帝点点头,言:“召亓官子浑。”

    高正嗣惊讶的看了蔚帝一眼,吃了瘪一样垂下了头,帽子上的绫条一下就落在了腰带前。

    亓官子浑是个奇怪的人物。他不是亓官氏正宗人物,是个旁支,从鹿跃河流域来到京都。当年因其观天辨地动,而一举成名,一跃来到了沧元。他拜前钦天监监正为老师,接着竟继承了衣钵,在先帝之时被任命,如今算是“老”臣,却和蔚帝差不多年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