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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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惊蛰黄封

    昨日被怒火中烧的大将军一阵奚落的龙旭焱,窝了一肚子火,二十岁的小伙子,心里再不高兴,也不敢跟生养自己的老爹撕破面子,只能独自坐在聚星台上哀叹。酒席宴不欢而散,不过作为西南总督军事的儒仙张云生倒是支持三分,颇为欣赏能折腾事的龙二公子。但为避讳大将军,便没敢多在镇州多逗留,匆匆随车驾潜回涿云郡去了。

    直到小丫头红燕去收拾书阁时,才发现一直被密封好了的一只攒花锦盒,被一把金锁头锁了,旁边还放着一把银色精巧的小钥匙。一早便告诉了独坐叹息的二公子。说是昨日不知什么时候飘到案头的,龙旭焱打眼一瞧,看到那贴到的一张黄纸条,才认出这是那被传得神乎其神手持紫木山水折扇的白衣仙师留下的。若非是在镇州府见过那老小子留下的信札,怎会识得他的笔迹?

    说来倒是诡异,那长须儒仙昨日饮完酒便连夜回了涿云郡,是自己亲自送走的。那箱子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当真是闹鬼一般邪乎,但也不影响二公子想拆开一看究竟的好奇之心。可上面偏偏贴了一张‘惊蛰之后,黄封自开’的纸条,惹得满腹狐疑的二公子抓耳挠腮,终归是忍不住满腹好奇,便再不信那老道的玩弄的机巧,用那银色小钥匙摆弄了好几次,也没弄开那黄金锁头。倒是闹得满头大汗。

    脾气暴躁的二公子一把将那攒花小盒甩在地上,竟能听到金铁声的清脆,气得龙旭焱跳脚大骂。这看似木制的花盒子,竟是个铁疙瘩浇筑的。“你个可恶的白脸牛鼻子,弄个铁箱子耍本少爷。”掐着纤细腰肢,气得肚肠转筋的二公子脸面青红。

    倒惹得一旁束手而立的红燕轻掩嘴唇偷笑一番,还以为二少爷只是别人口中传言那般凶恶。自己进府来才看到眼中的和善面孔,这次见到怒火中烧的二少爷,才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个大纨绔原来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主儿。

    “红燕,去让人叫洛胖子去,少爷我心里不高兴,爷我要出去欺负人去。”

    听到那半天阴霾不散,又气话连篇的二公子这么说,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要遭殃,自己在乡下那田间地头没见过多少杀人害人的恶汉子,也不知道那些欺负得人家妻离子散是什么样的。可自小便善良的红燕,自然知晓欺负人不好。那些在学堂欺负过自己家小兄弟的小童们,不也是做不了大恶的恶人吗?有人爽就要有人受伤啊。

    可生在镇州长在镇州的红燕,自十岁时就听说过洛阎王的凶名,别管是在镇州府,还是那长着青麦苗的乡下田间。洛阎王都算是家喻户晓臭名昭著的大恶人。比那些常去家里催粮的地主家仆还要凶恶,是那些能逼人上吊的地痞流氓的头头。还知道家里和城里的人都怕他,就更害怕这个凶名了。

    可知道欺负人不好的红燕又不敢劝,害怕那被人盛传恶人之名的凶面二公子撒不出气,再把自己给欺负一顿,只好咽下肚子内劝慰的话,吩咐人去寻来了洛胖子。

    得了二公子命令的洛双不敢怠慢,这不是打人骂人就是在杀人路上的凶恶之人,在听说二公子要出府寻乐子时,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到将军府门口,便将那马匹马鞭一股脑扔给了那些接应着的仆人们,屁颠屁颠的上了书阁。

    别看这般头肥肚儿肥的肥胖身躯,高近九尺的汉子,可跑起来可是嗖嗖带风,跟那高头大马一般横压而过,谁挡都会被撞个半死。若非是得了江湖老头子薛方亲传的‘武云步’,怎会有如此力道。虽是下乘武功,却是个霸道绝伦的身法,练到极致只持斧开道便有开山裂河之势,非是霸气横冲直撞的人物,哪里敢练这般神功?不过倒跟洛胖子那般风风火火的脾气十分相合。

    “龙哥。”二百多斤肥硕的胖子,风一般

    溜到书阁前,敲敲门听到二公子的吩咐,才进了阁,将那大圆脸杵在少将军面前,带着一脸的谄笑盯着二公子。

    这九尺高的大胖子,站着像极了一座肉山,努着腮帮子,笑都有些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一旁添满了干果盘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红燕看得一阵楞神,这便是西南刚及冠之年凶恶之名便震动三州九郡的恶煞人物?瞧着虽有些凶恶,可这体型再加上那般谄笑,倒显得有些如棕熊般憨态可掬了。

    不过也让红燕有些佩服二公子的威势,若非是小少爷有那般神力,怎会令得这西南各郡都害怕的人物变得有如宠物那般安顺?

    “龙哥,今儿咱出去欺负谁啊?”洛胖子风风火火问道。

    龙旭焱将红燕手中的干果盒接下来,打开盖子取出两颗那甘甜蜜饯塞嘴里两个,一边嚼着一边躺倒在了那轻摇的躺椅上,晃来晃去最后吐出句道:“没想好。”

    “还是说说你吧,分给你的那些差事,你干得怎么样了?那些商贾平民有没有抗税?”龙旭焱头枕着小臂盯着天花板问道。

    “那些商户们有抗的,被我打发弟兄们给平了,可那些刁民们就是拖着不给,兄弟们都打死打伤好几个了,可这群人就是他妈的骨头硬。打得皮开肉绽都要抗,我也没办法。”洛胖子一阵头大,知晓接了这些不是什么好差事。难办又得罪人。

    龙旭焱无意中看到红燕的眼中透出一抹微冷与淡淡的厌恨之意,却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知晓似乎戳痛了这个出身于农家的朴实女孩的心,忙止住洛胖子的话头,吩咐在一旁斟茶倒水的红燕道:“红燕,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红燕懂事地点了点头,转身犹豫了一步,仍旧是出了书阁。

    “胖子,如你所说,那抗拒纳税的都是些平民,可若是没有谁的支持,老百姓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这其中有没有乡绅地主的插手和撺掇?”龙旭焱终于认真了几分,欺负一些老百姓自然是无趣的,若是能抓几个有头有面的人,那才叫好玩,毕竟油水足啊,还能借此立威,何乐而不为?

    洛胖子仔细思索了一番,方才摇摇头道:“没有,那些老百姓都是群起抗税的,至于那些地主豪绅,一般的村镇都见不到了,只有一片片长满了杂草的荒地,现在那些有钱人也全都去经商了,铺子开了一间又一间,谁还去那田间地头收租子啊?”

    龙旭焱倒是清晰了几分,自己这位少将军自从掌军挂帅开始便没有在那乡间转悠过了,如今听了洛双的话才惊醒了三分,看来那惰民现象果然是越来越严重了。

    “现在马上就要到惊蛰了,你速召集刑冥殿内所有差役打手,凑足五千人,下到镇州府下各个村子,先将地头按照户籍划分给那些老百姓,到惊蛰日前几天便将种子分发下去,一声惊雷开始播种,你听好,若发现有不耕种之人,全家拖出去打三十鞭。我就不信这些不劳作的刁民胆敢对抗官府。”龙旭焱终究是发了雷霆之怒,下了狠手,在他看来这些愚顽刁民,就该好好整治,若是没有这些严苛律法,想令这些惰民耕作便只是白日做梦。

    “另外,你要将这一严令通告给所有的百姓,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镇州府发下的三十万石谷子,是种子,不是粮食。看到有人胆敢违抗命令,偷吃谷种,就地正法!”

    “是。”洛胖子爽快的接了令,惩治人这件事对于这个坏事做绝的纨绔来说,自然是兴奋十分。一个六品千夫长都能被他拴到马肚子上遛个死去活来,他就不信一群老百姓还能翻天不成?杀人的手段,在整个镇州,他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刑冥殿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罗堂,是白开的?

    而至于那收税之事,龙旭焱考

    虑到那镇州内外还没有开垦的荒地,便让洛双与苏明义二人缓了缓。还洋洋自得道自己这是为百姓着想,若非如此,那干起事来雷厉风行的洛胖子怕早便让人拆了那些狗窝一般的乡下茅草屋,冻坏所有人了。

    可有了些顾忌的洛胖子终究是收了收自己那兴奋的心情,向书阁四周望了望,方才凑近龙旭焱小声嘀咕道:“龙哥,昨日我们家老爷子回到家,我也打听了点消息,说大将军十分不支持这次改制,若此事一不小心败露,触怒了大将军,又该如何是好?”

    龙旭焱终归是陷入了一些沉思,想起昨日将军老爹摔筷子摔碗火冒三丈的情形,当真是令他心颤不已,比杀起北大营那七十人来还要可怕三分。端起那一旁茶碗,灌下一口温茶水叹口气道:“我那将军老爹可真是给他儿子我出了个难题啊。”

    挠头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高招,只好定了定心道:“这事你就别管了,只管放手去干,出了什么事,我兜着。”有了这块护心牌,洛胖子便松了一口气,终究是放下了心。

    想了想,这一向大刀阔斧的二公子竟有些想要去找一趟左先生的意思,可终究是被压了下来,想着还是不能总靠左先生这智囊提点了,若是事无巨细地请教,还不把老头给惹急了?到时候再给自己扣一个无能的帽子,自己想撇都撇不开。人总还是要有些傲气的,最起码要把自己这个烂摊子想办法扛起来。

    将军府前园高亭之上,大将军席地而坐,手上捧一本《武略玄》正下得出神,便听得身后有硕硕风打林叶声响起。继续放下一子,安静按照棋谱添子。

    “清明,月寒影找到了?”大将军没有转身,只是安静落子,空气中唯有风声,与落子声。

    “找到了,此人一直潜藏着武陵郡,是否尽快解决?”空中传来一道幽沉之声,若黑砂剐蹭,有些难听。二十四节黑衣死侍中的清明,擅攻战,身形若风。知晓二十四节的人常说他是隐匿于风中的杀手,只一股劲风擦肩而过,便会被抹吼,来无影去无踪。

    “不急,继续跟着,这位神剑第一来西南的目的还没有弄清楚,现在还不能杀,况且也不是留给你们对付的,那两个前些年刚到的,让他们显露一番身手,再递上一份投名状,岂不是简单的事,况且在他们的手下也有了不少人命,也不多这一条。”大将军继续落子,缓慢而清脆。大将军手下能人异士居多,豢养高手无数。那西南排名前十的琼殇劫影也不过是杀手榜上第二流的。超一流古元境的那位高手除外,还有两位前些年新投靠来的一流高手,与古疯子齐名,可据那深居于水月轩的古老头说,这些人或许比他还要强那么一筹。

    而至于是如何让这些高手安心投靠的,便是大将军的手段了,金银车马,兵马势力。还有些招惹了江湖不少同道追杀的高手,愿意寻到大将军麾下寻求庇佑,毕竟自己手下除了那洛阎王,还有三州九郡的总瓢把子在外听调,再加上江湖上名气颇高的薛方暗中绸缪,怕也没有几个来寻仇不要命的敢来找大将军的麻烦,没有大将军的支持,那些不速之客谁又敢来西南安居?若是自己的江湖势力不济,还有那十几万兵马枕戈待旦,灭一个江湖,岂不是轻松的事?

    “这些江湖事,到何时才是个头啊,只好肃清一番,免得那些祸害继续遗毒西南。”一生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大将军,见了这田氏派来的人,自然是心内膈应了一番,若是不除之而后快,岂不是连睡觉都不安稳?而至于那些民间与庙堂的事,自己也不想再费心操持,适当也该放放担子,让自己家那小子挑挑了。

    将子全部投掷在了石板上,散落一片。而那林间的风也刮出一阵,渐渐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