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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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三百虎骑闯北营

    挨了士官一鞭子抽的士兵瑟缩着站在一旁,有两个兵士封禁了门卫,只许进不许出。通向镇州府的官道上渐渐绝了烟尘。

    军士哗变自古有之,就连那神州各地的藩王们年轻时也不免经历几次不大不小的军士哗变,不过多是被人用金银抹平了下去,毕竟这些兵蛮子不懂得那些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只懂些刀尖舔血的野蛮之事,稍遇到些不快便来寻死腻活地大闹一通,给些钱财让他们顺了这口气儿,自然也就散了。

    可作为龙家二公子的龙旭焱可没有那些钱财供他消遣,毕竟这西南天下还没有轮到自己当家作主,那镇州府库里的钱财可不是他自家的腰包,说动就能动的。自己那去水月轩躲清闲的老爹也只在那冠礼之上扔给他一面虎头兵符便觉完事了,可这事情真的能这样轻松地了结吗?

    “萧老,这军队哗变你可经过?”一路颠簸在马上的龙旭焱忍不住向那黑马上的萧国兴问道。凭自己这刚加冠的黄口小儿,自然是没有见识过这等大的场面。那城北大营,可都是自己的老爹亲自培养出来的精锐骑兵,当年也是参加过城南平纥族战役,立下过不朽战功的老兵了。比自己这刚新官上任的黄口小雏可要狠厉地多,一个弄不好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候还要自己的老爹亲自出马为自己擦屁股,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一脸憨厚的萧国兴在马上笑着摇了摇头道:“经过倒是经过,可都是站在那哗变的一方,向自己的上差讨要个说法,可如今换了自己成了这上差,倒觉得有些别扭了。”

    安坐马上的龙旭焱听完笑了笑,黑将军的这话倒是一句实在话,对于那些行伍出身的提刀老卒,可不就是站在底下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上差们一个个发号施令,极不如意之后才聚众出来打个商量,而今天下,谁能像那皇朝之主一般当真的站在最上层,以绝对的上位者身份来俯瞰众生呢?

    镇州北门,高大而坚固的城墙耸立,宛若一座宏伟大山。城上,一个背北面南的青衫汉子若脚下生根般站立在城头上向南观望。一旁走来几个身穿黑衣的亮刀勇士,将手中短刀袖前一弯,立在那青衫汉子身后。

    那身着一身青衫素衣的汉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便见那城南的云中钻出一个黑点,向着北城城楼而来,是一只白头黑身青尾的鸿雁。这是西南所独有的一种善飞行的传信羽雁,名叫做‘青尾羽鸢’,在那神州公认的传信雁中,列到第三还是绰绰有余的,也深受那些军中权贵们的喜爱。

    青衫汉子伸出手,青尾羽鸢扑闪着翅膀,双脚抓着汉子胳膊上的牛皮护腕,落了下来。那人取下羽鸢的红爪上绑着的信书,振臂一挥遣散羽鸢。折开那张卷成条的信纸,在上面轻撇了一眼,便放到一旁燃着的白芯红烛上烧了。看着那清灰洒下城楼,他伸手挥散那刺鼻的味道,扭头问那站立在两旁的黑衣勇士道:“事情解决干净了吗?”

    其中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抱拳道:“禀将军,已准备妥当,整座北楼的带甲军士已被清扫干净,神射手也已就位。”

    身着青衫的汉子抿起那带着几缕胡须的嘴唇笑了笑,随后道:“好,见到人来,立即格杀。”

    龙旭焱的马队刚进北城,便看到一群群身着布衣的百姓纷纷向南逃窜,众人神色极恐,仿佛身后跟了一群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一般,吓得三魂七魄都失了神、移了位。

    龙旭焱勒住马头,对着一旁的卓恒道:“卓恒,你去拦一个百姓问问,为何这般慌张,难不成是那些北营士卒都出营烧杀了不成?若是如此,那便着实有些不好办了。”

    又对一旁的银枪云九宸道:“九宸,你速带一百虎骑营关闭北门,纵是那些士卒有的进了城,也要紧闭城门,决不能再放一个暴乱士卒进入镇州城。”

    “是。”二人应了一声,白衣云九宸提枪而出,身后随着一百骁骑拨开人群,向那北城门处赶去。

    办事爽快的卓金刚倒当真麻利,当即拍马而出,不消片刻便从那一旁的道路上驮来

    一个白发苍髯的老者放在地上。老人惊魂未定,看见当兵的更是惊慌,吓得脸色苍白,眉毛都失了色。

    “老人家,你莫要惊慌,我乃镇州城大将军府二公子龙旭焱是也,你们为何这般忙乱,四处逃窜?”龙旭焱殷切问道,言语中带着些温存,生怕再吓到那惊魂未定的老人,把这半截入土的老人吓得一命归西。

    龙二公子的名号倒也是顶点事的,虽然以前在镇州被称为大纨绔,还不是因为手下收了两个犹如洛胖子这般凶神恶煞的小弟,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再加上那整日无所事事的放浪模样,大纨绔的名号便被扣实了。可这位并未做过多少坏事的二公子,并没有做过那些真正伤天害理的事,相反逢年过节还会做些善事,镇州的百姓也受到过些恩惠,倒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那白发苍髯的老者定了定神,抬头看着马上那俊逸非凡的身影,眼里倒渗出一些泪水,苦苦央求道:“二公子啊,我老汉今年七十多了,近几年好不容易搬到这镇州城北的山村住,想着享两年清福,可逢年过节的又遇到这兵灾,杀了我家两口人,抢了米面。今日清晨才逃到这镇州北城。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老人鞠躬作揖,苦苦哀求着。

    从小出生官宦人家的龙旭焱虽不知道人间疾苦,可从那隔几日便会出城游历一番的景象看过去,也能了解一二。也算是大将军龙雎看不得那些庄稼地里刨食吃临了还要被为官为地主的大户人家剥削一二,才下了苦心治理,如今那城南城北的老百姓,日子也算富足了些。

    龙旭焱从旁边行军的背囊里取出一张隔夜放硬了的带着些面粉的油饼,下马递给老人道:“老人家,这些东西你拿着吃吧。”那老人抓起油麦饼,张开那没有剩下几颗牙齿的大口,也不怕膈碎牙齿,便狼吞虎咽狠嚼了起来。

    龙旭焱一边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了几两散碎银子与那装着银子的荷包一同塞进了那老人的怀里再次问道:“老人家,这些钱财你且拿着花用吧,我刚才见你们如此行色匆匆,那杀人的兵是否已经进城了?”

    那老人一边大快朵颐,一面抹着那油嘴道:“没有,我们这些人啊,就是趁着那些兵还没有开始杀人逃进来的。”

    龙旭焱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一点数,便翻身上马,对着那后面的二百骁骑下令道:“众将士,听我将令,直奔城北大营,不可放走任何一个暴乱兵卒。”

    二百骁骑紧了紧鞍辔,向那城北疾行而去。

    那吃完油麦饼,舔着那沾满面粉手指的老农站起身,看着那二百骁骑远去,点着头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转身向那城南去了。

    城北大营内,一个个刀枪雪亮的带甲武士立于点将台下,点将台上有两个手拿刀剑身披甲胄的大将正在做那战前动员。

    “众将士,龙二公子本是城内一纨绔,刚掌权柄便横行无忌,捕杀龙氏宗亲,苛政滥行,早已是人神共愤。如今,他已经赶不过来了,大家随我杀入镇州城,抢杀干净,另立明主。杀!”这一番‘大义凛然’的陈词,蛊惑地那些迷茫军士热情高涨,握着刀柄的手举刀响应,一个个‘杀’字响彻云霄。

    正当那营内起哄的将士热情高涨时,营外传来一声惊破虚空的呐喊:“少将军到。”

    这一言,将那些挥舞着战刀的兵蛮子们惊得魂不守舍。纷纷向营外看去。只见城北大营之外,残雪飞溅,一个个高举战旗的虎骑骁勇们由一黑一白两位大将率领,冲进营来。莫看只有三百骁骑,那肃杀气十足的气势,将那些喊杀将士的气势都压过了三分。一个个吓得不敢多言。

    萧国兴与云九宸带领的骁骑冲进营来,将那聚拢在一起喊‘杀’的各营将士分开,从那正中闪出三骑来,当中一骑上坐着的正是带着一脸杀气的龙旭焱,那眼中射出如刀箭一般刺人的目光,直盯着那站在高台带头起哄的两个大汉。

    此二人,皆是龙家军内有名的将官,左边一人名叫李步安,在镇州北大营刚创立时,曾是大将军龙雎的牵马马童,之后做事也算勤勉

    ,便提升了一个骑兵参将,可终究是牵马持蹬的马夫,自身的武力连那帐下的六品郎官都比不上,可凭着与大将军关系亲密,这几年晋升也算不慢。可如今却一反常态,成了带头闹事的粗横蛮子,倒是让人有些厌恶。

    右边一人是龙家军内威望颇高的一员参将,名叫龙志星,也是龙氏宗族内的一位贵胄,麾下所收的将官,多是龙氏宗族内有头有面贵胄子弟,龙旭焱冠礼之上拿下了多少的龙氏宗亲,还派下了王彪与那一脸金刚怒容的卓恒肃清了整个北大营的勋贵。将这位一向倚仗部将在军中与宗族内讨得好声名的参将的左膀右臂剁下,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光杆司令,又如何能不令他恼火?

    龙家军城北大营有三万人马,尽是一个个勇悍的骑兵,却只有三十六参将之中的两个在此镇守。而这两人也都是龙雎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平日在大将军面前,行事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而今对于那想要亲掌镇州军政大权的龙旭焱来说,便只有容不容易对付一说了。显然那懂得利用宗室宗亲掌握军权的龙志星显然要比那只知道牵马持蹬的李步安要难对付一些。

    而安排下来的这两人,也算是龙雎花了大心思的,毕竟对于手段狠辣屠戮过万人的大将军来说,自己的部将再亲能比得过自己的亲儿子吗?自己家养的这只小崽子有朝一日是一定要接过这西南的军政大权的,自然要好好培养一番。折却这两根已经无伤大雅的羽翼自然也就在算计之内了。

    那点将台上站着的两员大将被那宛若钢刀一般的眼神刺得心内发了慌,纷纷咽了两口唾沫,一脸惊吓地看着龙旭焱,仿佛见鬼一般。按照他们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如今带兵闯进营来耀武扬威的二公子早就该折命在那镇州北门,如今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这里,更是让他们认为那算无遗策的计划里面,出现了什么纰漏。所以才会如此的心惊胆寒。

    “李步安李参将,龙志星龙参将,二位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年关还未过完就开始无法无天,恣意妄为了,你们可真是龙家军的好参将啊。”龙旭焱冰冷若刀锋般的目光只射在二人的脸上,故意多了几分冰凉刺骨的讽刺,拉长了声音说道。

    “龙玄英,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一旁的李步安再也按捺不住那恐慌的心境与那满腹的疑惑,率先问道。

    “哦?我怎么不会出现在这里?依你之见我又该出现在哪里?你们这群宵小,都要在这镇州城烧杀抢掠了,还纵兵屠了城北那么多无辜百姓,所做之事,人神共愤,天都要看不下去了。没有人在你们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悖逆天道的大事,我不出现在这里,还会有谁出现在这里?”龙旭焱的一番陈词大义凛然,若一柄柄钢刀狠狠地刮在李步安二人的心中,将那本就暗藏着黑暗的心剔得体无完肤,砍得支离破碎。冰冷刺骨的风吹着那高高站在台上的二人的面孔,渐渐沉默了下来。

    “拿下。”龙旭焱的口中冷冷吐出一句,一旁的武士登上点将台顺势按住了那瑟缩在一旁的李步安。

    倒是一旁的龙志星有种,拔出那插在刀鞘内的官刀指着那上台来的虎骑营将士横眉立目道:“我看你们谁敢动。”

    “众将士,那滥行苛政的二公子就在面前,大家一同上前,随我诛杀了这贼人,一同建功立业。”贼心不死的龙志星望着点将台下站着的三万北营将士,继续出言蛊惑道。如今也只有靠台下那些将士群起才能扳过大局来,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迎来的并不是那群起响应的大军,却是一个个交头接耳,私下议论着的兵士。微妙的情形,早已决断他大势已去。

    关系户和那只知道任人唯亲的小人终究是无法服众的,多年来大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这两个无耻小人在军营之内横行霸道,一路升迁,为的不就是等自家的二儿子杀了这两只秃头虎,好树立一点威信吗?再加上那三百骁骑横冲进营来的视觉冲击感,早就将这些蛮汉子们自信击垮了。刚刚还要起事的三万之众,面对那拿捏不起来的龙志星,终究是失了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