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之夜 第一百零一章 白衫间的绿与红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钟。
冰凉的雨滴依旧在洛阳城上空纷飞着，最终落到了湿润的泥土之中，伴随着青草与红花，就此长眠于地下。
群臣聚集的庄敬殿内，于此时仍在表演着歌舞。
只不过，无论是表演者还是看官们，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皆是在咬牙强撑着罢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教坊司根本没料到这践行宴会持续到深夜，故而未曾安排多余的节目。
逼于无奈之下，管事只能让先前耍剑的宫女再度登台，临时换了种舞步，又表演了一次飞剑碎瓶的绝活。
砰！
精美的白瓷瓶与泛着寒光的银剑相撞，发出了一道清脆无比的破碎之音。
殿中神情委顿的众臣们，因此而被吓得一激灵。
而就在此时，先前离席的皇帝和左相，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没人知道皇帝与左相说了些什么。
但看着上官青云那比殿外雨天还要阴沉上几分的脸色，可想而知，两人之间的交谈一定不怎么愉快。
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看了眼侍立在旁的大太监宫长秋。
后者会意，冲殿内教坊司的管事摆了摆手，这才让已经跳的快要虚脱的宫女，浑身发抖着退出了殿内。
萧湛本半躺在侍候他的宫女怀中，看到殿中陷入了安静，一时间不由正襟危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皇帝有几分沙哑地开口说道:
“南平王。”
“外臣在！”
萧湛起身离席，整理了下自己的紫色王袍，一丝不苟地走到了大殿中央，冲皇帝行礼。
他知道，有关于随珠之事，马上就要尘埃落定。
皇帝看着下方毕恭毕敬，谦逊地好似自家臣子的萧湛，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
“夜色已深，朕想南平王应该也已经困乏了，所以有些话，朕就不多绕圈子了…”
“还请陛下直言相告。”
萧湛面上好似风轻云淡，但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在此之时，他听见皇帝有些疲惫地说道:
“假如随珠当真找不回来，朕欲以珠宝三十箱，白银十万两，处子少女一百名，外加茶叶丝绸等物二十车，赠与贵朝太后作为赔
礼，你意下如何？”
萧湛闻言，面上毫无表情，但脑子却飞快地转动起来，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盘——
珠宝三十箱，就算每箱装的都是中等品相的珠宝玉石，每箱的价值也不会低于一万两。
性情温顺，容貌可人的南朝少女，即便是在大周卖身的话，价格也不可能低于五百两，而到了苦寒之地居多的北魏，价格大有可能会翻倍。
二十车的茶叶丝绸等南朝特产，至少价值五万两左右。
所以，把皇帝口中的这些赔礼加起来，不难算出，其总价值应在五十万两左右。
当然，这是相对于大周朝的行情而言。
若萧湛把这些东西运回上京，价值翻倍，变成一百万两银子也并非什么难事。
对于岁入不过几百万两的北魏朝廷而言，这无异于是一笔巨款。
用一个破珠子，换上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财富，这波买卖简直可以说是血赚！
更何况，自己接触过手握随珠的郑家余孽，对方所开的价码，不过是一万两银子，还被自己杀价到了八千两！
至于自己先前提出，用于交换随珠的良马与牛羊，在没得到随珠的情况下，自然是不用给的！
所以说，自己这相当于是在做无本买卖啊！
一瞬间，萧湛感觉自己有成为一代豪商的天赋。
但他面上却强忍住了发自内心的喜悦，故作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若陛下能为我大魏皇帝陛下亲手写一封道歉之信，并且再加上一百名少女的话，外臣认为，随珠之事可就此揭过。”
萧湛额外提出的两个条件，前者是为了抬高北魏皇帝的地位，而后者…则纯粹是为自己的那群部下们谋福利了。
皇帝闻言，面色阴沉似水。
但无奈的是把柄握在对方的手中，为了大周朝的体面与安危考虑，自己也不得不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皇帝将视线从萧湛身上移开，看向了在座的众臣们。
而当皇帝发现，其中有几个臣子快要昏昏欲睡时，忍不住含怒道:
“南平王所言，诸位卿家可有不同意者？”
伴随着皇帝暗含怒气的质问，这殿内随之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上官青云死死地攥着手心，心疼地仿佛在滴血。
皇帝所说要给北魏
的赔礼，其中八成是要他相府一力承担。
这如何不让视财如命的上官青云感到心痛！
但他此刻却不敢出声说一个‘不’字。
而皇帝见众人默然，心中有些悲愤，说道:“既如此……”
“我不同意！！！”
……
突如其来的声音，骤然打断了皇帝的话语。
萧湛闻声，便知来者是谁。
他充满气度地转过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却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不光是萧湛，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来人之时，都露出了惊讶异常的表情。
他们看到，浑身湿透了的白夜，目光灼灼地从殿外走了进来，携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意。
而对方的白衫之上，经过雨水冲刷后，晕染出了十几处浅红色的图案，宛若嗜血而生的朵朵妖花。
在庄敬殿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的水渍之后，白夜站在了萧湛身前不远处，对其冷冷说道:
“两百名我大周的少女？南平王真是好大的胃口！可南平王焉知，我大周的子民绝非可任你索取的货物！”
萧湛微眯起了眼，没太在意白夜的愤怒之言，而是有些警惕地说道:
“少阁主带着一身化不开的血气，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本王吗？”
“哼！谁人不知，南平王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勇士，却没想到，竟然我大周皇宫，干起了山大王的生意…”
白夜忍不住出言讥讽起了萧湛。
而对方还未说什么时，却见侍御史上官蓬受到左相授意，挺身而出，一脸正气地斥责道:
“白夜！此间正在商议国朝大事，你一个没有官职的孺子小儿，有何资格打断陛下金口玉言，还污蔑南平王殿下……
你公然破坏两国友好，到底是何居心！”
对方一出手，便是拳拳到肉，诺大的罪名信手捏来，毫无顾忌地按在了白夜的头上。
皇帝的脸色也因此变得更加难看。
他觉得，自己这孙儿此刻的表现，有些过了。
而正当皇帝要出言说些什么时，却见白夜一脸冷色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泛着幽光的暗绿色珠子，什么都没说。
淡淡的绿光，交杂着漂洗过后的血色，在白衫之上显得那样森然可怖。
如同白夜此刻，略显狰狞的脸庞。
（本章完）
冰凉的雨滴依旧在洛阳城上空纷飞着，最终落到了湿润的泥土之中，伴随着青草与红花，就此长眠于地下。
群臣聚集的庄敬殿内，于此时仍在表演着歌舞。
只不过，无论是表演者还是看官们，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皆是在咬牙强撑着罢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教坊司根本没料到这践行宴会持续到深夜，故而未曾安排多余的节目。
逼于无奈之下，管事只能让先前耍剑的宫女再度登台，临时换了种舞步，又表演了一次飞剑碎瓶的绝活。
砰！
精美的白瓷瓶与泛着寒光的银剑相撞，发出了一道清脆无比的破碎之音。
殿中神情委顿的众臣们，因此而被吓得一激灵。
而就在此时，先前离席的皇帝和左相，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没人知道皇帝与左相说了些什么。
但看着上官青云那比殿外雨天还要阴沉上几分的脸色，可想而知，两人之间的交谈一定不怎么愉快。
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看了眼侍立在旁的大太监宫长秋。
后者会意，冲殿内教坊司的管事摆了摆手，这才让已经跳的快要虚脱的宫女，浑身发抖着退出了殿内。
萧湛本半躺在侍候他的宫女怀中，看到殿中陷入了安静，一时间不由正襟危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皇帝有几分沙哑地开口说道:
“南平王。”
“外臣在！”
萧湛起身离席，整理了下自己的紫色王袍，一丝不苟地走到了大殿中央，冲皇帝行礼。
他知道，有关于随珠之事，马上就要尘埃落定。
皇帝看着下方毕恭毕敬，谦逊地好似自家臣子的萧湛，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
“夜色已深，朕想南平王应该也已经困乏了，所以有些话，朕就不多绕圈子了…”
“还请陛下直言相告。”
萧湛面上好似风轻云淡，但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在此之时，他听见皇帝有些疲惫地说道:
“假如随珠当真找不回来，朕欲以珠宝三十箱，白银十万两，处子少女一百名，外加茶叶丝绸等物二十车，赠与贵朝太后作为赔
礼，你意下如何？”
萧湛闻言，面上毫无表情，但脑子却飞快地转动起来，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盘——
珠宝三十箱，就算每箱装的都是中等品相的珠宝玉石，每箱的价值也不会低于一万两。
性情温顺，容貌可人的南朝少女，即便是在大周卖身的话，价格也不可能低于五百两，而到了苦寒之地居多的北魏，价格大有可能会翻倍。
二十车的茶叶丝绸等南朝特产，至少价值五万两左右。
所以，把皇帝口中的这些赔礼加起来，不难算出，其总价值应在五十万两左右。
当然，这是相对于大周朝的行情而言。
若萧湛把这些东西运回上京，价值翻倍，变成一百万两银子也并非什么难事。
对于岁入不过几百万两的北魏朝廷而言，这无异于是一笔巨款。
用一个破珠子，换上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财富，这波买卖简直可以说是血赚！
更何况，自己接触过手握随珠的郑家余孽，对方所开的价码，不过是一万两银子，还被自己杀价到了八千两！
至于自己先前提出，用于交换随珠的良马与牛羊，在没得到随珠的情况下，自然是不用给的！
所以说，自己这相当于是在做无本买卖啊！
一瞬间，萧湛感觉自己有成为一代豪商的天赋。
但他面上却强忍住了发自内心的喜悦，故作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若陛下能为我大魏皇帝陛下亲手写一封道歉之信，并且再加上一百名少女的话，外臣认为，随珠之事可就此揭过。”
萧湛额外提出的两个条件，前者是为了抬高北魏皇帝的地位，而后者…则纯粹是为自己的那群部下们谋福利了。
皇帝闻言，面色阴沉似水。
但无奈的是把柄握在对方的手中，为了大周朝的体面与安危考虑，自己也不得不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皇帝将视线从萧湛身上移开，看向了在座的众臣们。
而当皇帝发现，其中有几个臣子快要昏昏欲睡时，忍不住含怒道:
“南平王所言，诸位卿家可有不同意者？”
伴随着皇帝暗含怒气的质问，这殿内随之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上官青云死死地攥着手心，心疼地仿佛在滴血。
皇帝所说要给北魏
的赔礼，其中八成是要他相府一力承担。
这如何不让视财如命的上官青云感到心痛！
但他此刻却不敢出声说一个‘不’字。
而皇帝见众人默然，心中有些悲愤，说道:“既如此……”
“我不同意！！！”
……
突如其来的声音，骤然打断了皇帝的话语。
萧湛闻声，便知来者是谁。
他充满气度地转过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却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不光是萧湛，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来人之时，都露出了惊讶异常的表情。
他们看到，浑身湿透了的白夜，目光灼灼地从殿外走了进来，携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意。
而对方的白衫之上，经过雨水冲刷后，晕染出了十几处浅红色的图案，宛若嗜血而生的朵朵妖花。
在庄敬殿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的水渍之后，白夜站在了萧湛身前不远处，对其冷冷说道:
“两百名我大周的少女？南平王真是好大的胃口！可南平王焉知，我大周的子民绝非可任你索取的货物！”
萧湛微眯起了眼，没太在意白夜的愤怒之言，而是有些警惕地说道:
“少阁主带着一身化不开的血气，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本王吗？”
“哼！谁人不知，南平王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勇士，却没想到，竟然我大周皇宫，干起了山大王的生意…”
白夜忍不住出言讥讽起了萧湛。
而对方还未说什么时，却见侍御史上官蓬受到左相授意，挺身而出，一脸正气地斥责道:
“白夜！此间正在商议国朝大事，你一个没有官职的孺子小儿，有何资格打断陛下金口玉言，还污蔑南平王殿下……
你公然破坏两国友好，到底是何居心！”
对方一出手，便是拳拳到肉，诺大的罪名信手捏来，毫无顾忌地按在了白夜的头上。
皇帝的脸色也因此变得更加难看。
他觉得，自己这孙儿此刻的表现，有些过了。
而正当皇帝要出言说些什么时，却见白夜一脸冷色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泛着幽光的暗绿色珠子，什么都没说。
淡淡的绿光，交杂着漂洗过后的血色，在白衫之上显得那样森然可怖。
如同白夜此刻，略显狰狞的脸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