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之夜 第二十八章 生当作人杰
日头渐渐倾斜，残照洒落在整片洛阳剑堂之上，使楼宇与地面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泽。
终于在大朝会后得以脱身的明照，从皇城一路快马飞奔，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位于剑堂中央，一排披着黛瓦的屋宇之前。
换了一袭雅黑色长袍的白夜，领口处用银线绣了把半寸长的小剑，在斜阳中折射出别样的光芒。
当他见到明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忙领着二十多位神情肃然的剑阁高手，一同向明照行了一礼。
而此时，明照一改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用真气逼去了黑衣上的浮尘，对直身立于门槛前的胡同说道:“开始吧。”
胡同闻言，先让诸人排好了队，而后运用浑厚的真气朗声说道:
“甲申年正月初一，由时正刻，剑宗第四十三代宗主明照，并少宗主白夜等二十六名后代子孙，特于周国洛阳，向列祖列宗告祭！”
一声高呼之后，众人以明照为首，白夜次之，依次进入了充满肃穆之意的高屋之内。
铺着玄色地砖的大屋之中，两侧各自分立着九盏兽首状的铜制灯台，将屋内照亮的犹如白昼。
白夜虽是低着脑袋跟随在明照身后，但还是注意到，除了在与屋门正对着的墙边摆了一张半人多高的长桌外，这屋内再无其他什么东西，显得空荡荡的。
白夜看着明照走到了长桌之前，从桌面上拿起了三支土黄色的线香，颇为虔诚地将其点燃，而后，插进了在长桌中心处的摆放的香炉之中。
三缕细长的烟雾随之升起，竟是绵绵不断地直上房梁，仿佛借此能沟通鬼神一般。
白夜这时注意到，长桌背后的墙面已被人为地挖空，做成了一个三层的木架子。
三层紫檀木台之上，一共摆放了四十二个巴掌大小的牌位，通体以核桃木制成，牌面上只刻着淡金色的姓名。
香烟袅袅。
明照直着身子，盯着牌位看了半晌，才跪倒在了石砖地面上，三拜九叩，而后低声道:“不肖后辈明照，今特带徒儿白夜前来看望师父及列祖列宗，望列祖列宗们在天之灵保佑，
不求能使我剑宗独霸江湖，但求不让剑宗在弟子手中威名有损。”
语毕，他站到了一旁，侧头看了眼徒儿白夜。
白夜会意，直身走到了长桌之前，像模像样地学着明照刚才的动作，三拜九叩一气呵成，而后恭敬地对着牌位上了三炷香，才站到了一旁。
剩余二十几人以胡同、马长老、矮胖老者三人为首，依次跪拜上香，然后退到了屋外。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皆祭拜完毕。
暗沉的夜色出现在这洛阳城南，阵阵的冷风穿过中堂的石壁，扑打在黛瓦之上。
灯火通明的屋内，此时只剩下了明照与白夜师徒二人，以及，架子上那些不言语的牌位。
明照轻轻地关上了被风吹地砰砰作响的屋门，而后将目光落在了白夜身上。
他走到了白夜的面前，半蹲了下来，在剑阁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伸出了瘦长的右手食指，在白夜的眉心处点了一下。
一刹那，白夜便感觉有无数乱流轰然闯进了识海，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像幻灯片那般快速闪过。
这感觉，与清晨那个马赛克小人出现在脑海之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夜的眼神在刹那之间变得极为涣散，但片刻之后，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许多理解不能的存在，稳住了心神后，不由暗想:圣人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
而明照则适时地开口对白夜说道:
“徒儿，为师刚刚将我剑宗的诛神剑法，印刻在了你的脑海里。
这剑法本该是由为师亲自教导你修炼的，但为师昨日收到了一个消息，有件事情急需为师赶去处理，因此不得不暂时离开洛阳…
所以，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需要你暂时自己摸索着修行剑道。”
白夜闻言，本想询问明照此行可有危险，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师父可是当世四位武道圣人之一，一剑压服了整座江湖的当代剑皇，怎会有人能伤得了他呢？
于是，白夜只能回答道:“徒儿记下了。”
明照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了剑阁先祖们的牌位上，郑重地对白夜讲道:
“还有…想必你应该也猜到了，这里摆放着的灵位，供奉的皆是我剑宗的前代宗主们，他们每一位生前都是绝代人物…他们之中有二十九位剑圣，六位无敌于天下的剑皇。”
“为师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忘了，你的祖辈中有诛杀邪神、还人间太平的独孤；有在骊山脚下胜了始皇帝三招的沈沧澜；有统领千军万马笑傲天下的向雨；有一剑灭了十一国的元非……”
“为师跟你说这些，只希望你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要做出有辱先人的事来，不求无过，但求能顶天立地，让你我的灵位出现在这里之时，后人绝不会感到羞愧。”
白夜闻言，重重地点了下头，同时，在心中暗自发下了个极重的誓言。
他抬头面对着所有牌位，目光落在了刻着‘向雨’二字的牌位之上，忽然联想起了前世的那位西楚霸王。
明照见白夜盯着向雨的牌位有些走神，便难免有几分骄傲地说道:“徒儿，这向雨宗主乃是我剑宗的第二十四位宗主，昔年曾与赵太祖宋青帝争过天下，虽然最终兵败于秣陵江畔，但其宁可与心爱之人自刎，也不肯向宋青帝低头……”
白夜听明照讲述着这娓娓动人的故事，突然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这故事情节，似乎特别耳熟啊……
他略带几分不安地看向了明照，却听其继续说道:
“…那宋青帝在晚年之时，曾点评过昔日之中天下间的英雄豪杰，当谈到向雨宗主之时，宋青帝却是一声长叹，什么都没说，而是提笔写下了一首短诗。虽然诗中替换了姓名，但后世之人皆知，那首诗就是他写给向雨宗主的……”
白夜只觉一阵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直冲上后脑勺，却无法阻止明照吟诵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当明照念完这首名垂千古的《夏日绝句》之后，屋内的烛火却莫名地晃动了几下。
白夜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了起来。
（本章完）
终于在大朝会后得以脱身的明照，从皇城一路快马飞奔，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位于剑堂中央，一排披着黛瓦的屋宇之前。
换了一袭雅黑色长袍的白夜，领口处用银线绣了把半寸长的小剑，在斜阳中折射出别样的光芒。
当他见到明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忙领着二十多位神情肃然的剑阁高手，一同向明照行了一礼。
而此时，明照一改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用真气逼去了黑衣上的浮尘，对直身立于门槛前的胡同说道:“开始吧。”
胡同闻言，先让诸人排好了队，而后运用浑厚的真气朗声说道:
“甲申年正月初一，由时正刻，剑宗第四十三代宗主明照，并少宗主白夜等二十六名后代子孙，特于周国洛阳，向列祖列宗告祭！”
一声高呼之后，众人以明照为首，白夜次之，依次进入了充满肃穆之意的高屋之内。
铺着玄色地砖的大屋之中，两侧各自分立着九盏兽首状的铜制灯台，将屋内照亮的犹如白昼。
白夜虽是低着脑袋跟随在明照身后，但还是注意到，除了在与屋门正对着的墙边摆了一张半人多高的长桌外，这屋内再无其他什么东西，显得空荡荡的。
白夜看着明照走到了长桌之前，从桌面上拿起了三支土黄色的线香，颇为虔诚地将其点燃，而后，插进了在长桌中心处的摆放的香炉之中。
三缕细长的烟雾随之升起，竟是绵绵不断地直上房梁，仿佛借此能沟通鬼神一般。
白夜这时注意到，长桌背后的墙面已被人为地挖空，做成了一个三层的木架子。
三层紫檀木台之上，一共摆放了四十二个巴掌大小的牌位，通体以核桃木制成，牌面上只刻着淡金色的姓名。
香烟袅袅。
明照直着身子，盯着牌位看了半晌，才跪倒在了石砖地面上，三拜九叩，而后低声道:“不肖后辈明照，今特带徒儿白夜前来看望师父及列祖列宗，望列祖列宗们在天之灵保佑，
不求能使我剑宗独霸江湖，但求不让剑宗在弟子手中威名有损。”
语毕，他站到了一旁，侧头看了眼徒儿白夜。
白夜会意，直身走到了长桌之前，像模像样地学着明照刚才的动作，三拜九叩一气呵成，而后恭敬地对着牌位上了三炷香，才站到了一旁。
剩余二十几人以胡同、马长老、矮胖老者三人为首，依次跪拜上香，然后退到了屋外。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皆祭拜完毕。
暗沉的夜色出现在这洛阳城南，阵阵的冷风穿过中堂的石壁，扑打在黛瓦之上。
灯火通明的屋内，此时只剩下了明照与白夜师徒二人，以及，架子上那些不言语的牌位。
明照轻轻地关上了被风吹地砰砰作响的屋门，而后将目光落在了白夜身上。
他走到了白夜的面前，半蹲了下来，在剑阁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伸出了瘦长的右手食指，在白夜的眉心处点了一下。
一刹那，白夜便感觉有无数乱流轰然闯进了识海，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像幻灯片那般快速闪过。
这感觉，与清晨那个马赛克小人出现在脑海之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夜的眼神在刹那之间变得极为涣散，但片刻之后，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许多理解不能的存在，稳住了心神后，不由暗想:圣人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
而明照则适时地开口对白夜说道:
“徒儿，为师刚刚将我剑宗的诛神剑法，印刻在了你的脑海里。
这剑法本该是由为师亲自教导你修炼的，但为师昨日收到了一个消息，有件事情急需为师赶去处理，因此不得不暂时离开洛阳…
所以，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需要你暂时自己摸索着修行剑道。”
白夜闻言，本想询问明照此行可有危险，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师父可是当世四位武道圣人之一，一剑压服了整座江湖的当代剑皇，怎会有人能伤得了他呢？
于是，白夜只能回答道:“徒儿记下了。”
明照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了剑阁先祖们的牌位上，郑重地对白夜讲道:
“还有…想必你应该也猜到了，这里摆放着的灵位，供奉的皆是我剑宗的前代宗主们，他们每一位生前都是绝代人物…他们之中有二十九位剑圣，六位无敌于天下的剑皇。”
“为师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忘了，你的祖辈中有诛杀邪神、还人间太平的独孤；有在骊山脚下胜了始皇帝三招的沈沧澜；有统领千军万马笑傲天下的向雨；有一剑灭了十一国的元非……”
“为师跟你说这些，只希望你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要做出有辱先人的事来，不求无过，但求能顶天立地，让你我的灵位出现在这里之时，后人绝不会感到羞愧。”
白夜闻言，重重地点了下头，同时，在心中暗自发下了个极重的誓言。
他抬头面对着所有牌位，目光落在了刻着‘向雨’二字的牌位之上，忽然联想起了前世的那位西楚霸王。
明照见白夜盯着向雨的牌位有些走神，便难免有几分骄傲地说道:“徒儿，这向雨宗主乃是我剑宗的第二十四位宗主，昔年曾与赵太祖宋青帝争过天下，虽然最终兵败于秣陵江畔，但其宁可与心爱之人自刎，也不肯向宋青帝低头……”
白夜听明照讲述着这娓娓动人的故事，突然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这故事情节，似乎特别耳熟啊……
他略带几分不安地看向了明照，却听其继续说道:
“…那宋青帝在晚年之时，曾点评过昔日之中天下间的英雄豪杰，当谈到向雨宗主之时，宋青帝却是一声长叹，什么都没说，而是提笔写下了一首短诗。虽然诗中替换了姓名，但后世之人皆知，那首诗就是他写给向雨宗主的……”
白夜只觉一阵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直冲上后脑勺，却无法阻止明照吟诵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当明照念完这首名垂千古的《夏日绝句》之后，屋内的烛火却莫名地晃动了几下。
白夜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