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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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铁第六十一章

    说也奇怪,不独是梁红玉不想去镇医院,便是闵小青和文香也不想去那儿请汪医生来。甚至连康淑媛也只是让宋大庚与女儿瞧瞧。

    这其实又不奇怪。小青、文香包括康淑媛他们,都知道梁红玉的脾气。梁红玉不愿做的事,任谁也不能勉强。

    这边宋大庚把了一阵脉后,抬起头来告诉他们:“此病大有碍,不仅是性气不畅,还加血气不调,发展下去会碍动心肺的。”他的话音一落,康淑媛和小青大吃一惊。

    康淑媛对小青说:“还是快去请汪医生吧!”

    谁知梁红玉说:”不要。”

    康淑媛听女儿如此说,只得又调转头问宋大庚:

    “你可有什哩法儿为她治好呢?”

    “法儿倒是有哇,只要吃上一种叫母母贝的草药,病可消除哩!”宋大庚说。

    “那就劳你神,去拿这种药来吧!”康淑媛着急地说。

    可是宋大庚将双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说:

    “可惜我身边没有现成的,必须到山里去采。”

    “呵呀,这可怎办哩!”康淑媛一听又急了。她问小青。

    “西药倒是如何?中草药没有,待吃西药却是便当的。你那儿不是有很多吗?”小青用眼注视着宋大庚,是从他那儿讨主意的模样儿。

    “我可不吃西药。宋大叔你就还是到山里去采来吧!”梁红玉忽然又说。

    宋大庚装着摸烟袋,但没掏摸到。康淑媛拿眼睨着他,期望地说:“能办到么?”

    宋大庚最后掏出了闵小青给的哈德门香烟来,抖抖索索地撕开,抽出一支衔在嘴上,又抖抖索索地燃着了。

    “我知道这草药除了铁笼山有,这几处大山都没有。可铁笼山离这儿很远,少说也要一天半宿的功夫。”宋大庚吐着烟说。

    “只要有,就是再远也要去。”闵小青说,“这么着,咱们现在就出发,带着灯光,争取连夜转回。”

    “那倒不必。团长的病现时还不打紧。明儿我一个人去也不迟。”宋大庚胸有成竹地说。

    “既是这样,那就明儿去吧!”康淑媛松出一口气,又问女儿,“红儿,明日给你弄草药去,你觉着怎样?”

    梁红玉隔着帐幔轻声说:“就照大叔的话办吧!”

    要说梁红玉为什么不去镇医院,也不去请汪医生呢!其实她就是怕人家笑话,甚至还怕会给不怀好意的人当作把柄!近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一些事,对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已是接近黄昏的时候,文香回来了。她一手提着一只老母鸡,一手提着一篮子鸡蛋。原来文香是遵照康淑媛的吩咐,去到街上买鸡和蛋的。这时见宋大庚正走在院子里,便问道:

    “大叔,红玉姐吃过药了?”

    宋大庚擦拭了一下眼睛,随口答道:“没有,不打紧的。你可以给他先炖点鸡汤喝,鸡蛋消化不好,应少吃些。”

    文香“嗯!”了一声,便朝上房走去。

    宋大庚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呢?果真是喝了酒么?没有。自从接受了潜伏任务后,古迪每与他接一次头,就重复一次铁英的嘱咐:不要喝酒!要谨慎!

    有时虽然瘾得很,但他还是强忍住了,至今还滴酒未沾呢!那么,今天就怪了。其实也不怪,只要看看他现时做的事,就可明白他的心境了。

    宋大庚从梁红玉那回到东跨院,草也不铡了。走进马厩里,只顺手抓了两把草料与拂云飞它们嚼。回到自间屋里,他牢牢地拴上门栓,又停下来认真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屋里堆了不少的破旧家什,有石磨、有木槽、木炭和篾箩,只有靠近床头有一领小木柜。他站在柜台前,把一大包东西拿出来,揭开一看,原来是些纱布、绷带之类的西药用品。

    哦,原来他还在为古迪的事揪着心呐!

    你看他现在,把准备好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又将它包裹上,可眉头却在不停地起变化,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开,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点下下颚,随即眉头也舒展开了。

    还是在从铁笼山回来的第三天上午,他在大街上闲逛,正碰上了装扮成小商贩的古迪迎面走来。他们避开人们的视线,走进一家小茶楼,俩人要了两杯茶,一碟瓜籽,靠着窗口喝起茶来。

    他俩一边喝着茶,嗑着瓜籽,一边交换情况。古迪告诉宋大庚,严队长和李灿把敌人全部兵力都吸引到南边去了,到现在还未有一点消息。

    宋大庚先告诉古迪,说梁红玉可能真是严铁英的妹妹。古迪听后吃了一惊,他问:“都清楚了?怎这样巧呢?”宋大庚说:“问清楚了,确切无疑的!”

    他把昨天晚上与梁红玉的谈话向古迪学说了一遍。之后又告诉说:“包一天的民团今下午撤回,只有朱庭国的中央军仍留在那里,听说是准备开赴赣西北。赣西北也有我们红军的队伍。”

    交换了情况后,古迪交给了宋大庚两项任务:第一,包一天的民团今下午撤回后,打听一下是否有我游击队被捕人员。第二,半山寺有许多伤员,正缺医少药,赵明队长指示,一定要在外面买些药品送去。

    古迪告诉说,本应他要亲自动手购买药品,但赵队长说恐镇里有包一天的特务嗅到气味,因而决定由大庚经办。他在镇天附近等一等,三天后再来接头并取去药物。天黑以后回千佛山。

    宋大庚领受了任务即刻就行动起来。因为买的较多,他绞尽脑汁,最后是通过梁红玉把药品买回来。后来他以梁红玉的名义又购买了多次。总算把药买齐了。

    可是到了接头的时候,宋大庚发现古迪遭到不明真相人的盯梢。他一连打听了好久,到现在也没打听到古迪的任何消息。把他急得什么似的。

    这时包一天的民团已经回来了,街上一下子涌进了很多人,包一天的手下特务也散得四处都是。这些家伙不避劳累,照旧是瞪着狼眼到处搜寻。

    他来到街上看热闹,目的是想看看是否有被捕的游击队员?看了许久都没见着。正待换过一个地方,忽然他的肩头被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回头一看,原来是郭兴。正在行进的是他的连队。

    郭兴哈哈笑着问宋大庚:

    “老宋,你也在看啦!天天在一起,还没看够?”

    宋大庚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说:“嗬,郭连长,你们是英雄么,凯旋而归,当然值得我看了。”

    郭兴百无聊赖地挥了一下手说:“算了吧,什哩英雄,不要高山上拴喇叭——响得高!”

    “怎么,没有捉着俘虏?”宋大庚故意问道。

    “俘虏?哎呀,就是当了人家的俘虏了!”郭兴不无自嘲地说。

    “当真一个也没抓着?”宋大庚紧紧追问。

    “抓个屌!到了赣江边,连个游击队的影子也不曾见,一路上几百的人马一下子竟跑得无影无踪了。”郭兴甩着手说。

    宋大庚暗自好笑:真他妈妈的!包一天还说什么游击队被他消灭了呢!他心里高兴,看周围的事物也觉顺眼了些。

    可是他马上又心焦起来:这都快两天了,还没有古迪的消息。他又赶到那个接头的地点一一一品香茶楼,还是没有。

    宋大庚心里怅怅的。他情不自禁地又登上了那天上午与古迪喝茶的小楼。掌柜的倒也认得,给他沏了杯茶,问他可要瓜籽,被他谢绝了。

    下午茶楼上人很多,他便边喝茶边注意上楼的地方,希望古迪能在那出现。

    有几个喝茶的人在海阔天空地闲聊哩。一个说:“也怪那人不精明,碰上了那个‘黑无常’潘鬼头的人,还有什么好?是我早就跑了!”

    一个说:“也不是没跑,是那潘鬼头的人太多,一下子没逃脱的。”

    宋大庚两天来一直在打听古迪的消息,听了他们的话,才在心里大吃一惊。

    “他一个小商人,无非就是多出点钱。可就是年纪轻轻的,没经世面,舍不得钱便会丢掉性命。潘鬼头的人说有多恶,就有多恶。”第三个人说。

    “是啊,这帮畜生,前天还闯到人家小官庄去强奸黄花闺女,真是丧尽天良呀!”那第一个说话的接口道。

    这一听不打紧,把宋大庚急得什么似的。他在心里暗忖道:“莫非是古迪?是啊,听话中描述的十有八九是他。”

    他正想上前问个仔细,可转念一想自己穿着这身狗皮子,他们见了未必会告诉的,不如还是听听。于是,他又喝了一口茶,斜眼睨着那边的几个人。

    “听说那小商人是从铁笼山那边来的。那里战事刚完,他怎么敢过呢?”一个说。

    “是啊,兵荒马乱的年月,这条道走得人稀了。可是也有些忒大胆的。从赣西那边贩山货来,一转手,就赚大钱哩!”另一个说。

    “我可不去冒这个险。听说前些时包一天的民团把那里的老百姓杀死不少,游击队却无影无踪了。”一个说。

    “包一天哪里是游击队的对手?想当初在锦苍路上把国军的一个整连吃掉了,后来把一个旅长也劈死了。”一个说。

    “啧啧!真是神兵啦!连国军都说共党游击队不好惹,说那里有一个队长是个女的,在铁笼山率领二三十人打潘鬼头,机枪‘嘎嘎’地响,眼看她的伙伴就要吃亏,可谁知她会分身术,一个人变成两个,打死了潘西武的机枪射手,还在潘鬼头的脸上削了一刀。哈哈!”又一个说。

    “听说包一天今日个凯旋而归了。他们把游击队都赶到赣江边消灭了?”一人问道。

    “嘿嘿,那么容易!他包一天就不会损兵折将了。”一个说。

    正待听下去,忽然看见他们都纷纷离座,神色慌张地下楼了。他正捉摸不透。忽见那几个人在楼梯口向他瞥了一眼,才知道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他苦笑了一下,随即也下楼了。为了进一步弄清被潘西武手下捉去的那个小商人是否真的是古迪,他就顺着小茶楼向北拐,因为潘西武的人马驻在镇北。

    一路走着,一路自然想着刚才那几个茶客的话,不觉为这里的老百姓盛赞游击队,痛恨包一天而高兴。

    不到一个时辰,宋大庚来到镇北潘西武的团部门前。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在对过的一个小烟铺前假装买烟,眼睛却注视着那门口。

    卖烟的掌柜是个老头,见一个穿军服的顾客光临,十分不情愿,可又十分陪小心地招呼着。宋大庚掏出一些零钱,买了一包用旧报纸包装好的黄烟丝,像是随便问道:

    “潘团门里为啥闹嚷嚷的?”

    店掌柜因为他先给钱后拿烟,而且态度和蔼,实在是以往所遇团兵中少见的。猜想他不是潘团的人,便认真的告诉他:

    “昨天午后他们在镇东抓住了一个小商人,说他是共产党,是从铁笼山漏网出来的。嘿嘿,老总,看你就不是他们团里的人,我才说给你听。他们不过是想在那小商人身上榨点油水出来。潘团的弟兄都是这样。我开这个小铺,不知给他们垫出多少烟钱哩!”

    宋大庚听了,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你可看清了那被捉的小商人是个啥模样了?”

    “噢,”店掌柜瞭了他一眼,猜不透他为啥要问得这么仔细,便说:“那人中等个儿,二十出头,穿着纯青的半旧长袍,头上也是一顶半旧的缘边礼帽。”

    宋大庚心里明白,这真是古迪呀!他见店掌柜正用疑惑的眼光睨着他,忙点了一下头说:“我随便问问。”说罢,就走出了烟铺。

    回到住处,铡着草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如何将消息和药品捎到赵队长手中,如何营救古迪。他心里焦急,两眼就像喝了酒一样充起血来,脸颊也烧起来了。

    现在呢,机会倒是有了,他可以利用采药的机会将药品和消息送到赵队长手中。他真想立刻出发,像闵小青说的那样。但是不能与闵小青同去,这一点他当时就想到了。

    然而这一切都还可缓住一下,目前最急的便是救出古迪。因为古迪虽是商人打扮,但身上并没有钱,所有的钱都拿给他买药了。

    没有钱,又没有人去搭救他,说不上那些如狼似虎的团兵会怎样折磨他呢!他们杀个人还不是像捏死只蚂蚁一样。

    可是怎样救古迪呢?拿钱吧,少了不行,多了又没有。即便有钱,自己也不好出面呀!人家问起他是你什哩人,你怎回答呢?

    还有,你只是一个养马的,潘团的人不一定会买你的帐哩!就这样,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难为死宋大庚了。

    最后,他想只有走闵小青这一条路了。因为小青是认识古迪的,他和古迪以前都是以叔侄相称。按现在他们的交情,闵小青是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想到这里,他就放下药包,去找闵小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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