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明月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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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月魄篇》之灵犀之血

    梦中,一轮皎皎的明月悬在夜幕中。那明月脉脉挥发着温柔的光辉,宇宙众生因此变得梦幻而神秘。

    婼合躺在如毛毯般柔软的草地上,静静望着那轮明月,恍惚之间,突然觉得那月亮好似一张朦朦胧胧的脸,虽然看不清性别,也看不清五官,但她能肯定那是一张友善微笑着的脸,正温柔地哼着美妙的歌。

    从前在柴房时,也曾听见这歌声,只是若隐若现,缥缈而虚无。而这次在梦中,她听得很清晰、很真实,也很享受。

    那是一种美如天籁、美到极至的歌声,也是一种美到清新脱俗让人忘却烦忧的歌声,仿佛来自大自然,却比大自然更美妙更神奇。

    如果说,她拥有伤口自我愈合的奇异功能,那么这歌声便有将心灵创伤抚愈的神奇疗效。这歌声,如春风化丝雨吹进婼合干涸的心,积蓄起一池春水,泛着一圈一圈涟漪。那清清的春水里,映现着美丽的蓝天白云、绿树青山,活泼泼的鱼虾在莲叶间嬉戏,好美好美……

    可是生来的第一场美梦却被可怕的“鬼母”撕碎了。

    仿佛生来便愤世嫉俗的鬼母,恶狠狠将她丢在了妖后的面前。

    在婼合的印象里,母后既是凶神恶煞的,让她望而生畏,却也是坚毅勇敢的,令她心生敬畏。她见过母后受过很多伤,却很少见母后皱一下眉头,落一滴眼泪。

    此时床塌上却传来了厚重的喘息声。婼合抬起头来,正看见妖后失了血色的肌肤和鲜血淋漓的后背,不禁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谁也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她选择了直视母后的眼睛——

    在那里,她看到了母后与魔后的大战,那场大战战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最终妖后伤了后背,魔后伤了前胸,两败俱伤。若不是妖魔两军及时赶到护驾,结局怎样还真不好说。

    “放肆!”

    察觉到婼合在直视自己的眼睛,妖后大喝一声。

    婼合连忙收回了读心的目光,最后一秒,她读到了母亲当前的心声——“这废物单刀直入的眼神竟看得我心头发怵!”

    “阿鬼,你把这废物抓来做什么?我此时恨不得将那魔女碎尸万段……”妖后的眼中满是对魔后的怒火。

    “后,合公主的心头血是珍贵的灵犀之血,可助您减轻疼痛,加速康复!”

    鬼母邪恶的声音听得婼合心惊肉跳。

    婼合抬起头来,却见母后闻言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却是——

    “这废物……还有此用?”

    这心声听得她心如死灰。只见鬼母唰地不知从何处亮出一柄雪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向她走来。

    “等等!”

    突然,身侧传来母后制止的声音,婼合紧绷的心刚刚缓了口气,却见母后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对鬼母说道——

    “用这个,伤口小一些,别让她太痛!”

    虽然这句话换汤不换药,却依然如春风吹过,婼合紧张而冰冻的心终于再一次有了一丝回暖。她抬起头来,却看见母亲正直视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

    “原来她竟然真的是天赐宝物,有了她,我就有了永生不灭的保障。我要把她好生保护起来,以备我不时之需,哈哈哈哈……”

    那笑声刺耳地让婼合恨不能立刻死去,她突然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自我疗愈的功能,为什么会有这永生不灭的身体?

    她的情感明明是麻木的,泪水却因身体的本能反应喷涌而出,只是她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哭……

    当天晚上,妖后便将离东宫最近的雪雁宫赐给婼合。第二日,又赐给了婼合两个侍从——闵安、闵宁。并颁布了禁令,禁止所有人再对婼合人身攻击。

    这些待遇,婼合都明白为什么会得到。她不再感恩,心中除了深深的仇恨和淡淡的忧郁,还有她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那小小的异样。

    搬家之时,婼合在院子里捡了一只破花盆,将窗棂上的无名植物移入其中,带入了雪雁宫。这是她唯一的行李,事实上,除此之外,她确实也别无一物。

    接下来的日子,兄弟姐妹们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并不意味着相安无事。在他们心中,婼合依旧比他们低的不止是一等。关心战事与妖帝安危的妖后呆在宫中的时间很少,而每当妖后离宫时,他们依旧会如从前一般,以婼合为猎物,进行技艺高低比试。

    而闵安、闵宁最擅长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明知这是一个人见人踩的主,暗叹时运不济,升迁无望,对婼合冷嘲热讽,视若无睹。

    日子与从前相比,终归是平静了一两分。

    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时光,婼合开始静心研究自己。

    数日之前,那场奇异的出入小厨娘之梦的“梦”,似乎不是梦。每每凝视着搬入新“家”的无名植物,婼合便会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

    既然上天赐予自己非常人之身,想必让其变强大的办法也必然是非常人之办法。除了读心术和万劫不覆,自己一定还有什么尚未察觉的潜能力。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如何进入小厨娘的梦?婼合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她试着用了很多办法,去探知别人的梦,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眼看小厨娘的头七到了,婼合索性偷偷在宫中寻了一套与小厨娘离开时相似的衣裳,又偷偷去妖宫染坊寻了些红染料。夜半时,趁着闵安闵宁鼾声正浓时,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起来。

    小厨娘临走时的模样至今还印在婼合脑海里,只因鲍丁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地时,趴在地上的那惨兮兮的小小人儿曾让自己触目惊心。

    事实上,在那之前,她的柴房没有镜子,她无法想象自己每夜的模样是多么的恐怖而狰狞,比起小小人儿有过之而无不即……

    只是想要惟妙惟肖地复原小小人儿的模样,对于从来没有拿过画笔的婼合来说,花费了她很大的心力。

    当她终于对自己的形象满意,悄悄“光顾”鲍丁的卧室,正看见那个三大五粗的家伙在睡梦中浑身战栗。头顶之上,升腾起一片阴森森的乌黑云雾。

    云雾?!

    婼合瞬间想到了小厨娘头顶之上的五彩星云。

    这是入梦的通道!

    以“小厨娘”之姿态入鲍丁之梦,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婼合伸出手去,轻轻触碰那云雾。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这一次,她进入得小心翼翼。

    但令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刚入梦境,她便听见了小厨娘凄惨的呼喊——

    “师傅,我不甘心啊,我还没学到厨艺,你快下来教我啊——”

    婼合寻声望去,只见小厨娘的魂魄正举起双爪,哭喊着向鲍师傅飞去……

    霎时,婼合在雪雁宫的纱帐中清醒。

    只是这一次,婼合很冷静,很淡定。她褪下一身“行头”,在床榻上一直睡到被闵宁颤抖着的尖叫吵醒。

    “阿安!阿安——”

    “叫什么叫,吵着我做美梦啦!”闵安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睡意。

    “庖屋的鲍肥子没了!”

    “唔,没了就没了,别吵别吵……什么?!没了!!没了是几个意思?!”原本睡得正酣的闵安,似乎回过神来,突然大呼小叫。

    “刚才我经过庖屋,听人说鲍肥子今早日照三竿都不见人,连忙派‘胖丁’去喊门,结果没人答理,翻窗进去一看,人蜷缩在床角,口吐白沫,早就归西了。”

    “谁干的?”

    “那肥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倒是脸色特别难看,好像看到了鬼一样……”

    “难不成……是那小丫头片子回来了?”

    “闹呀!”

    “别瞎喊!那鲍肥子天天欺负人,冤死鬼多,要不是咱哥俩机灵,谁知道吃多少亏,死了活该!”

    “也是啊,那肥子早该死了,从前咱哥俩也受过他的恶气,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闵安闵宁的对话印证了婼合的推测。

    昨夜,不知是什么缘故,婼合入了鲍丁的梦。

    只是没想到,那煞气冲天的大块头鲍丁竟是个胆小如鼠之徒,居然能被自己的噩梦吓得一命呜呼,确实令人大跌眼镜。

    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连动物之间,都互相怜悯。这闵氏兄弟竟如此幸灾乐祸,实在令婼合心寒。

    接下来的日子,婼合依旧摸索着入梦的途径,成效却不明显。

    正当婼合快要放弃时,无意间又闯入一个梦,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境金光闪闪,有位清瘦矍铄、白发童颜的老先生轻飘飘坐在云端,一手抚着琴弦,一手执着书卷,引导弟子们摇头晃脑地念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

    从前婼合也曾在妖宫中的书塾里见过妖师先生摇头晃脑念叨,只是那妖师先生与眼前这位素未蒙面的老先生不同,生得贼眉鼠眼,看上去极其奸诈狡猾、刻薄势利。加之她不愿与冷血凶残之辈同处一室,平白增添自己被恶意攻击的危险,故而选择了避而远之。

    如今在梦中,这老先生念一句,徒弟们便跟着念一句,虽然他们念读的句子婼合尚不懂是什么意思,却听得津津有味。

    正美美听着,突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