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欺软怕硬
残月当空，微风轻逸。
百草滩前那一片诺大的湖水银光粼粼，天上的月亮和水中的月亮像情人的双瞳一样相互注目、眨都不舍得眨一下，丝毫不理会那一湖萧瑟。
正对着湖面的山脚下有一座外型粗狂、也是整个土匪山寨中最大的建筑，想来应该就是野三坡土匪大营的所谓的聚义厅了。
聚义厅大门两旁两根直径最少有五六尺、高达两仗的独木做成的立柱高高矗立，充满嚣张和张狂。最有意思的是，立柱上竟然各有几个苍劲古朴的大字构成了一幅对联在月光下隐约可见，别有一番风情。
一个土匪山寨竟也有此雅趣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上联是：劫黑不劫白，劫官不劫军，宁得罪皇帝，
下联是：劫财不劫色，卖路不杀人，不得罪神仙。
横批是：少杀人，多积德！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一幅不同寻常的对联要比那些所谓的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等粗得掉渣的豪言壮语要高雅的多！
土匪山寨千千万，能有此等雅趣的肯定不多，而能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戒律、特别是几乎与土匪宗旨和行为完全不相符的戒律的土匪山寨更绝对是凤毛麟角！
人常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土匪有文化！有绰号塞北牧翁则主张，不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凡坚持自己的原则、能把自己行为上升到的艺术和规则高度的人都应该得到尊重！
通俗一点的说，也就是三十六行中，行行出状元！过路君子千万不要以为这是那个塞北牧翁在这里信口开河，即使那些古代圣人先贤们也何尝不对此推崇备至？不然也就没有那些所谓杀牛的、射箭的、唱歌的、拉琴的等等下九流被世人津津乐道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些家伙为了炒作而故意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所以也才有了那个好龙的叶公所谓的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凭心而论，各位过路君子大概也都希望这帮土匪真能像对联上写的那样货真价实！果如此，至少也能为绿林外史增加些幽默和风趣不是！
此时此刻，野三坡土匪大寨聚义厅内确实正上演着一出少见的好戏，从某些方面来讲，比这大门上的对联还要精彩得多，甚至可以说能让人惊爆眼球都毫不夸张！
说是好戏是因为作为东道主的土匪竟然一改本来的强悍和霸道，满脸讨好和献媚，而作为人质的两个道士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客人、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这真是世上多怪事，今夜特别多！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无极派两位大侠驾临，野三坡蓬荜生辉！来人，赶快给两位大侠松绑！我们兄弟略备薄酒给两位赔罪，希望两位大侠万勿怪罪！”
看到无极派两名道士走进门来，苏二秦赶快走下虎皮座椅，双手抱拳、面带微笑，一幅奴颜卑骨的摸样跟太监见到皇帝差不多。
如此自降身价恐怕连他们自己的土匪兄弟都会感到丢人！
欺软怕硬果然是几乎所有人的硬伤，强悍如土匪这样的反社会规则的主也不能置之度外、免入俗套！
又或者他们已经怀疑这帮人另有图谋，既然用强从三虎帮那里不得要领，所以决定改而从两个道士这里用软办法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就是社会，谁轻信别人谁就可能最后输个精光，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最有可能是这帮机会主义者最后能达成攻守同盟也不一定，果真如此，被关在山洞里的长书黛和甄若兰可就真是再一次雪上加霜了！
“哈哈！野三坡的好汉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呀？咱们师兄弟可是你们的阶下之囚，两位当家的这样客气岂不折煞我们？还是不要这样肉麻了，我们师兄弟可担当不起！”
那位年长的道士一幅不为所动似的样子在阴阳怪气。
“两个土匪头子而已，少给老子玩这一套！老子才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那位年轻的道士更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了事，心里充满着不屑一顾。
“两位牛鼻子好大的架子，无极派很了不起吗？咱爷们对你们客客气气那是因为对无极老人的尊敬还有因为我们野三坡老祖的祖训，你们两个四代弟子不会真以为我们怕你们吧？”
野三坡二当家、也就是那位络腮胡子、自称张不义的自然受不了，开始张牙舞爪、声严厉色。
“二当家不得无礼！咱们野三坡在自己道路上做生意、无意得罪了两位无极派大侠，也算属于殃及池鱼，两位有点怨气也乃情有可原！我野三坡与无极派可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不应该为这点小事结下仇怨。我劝两位消消气，喝下这一碗赔罪酒，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可否？”
鬼见愁苏二秦仍然不怒不气、笑脸相迎。
前不久各位过路君子刚见识过这帮家伙对待弱者是何等盛气凌人、居高临下；这转眼间又让我们见识了这俩家伙在强者面前竟然如此讨好献媚、卑躬屈膝。
人生在世看来都不容易，强悍如土匪头子这样的货色也无法做到自在逍遥、唯所欲为，那些普通的恒河沙数们的处境就更可想而知了！
人生最为可悲之处大概莫过于斯了吧！
“算你们野三坡尚知进退，至少不会天真地要与我们无极派为敌！也罢，我们师兄弟就喝下你们这一碗酒，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年长的道士面色有些放缓，端起酒碗和自己的师弟相互点点头一饮而尽、接着抱拳一礼道：
“在下缘木子孙华建！”
“在下求鱼子孙大五！”
也是，作为两个阶下囚，他们一开始的强势也就是想找个台阶下而已，既然对方给足了面子，自己也就不能再端着了。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即使神仙也是深得其要的不是嘛！
尤其对这些道心未必多么坚固、见钱眼开的机会主义者来说，钱重要、命更重要，为了这两样东西他们随时准备跟任何人、甚至是魔鬼达成交易。不然他们两个修道之人也就不会跟臭名昭著的三虎帮以及晋阳双煞分工合作了不是嘛！
作为土匪的鬼见愁苏二秦更是打精了算盘，甚至是每一步、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
想想看，能够在河间府通往西部边城的交通要道上开山立寨，靠的不仅仅是自己兄弟同心协力和不俗的武功韬略，更重要的是八面玲珑和审时度势，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决不与强敌争锋！
实践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这种欺软怕硬、随波逐流的策略不仅使野三坡的土匪避免了多次灭顶之灾，更伴随着时间不断地壮大，所以也自然成为了他们的座右铭和安身立命的法宝。
“早听说野三坡的好汉鹤立鸡群、标新立异，今天一见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别的先不忙着叨叨，两位当家先说说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吧？”
缘木子放下酒碗开口道，声音自然还是有点生硬。
“两位大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兄弟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两位能来到我们山寨就是咱们的缘分，能喝下这碗酒就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来我们山寨做客哪自然是有来有往、去留随意了！怎么？难不成两位还怀疑咱爷们的诚意？”
鬼见愁苏二秦一幅诚不我欺的样子信誓旦旦道。
“两位当家的盛情我们师兄弟自然诚惶诚恐！只是咱兄弟一时还有点不适应罢了！不过、不过，在下还想知道两位当家打算怎么处理其他那些被抓的人？”
自称缘木子孙华建确实有点出乎意料，说话甚至都有点吞吞吐吐。
“两位大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与他们是同盟者、想为其他的人做主？要知道我们虽是土匪，但却不是只会行凶作恶的强盗，我们可是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的！两位大侠我们当然不想得罪、并愿意交你们这个朋友，但其他的人恐怕就爱莫能助了！毕竟我们也要吃饭、也要活下去是不是？”
“大哥说得对！我们可是义匪，有自己所要坚持的原则，无极派乃修道之人，属于我们祖上定下的不能得罪之列，所以对无极派的人我们自然会客客气气，一律放行，至于其他的人就只能对不起了！”
一说到其他的人，野三坡的两位当家马上就是另外一副嘴脸，尤其是鬼见愁的语气中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
“两位当家的恐怕是误解我们的意思了！其实我们两人与那些家伙只是路上偶然遇到，非敌非友、非亲非故，自然不会为他们出头，更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有此一问只是纯粹出于好奇而已！”
孙华建自然听出了苏二秦话中的意思，赶快出口否认，生怕与那些家伙划不清界限似的。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二秦心里暗道。
“不说那些杂碎了！本道刚才看到你们聚义厅大门口的那副对联、再联想到二当家口中说的野三坡乃是义匪的说法，我倒是对你们野三坡越来越感兴趣了！没想到，野三坡身在绿林，不近几十年屹立不倒、不断兴旺发达，而且还如此鹤立鸡群、超凡脱俗！不知两位能否跟咱们解释一二？让我们师兄弟也长长见识！”
孙大五这小子显然是在分散注意力，免得苏二秦他们往深里想和纠缠不休，最担心当然是不要牵涉出那一批至今还没见到的财宝的秘密。
“两位大侠过奖了！鹤立鸡群、超凡脱俗可谈不上，最多是先祖因地制宜制定的谋生求存的策略罢了！野三坡乃边防要道，不仅大宋、契丹虎视眈眈，地方豪强和江湖势力更是垂涎三尺，对我们来说，活下来、而且争取尽量好的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所有一切被外人看来好像是不可思议的规矩和信条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鬼见愁苏二秦显然也知道两个道士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但自己也不能对他们的奉承完全忽略不计，所以看似客气，实际上也是泛泛而论、避重就轻，打打太极而已。
“有意思、有意思！野三坡的好汉可真是非同凡响、标新立异，更可谓有勇有谋、深谋远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劫黑不劫白是说你们只抢黑道和不义之财，也就是说黑吃黑可以，对普通的守法商人和正常人家网开一面；劫财不劫色也容易懂，可是这收费不封路、劫官不劫军就有点搞不明白了，作为绿林好汉，占山为王与拦路发财本不可分，而官军官军，官和军又如何能分得清楚？”
这一议论起来，连年长的道士孙华建也来了兴趣，竟然开始刨根问底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想探听虚实还是只是表面表现出一幅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不过客气客气而已！
“孙道长不耻下问倒让在下有点不好意思！其实真相与孙道长的推断虽不完全相符但也相差不远。正像我刚才说的，野三坡虽是边陲但也是交通要冲，不仅是西去东来的商贾要道，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咱兄弟占据这一地段，真要断了交通不仅与自己不利也必然引起有关各方的不满和干预，相反收取适当费用、保护此路畅通既能保持我野三坡之收入稳定，更能起保一方平安之效、替汉人江山守护这一方要地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被人追着提问，鬼见愁看来也不得不闪烁其词、略作解释。
“听大当家的意思，敢情你野三坡干的是亦官亦匪、放水养鱼，借占山为王之名、行半独立王国之实！可是、可是，如果你们连当官的和官府都敢抢，官府能让你们这样逍遥法外、自得其乐？”
“道长所虑也有道理，但当今天下，吏治败坏，无官不贪、无吏不腐，天下绝大部分财富除了皇家就是集中在天下各种大小官吏及其家族手里，不抢他们靠什么活下去？但我们绝不会对军队和军事物资动手，因为无论如何、至少在我们这些边境地区大宋军队还是对抗契丹外敌的主要力量，而作为汉人自然应该同仇敌忾！同样，只要我们不反军队、不妨碍朝廷的军事调动，只是从一些贪官手里借点钱粮朝廷也就不会真对我们大动干戈，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鬼见愁终于有点得意忘形了，这些话显然已经有点深入实质了。
“我有点明白了！看来野三坡的避重就轻的功夫可算是炉火垂青、登峰造极！只是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作为绿林英雄，杀人放火乃家常便饭，看你们对联却充满着菩萨心肠，而且你们连皇帝都敢犯，何故要对什么神仙毕恭毕敬？”
“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本就是道家修炼的法则之一，两位大侠应该比我们更有体会。至于说皇帝与神仙相比就更微不足道了，皇帝再厉害他也是人，更不要说我们野三坡天高皇帝远，只要我们不公然称王称帝想来皇帝老儿也不会对我们正眼瞧一瞧的。至于神仙就不同了，我们先祖本是修道之人，一再告诫我们，修炼之人中哪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不能小觑，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恐怕立即就会有覆灭之灾。所以、所以嘛，就有了这些不伦不类、不东不西的奇谈怪论了，有辱视听、贻笑大方了！”
苏二秦显然已经有了警惕，话说起来有点让人感到虚伪至极。
“野三坡好样的！两位当家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孙华建终于有点那动容了，这三声赞叹看起来确实出于真心。
要知道有本事的土匪并不稀罕，能有此深谋远虑、而又能审时度势、进退有据的土匪确属凤毛麟角。
难道这两个家伙真非池中物？孙华建心里有点打鼓，也暗自庆幸没有彻底得罪他们。
“别老是说我们的事了，也说说你们！敢问两位大侠风尘仆仆赶到咱们野三坡不知是何缘故？该不会也是与那两帮家伙一样也是来追杀仇人的吧？”
鬼见愁开始反攻了，显然不想让两个道士一直追问自己。
这一旧事重提显然直接切中了要害。
“傻瓜才相信无极派的两名道士会无缘无故地跑到野三坡来溜达呢？”
不光是鬼见愁、连同二当家张不义心里也在不停地嘀咕着。
“老子干脆给你们来个单刀直入，我到看看你们会如何回答？”
鬼见愁苏二秦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百草滩前那一片诺大的湖水银光粼粼，天上的月亮和水中的月亮像情人的双瞳一样相互注目、眨都不舍得眨一下，丝毫不理会那一湖萧瑟。
正对着湖面的山脚下有一座外型粗狂、也是整个土匪山寨中最大的建筑，想来应该就是野三坡土匪大营的所谓的聚义厅了。
聚义厅大门两旁两根直径最少有五六尺、高达两仗的独木做成的立柱高高矗立，充满嚣张和张狂。最有意思的是，立柱上竟然各有几个苍劲古朴的大字构成了一幅对联在月光下隐约可见，别有一番风情。
一个土匪山寨竟也有此雅趣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上联是：劫黑不劫白，劫官不劫军，宁得罪皇帝，
下联是：劫财不劫色，卖路不杀人，不得罪神仙。
横批是：少杀人，多积德！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一幅不同寻常的对联要比那些所谓的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等粗得掉渣的豪言壮语要高雅的多！
土匪山寨千千万，能有此等雅趣的肯定不多，而能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戒律、特别是几乎与土匪宗旨和行为完全不相符的戒律的土匪山寨更绝对是凤毛麟角！
人常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土匪有文化！有绰号塞北牧翁则主张，不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凡坚持自己的原则、能把自己行为上升到的艺术和规则高度的人都应该得到尊重！
通俗一点的说，也就是三十六行中，行行出状元！过路君子千万不要以为这是那个塞北牧翁在这里信口开河，即使那些古代圣人先贤们也何尝不对此推崇备至？不然也就没有那些所谓杀牛的、射箭的、唱歌的、拉琴的等等下九流被世人津津乐道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些家伙为了炒作而故意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所以也才有了那个好龙的叶公所谓的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凭心而论，各位过路君子大概也都希望这帮土匪真能像对联上写的那样货真价实！果如此，至少也能为绿林外史增加些幽默和风趣不是！
此时此刻，野三坡土匪大寨聚义厅内确实正上演着一出少见的好戏，从某些方面来讲，比这大门上的对联还要精彩得多，甚至可以说能让人惊爆眼球都毫不夸张！
说是好戏是因为作为东道主的土匪竟然一改本来的强悍和霸道，满脸讨好和献媚，而作为人质的两个道士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客人、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这真是世上多怪事，今夜特别多！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无极派两位大侠驾临，野三坡蓬荜生辉！来人，赶快给两位大侠松绑！我们兄弟略备薄酒给两位赔罪，希望两位大侠万勿怪罪！”
看到无极派两名道士走进门来，苏二秦赶快走下虎皮座椅，双手抱拳、面带微笑，一幅奴颜卑骨的摸样跟太监见到皇帝差不多。
如此自降身价恐怕连他们自己的土匪兄弟都会感到丢人！
欺软怕硬果然是几乎所有人的硬伤，强悍如土匪这样的反社会规则的主也不能置之度外、免入俗套！
又或者他们已经怀疑这帮人另有图谋，既然用强从三虎帮那里不得要领，所以决定改而从两个道士这里用软办法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就是社会，谁轻信别人谁就可能最后输个精光，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最有可能是这帮机会主义者最后能达成攻守同盟也不一定，果真如此，被关在山洞里的长书黛和甄若兰可就真是再一次雪上加霜了！
“哈哈！野三坡的好汉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呀？咱们师兄弟可是你们的阶下之囚，两位当家的这样客气岂不折煞我们？还是不要这样肉麻了，我们师兄弟可担当不起！”
那位年长的道士一幅不为所动似的样子在阴阳怪气。
“两个土匪头子而已，少给老子玩这一套！老子才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那位年轻的道士更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了事，心里充满着不屑一顾。
“两位牛鼻子好大的架子，无极派很了不起吗？咱爷们对你们客客气气那是因为对无极老人的尊敬还有因为我们野三坡老祖的祖训，你们两个四代弟子不会真以为我们怕你们吧？”
野三坡二当家、也就是那位络腮胡子、自称张不义的自然受不了，开始张牙舞爪、声严厉色。
“二当家不得无礼！咱们野三坡在自己道路上做生意、无意得罪了两位无极派大侠，也算属于殃及池鱼，两位有点怨气也乃情有可原！我野三坡与无极派可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不应该为这点小事结下仇怨。我劝两位消消气，喝下这一碗赔罪酒，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可否？”
鬼见愁苏二秦仍然不怒不气、笑脸相迎。
前不久各位过路君子刚见识过这帮家伙对待弱者是何等盛气凌人、居高临下；这转眼间又让我们见识了这俩家伙在强者面前竟然如此讨好献媚、卑躬屈膝。
人生在世看来都不容易，强悍如土匪头子这样的货色也无法做到自在逍遥、唯所欲为，那些普通的恒河沙数们的处境就更可想而知了！
人生最为可悲之处大概莫过于斯了吧！
“算你们野三坡尚知进退，至少不会天真地要与我们无极派为敌！也罢，我们师兄弟就喝下你们这一碗酒，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年长的道士面色有些放缓，端起酒碗和自己的师弟相互点点头一饮而尽、接着抱拳一礼道：
“在下缘木子孙华建！”
“在下求鱼子孙大五！”
也是，作为两个阶下囚，他们一开始的强势也就是想找个台阶下而已，既然对方给足了面子，自己也就不能再端着了。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即使神仙也是深得其要的不是嘛！
尤其对这些道心未必多么坚固、见钱眼开的机会主义者来说，钱重要、命更重要，为了这两样东西他们随时准备跟任何人、甚至是魔鬼达成交易。不然他们两个修道之人也就不会跟臭名昭著的三虎帮以及晋阳双煞分工合作了不是嘛！
作为土匪的鬼见愁苏二秦更是打精了算盘，甚至是每一步、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
想想看，能够在河间府通往西部边城的交通要道上开山立寨，靠的不仅仅是自己兄弟同心协力和不俗的武功韬略，更重要的是八面玲珑和审时度势，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决不与强敌争锋！
实践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这种欺软怕硬、随波逐流的策略不仅使野三坡的土匪避免了多次灭顶之灾，更伴随着时间不断地壮大，所以也自然成为了他们的座右铭和安身立命的法宝。
“早听说野三坡的好汉鹤立鸡群、标新立异，今天一见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别的先不忙着叨叨，两位当家先说说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吧？”
缘木子放下酒碗开口道，声音自然还是有点生硬。
“两位大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兄弟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两位能来到我们山寨就是咱们的缘分，能喝下这碗酒就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来我们山寨做客哪自然是有来有往、去留随意了！怎么？难不成两位还怀疑咱爷们的诚意？”
鬼见愁苏二秦一幅诚不我欺的样子信誓旦旦道。
“两位当家的盛情我们师兄弟自然诚惶诚恐！只是咱兄弟一时还有点不适应罢了！不过、不过，在下还想知道两位当家打算怎么处理其他那些被抓的人？”
自称缘木子孙华建确实有点出乎意料，说话甚至都有点吞吞吐吐。
“两位大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与他们是同盟者、想为其他的人做主？要知道我们虽是土匪，但却不是只会行凶作恶的强盗，我们可是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的！两位大侠我们当然不想得罪、并愿意交你们这个朋友，但其他的人恐怕就爱莫能助了！毕竟我们也要吃饭、也要活下去是不是？”
“大哥说得对！我们可是义匪，有自己所要坚持的原则，无极派乃修道之人，属于我们祖上定下的不能得罪之列，所以对无极派的人我们自然会客客气气，一律放行，至于其他的人就只能对不起了！”
一说到其他的人，野三坡的两位当家马上就是另外一副嘴脸，尤其是鬼见愁的语气中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
“两位当家的恐怕是误解我们的意思了！其实我们两人与那些家伙只是路上偶然遇到，非敌非友、非亲非故，自然不会为他们出头，更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有此一问只是纯粹出于好奇而已！”
孙华建自然听出了苏二秦话中的意思，赶快出口否认，生怕与那些家伙划不清界限似的。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二秦心里暗道。
“不说那些杂碎了！本道刚才看到你们聚义厅大门口的那副对联、再联想到二当家口中说的野三坡乃是义匪的说法，我倒是对你们野三坡越来越感兴趣了！没想到，野三坡身在绿林，不近几十年屹立不倒、不断兴旺发达，而且还如此鹤立鸡群、超凡脱俗！不知两位能否跟咱们解释一二？让我们师兄弟也长长见识！”
孙大五这小子显然是在分散注意力，免得苏二秦他们往深里想和纠缠不休，最担心当然是不要牵涉出那一批至今还没见到的财宝的秘密。
“两位大侠过奖了！鹤立鸡群、超凡脱俗可谈不上，最多是先祖因地制宜制定的谋生求存的策略罢了！野三坡乃边防要道，不仅大宋、契丹虎视眈眈，地方豪强和江湖势力更是垂涎三尺，对我们来说，活下来、而且争取尽量好的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所有一切被外人看来好像是不可思议的规矩和信条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鬼见愁苏二秦显然也知道两个道士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但自己也不能对他们的奉承完全忽略不计，所以看似客气，实际上也是泛泛而论、避重就轻，打打太极而已。
“有意思、有意思！野三坡的好汉可真是非同凡响、标新立异，更可谓有勇有谋、深谋远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劫黑不劫白是说你们只抢黑道和不义之财，也就是说黑吃黑可以，对普通的守法商人和正常人家网开一面；劫财不劫色也容易懂，可是这收费不封路、劫官不劫军就有点搞不明白了，作为绿林好汉，占山为王与拦路发财本不可分，而官军官军，官和军又如何能分得清楚？”
这一议论起来，连年长的道士孙华建也来了兴趣，竟然开始刨根问底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想探听虚实还是只是表面表现出一幅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不过客气客气而已！
“孙道长不耻下问倒让在下有点不好意思！其实真相与孙道长的推断虽不完全相符但也相差不远。正像我刚才说的，野三坡虽是边陲但也是交通要冲，不仅是西去东来的商贾要道，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咱兄弟占据这一地段，真要断了交通不仅与自己不利也必然引起有关各方的不满和干预，相反收取适当费用、保护此路畅通既能保持我野三坡之收入稳定，更能起保一方平安之效、替汉人江山守护这一方要地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被人追着提问，鬼见愁看来也不得不闪烁其词、略作解释。
“听大当家的意思，敢情你野三坡干的是亦官亦匪、放水养鱼，借占山为王之名、行半独立王国之实！可是、可是，如果你们连当官的和官府都敢抢，官府能让你们这样逍遥法外、自得其乐？”
“道长所虑也有道理，但当今天下，吏治败坏，无官不贪、无吏不腐，天下绝大部分财富除了皇家就是集中在天下各种大小官吏及其家族手里，不抢他们靠什么活下去？但我们绝不会对军队和军事物资动手，因为无论如何、至少在我们这些边境地区大宋军队还是对抗契丹外敌的主要力量，而作为汉人自然应该同仇敌忾！同样，只要我们不反军队、不妨碍朝廷的军事调动，只是从一些贪官手里借点钱粮朝廷也就不会真对我们大动干戈，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鬼见愁终于有点得意忘形了，这些话显然已经有点深入实质了。
“我有点明白了！看来野三坡的避重就轻的功夫可算是炉火垂青、登峰造极！只是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作为绿林英雄，杀人放火乃家常便饭，看你们对联却充满着菩萨心肠，而且你们连皇帝都敢犯，何故要对什么神仙毕恭毕敬？”
“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本就是道家修炼的法则之一，两位大侠应该比我们更有体会。至于说皇帝与神仙相比就更微不足道了，皇帝再厉害他也是人，更不要说我们野三坡天高皇帝远，只要我们不公然称王称帝想来皇帝老儿也不会对我们正眼瞧一瞧的。至于神仙就不同了，我们先祖本是修道之人，一再告诫我们，修炼之人中哪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不能小觑，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恐怕立即就会有覆灭之灾。所以、所以嘛，就有了这些不伦不类、不东不西的奇谈怪论了，有辱视听、贻笑大方了！”
苏二秦显然已经有了警惕，话说起来有点让人感到虚伪至极。
“野三坡好样的！两位当家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孙华建终于有点那动容了，这三声赞叹看起来确实出于真心。
要知道有本事的土匪并不稀罕，能有此深谋远虑、而又能审时度势、进退有据的土匪确属凤毛麟角。
难道这两个家伙真非池中物？孙华建心里有点打鼓，也暗自庆幸没有彻底得罪他们。
“别老是说我们的事了，也说说你们！敢问两位大侠风尘仆仆赶到咱们野三坡不知是何缘故？该不会也是与那两帮家伙一样也是来追杀仇人的吧？”
鬼见愁开始反攻了，显然不想让两个道士一直追问自己。
这一旧事重提显然直接切中了要害。
“傻瓜才相信无极派的两名道士会无缘无故地跑到野三坡来溜达呢？”
不光是鬼见愁、连同二当家张不义心里也在不停地嘀咕着。
“老子干脆给你们来个单刀直入，我到看看你们会如何回答？”
鬼见愁苏二秦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