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世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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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迟暮尚觉早,英雄不问前(7)

    客栈之内,火势滔天。本就是木质结构的客栈,再加上沾油的蝗虫四处逃窜,直把火星带到了每个角落。

    风啦啦在二楼楼道和客房之中里外穿梭,中州二侠在后面穷追不舍。一番追逐过后,风啦啦终于被逼至楼道尽头。

    “怎么,你们两个要跟小爷我殉情于此?”既然没路走,风啦啦干脆不逃了。他止住身形,嬉笑转身,面带轻佻地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两人。

    “呸!就凭你这小贼?”向人雄裂开嘴角,一脸不屑,本就歪斜的嘴巴此刻更显狰狞。

    “唉,可惜你们两个长得太丑了,跟你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实在一点都不浪漫!”风啦啦的嘴巴本就恶毒,此刻又是生死相搏,他的言语之间更是不留一点余地。

    中州三侠长相奇丑,平日里这兄弟三人根本不能容忍谁拿他们的长相说事。不过此时例外,老二突然被杀,他们又是身处火海,生死攸关,向人雄反而平心静气下来,没有被风啦啦的言语激怒。

    风啦啦一抹冷笑,从怀中掏出几片金叶子作为暗器,对着中州二侠疾射而去。这些金叶子,一直被风啦啦当做暗器使用。叶片轻薄锋利只是其一,这暗器乃是纯金而做,一般人看到金叶子谁不眼睛发光?仅靠着这点,也有不少贪婪之辈在风啦啦手中吃过大亏。

    向人雄冷哼一声,挥动双刀将金叶子拍打开,还不免在心中暗笑,这小贼的暗器手法并不如何。

    这金叶子轻飘飘的,实在没有什么威力。向人杰随手一抓,竟把一片金叶子抓至手中。他惊疑抬头,望向风啦啦:这小贼好生阔绰,竟然拿金器作为暗器!

    风啦啦并未指望仅凭手中金叶子便要伤及二人。暗器嘛,总要出其不意才有奇效,哪儿有当着人面使的?

    当然这一手暗器也并不是完全无用,比如此时的向人杰,就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金叶子发愣。

    “老三,别中了他的计了!”向人雄一声爆喝,终于让向人杰回过神来。

    向人杰将金叶子塞至腰间,顿然醒悟:“是了,他身上肯定还有不少的金叶子!只要杀了他,就全是我们的!”

    ……

    风啦啦伸手勾住栏杆,这二楼栏杆早已被火烧得滚烫,风啦啦轻轻一触,又被烫了回来,嘴巴不停地呼着气,想要减轻手掌的疼痛。

    向人雄见状哈哈大笑:“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没地方逃了!”

    “谁说的?”风啦啦嘻嘻一笑,顺着墙角蹬踏,往楼顶蹿去。

    “都说了你没地方逃了!”向人雄冷笑,右手刀凌空而出,直逼风啦啦,封住了风啦啦所有去路。

    “谁说小爷我要逃了?”风啦啦侧身一闪,强行将身体拉开了半个身位。利刃和风啦啦错身而过,刺向房檐。本就摇摇欲坠的横木轰然坠落,惊起了一地烟尘。火苗突蹿,二楼瞬间一片火海。

    “喏,这下我们都没地方逃了!”

    火势遮挡,烟熏火燎,向人雄再看不到风啦啦的身形,只是耳边仍旧传来那个欠揍的声音。

    “大哥,现在怎么办?”这风啦啦就跟兔子一样,四处逃窜,根本不给他们正面交手的机会。此刻被火海遮挡,更是不见了那小子的身影,向人杰不免有些急躁。

    向人雄看了看火势,当机立断:“走,我们先出去!只要在门口守着,就不怕这小贼能逃!”

    话音未落,耳边便传来阵阵破空之声。金叶子、碎瓷片、烧焦的木炭,各种乱

    七八糟的杂物对着向人雄飞来。

    向人雄拿起手中仅剩的单刀抵挡,将周围遮挡得密不透风,将风啦啦的暗器一件件拍落。

    突然,一个酒坛袭来,向人雄刀势未止,酒坛瞬间粉碎。向人雄顿觉不妙,只是酒坛已碎,此时再后悔,也无甚作用。

    酒坛四分五裂,里面的烈酒溢洒而出,漫天酒水,还未落地,便已沾上火势。道道火龙狰狞呼啸,顺着弥漫的酒水蹿上了向人雄和向人杰的身体,一瞬间,两人衣衫尽燃,扑打不散,两人变成了火人。

    “大哥!这小子使诈!”向人杰一阵惊慌,使劲拍打。可惜温度太高,酒水已经化作气雾,铺天盖地,根本无处遁逃。

    见扑打无效,向人雄就地一滚,可是身上焰火就跟跗骨之蛆一样,驱散不开。而向人雄越滚,火势蔓延越甚,终于,熊熊烈火将两人团团包围。噼啪之声中传来阵阵惨叫。

    ……

    “这酒还是不错,果然是没兑过水的!”风啦啦悬在房顶,望着二人在那里痛苦地挣扎嘶吼,啧啧称赞:“打架靠得是实力,可杀人得靠脑子。”

    风啦啦面露冷笑,看着二人渐渐没有动静,化为两具焦炭,犹不放心,又补上两片金叶子。

    暗器破空,直把滔天烈火都分割开来。两片金叶子分别划过两人脖颈,插入地面半寸,劲力未止,颤抖锵鸣。

    “谁说小爷我不会使暗器的?论及使暗器,小爷便是当你们的祖师爷,也绰绰有余!”

    风啦啦一声冷哼,轻摇手中建盏,将杯中美酒轻呷一口,意犹未尽。

    建盏落地,被掩盖在滔天火海之中,发出一声闷响。再看房顶,除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洞,哪里还有风啦啦的踪影?

    ……

    ……

    ……

    楼红怨望着谷主给刘狂刀倾注灵气,心中叹惋,又时不时地张望着快要坍塌的客栈,不禁替风啦啦担心。

    这般熊熊烈火,他要怎么逃得出来?

    看到楼红怨皱眉张望,卫君昭不禁好奇。她凑到楼红怨身边,疑惑问道:“楼姐姐在看什么?客栈中可是还有人未逃出来?”

    卫君昭也知道是楼红怨救了她和哥哥性命,此时对楼红怨亲近许多,言辞也颇为温和。

    只是楼红怨并不领情,她心情复杂地看了卫君昭一眼。这小姑娘长得倒是好看,让人见面就不禁起了三分怜爱。可是,这样便值得他豁出性命吗?就算他死在里面,这卫家姑娘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会心存感激。这姑娘心中有人了啊!刚刚还见她去照顾那个招人嫌的老鼠,好像是她的未婚夫。

    唉,可惜这人就是这样,总是义无反顾,总是这般不堪。

    楼红怨面露嘲弄,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卫君昭多说。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挣个客栈轰然倒塌!

    “公子!”楼红怨失声大喊,再没了往日的风姿,失魂落魄地朝着客栈跑了两步,企图寻找着风啦啦的踪影。

    可是她刚刚靠近化为废墟的客栈,又被炽灼挡了回来。这般火势,怎么会有活命之机?不知不觉之中,楼红怨泪流满面。

    与那小贼相处时间不长,他也有着采花淫贼的恶名。可是回想与他相处,他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卫家姑娘,都算是彬彬有礼。客栈着火,火势蔓延之中,就连谷主也不曾在意过自己的生死,只有他,不忘找到自己,给自己解毒,救自己的性命。也许他是别有用心,可

    是不管怎么说,他怜香惜玉也是真。甚至这二十多年来,也从没有人对自己,像他这般好。

    他若真如他的恶名一般该有多好?可是这恶人啊,最怕起了好心。

    ……

    “楼姐姐可是跟那中州三丑有故?怎的哭得这般伤心?”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佻而沙哑的声音,来人偏偏坠坠,披头散发,衣不蔽体,露出焦黑的肤色夹带着血痕。

    此时的风啦啦哪里还有之前翩翩公子的模样,比起那些逃难的难民还要不堪几分。

    风啦啦嬉笑站立,勉强保持着自己翩翩公子的风度。楼红怨喜极而泣,冲至风啦啦面前,也不管风啦啦满身的黑灰和血迹,一把将他拥在怀中,又哭又笑:“我以为……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我死了你便这般高兴?”风啦啦拉出一个戏谑的笑容,任由楼红怨将自己搂在怀中。

    “我是见你活着才这般高兴!”楼红怨昂起头,大大方方地看着风啦啦,没有半分羞意。

    “一趟刀山火海,换得楼姐姐挂念,想来也不太亏!”

    “你这人!总是这般嘴贫!可是……你终究没有博得那位卫姑娘的芳心。”楼红怨回头望了一眼卫君昭,看她满脸嫌弃,心中既有些黯然,也有些为风啦啦不值。

    “留下那三个祸害,我终究不安心。”风啦啦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楼红怨柔嫩的脸蛋,把楼红怨弄得一脸黑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配上这般灰头土脸,倒是别有一番韵味。风啦啦不禁哈哈大笑,只是笑容牵动着伤口,又很快敛了去。

    “更何况……”风啦啦轻轻推开楼红怨,朝着刘狂刀走了去,“更何况,我从未想过要去博得谁的芳心!锦玉蝴蝶从来不曾恋花!”

    楼红怨愕然,呆滞地看着风啦啦离开的身影。

    ……

    “苏爷,之前你说要送我的那枚紫金丹,此刻可还有效?”路过苏胆身旁,风啦啦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现在不怕有毒了?”苏胆笑道。

    “又不是我吃……”风啦啦翻了个白眼,又对着刘狂刀的方向努了努嘴。

    “刘大侠身受重伤,只怕这等虎狼之药,救不了他的性命。”苏胆笑容渐散,一声叹惋。

    “刘狂刀这般重伤,连我都看得出他活不了了,未必你们看不出来?”

    “可是那边白谷主……”看到白若寒将体内灵气毫无保留地对着刘狂刀倾注而去,苏胆轻叹摇头。

    “我虽年少,可是自八九岁起就在江湖行走。这些生离死别,想必苏爷也是见过不少。以刘狂刀的身手,那几个剑宗门人如何能让他重伤?你看刘大侠此刻表情,且不说倾尽白若寒的灵气,未必能保得住他一条性命,就算能保住,他真的愿意吗?”

    苏胆默然。

    这些道理,苏胆不会不懂。只是越是见惯生死,越是不忍打扰这番生离死别。

    “便让我去做这恶人罢!”风啦啦一叹。

    “你变了!”苏胆淡淡一笑,将一粒黑乎乎的丹药递到风啦啦的手中,“我们这种人,不该有太多的感情的。”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人世无趣,总得有几分随心所欲才好。若是不小心有了感情,不让他人看到便是。”

    风啦啦接过丹药,往刘狂刀身旁走去,走过几步,突然回头:“我这一身惨重伤势,怕是难挡白若寒仇怨报复。一会儿厮打,还盼苏爷稍出援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