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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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在这座绝望的防御基地中,太多的感情我无法说明,我不懂那些女孩,她们都有一颗明亮的心,可惜当年我还是个死小孩,不明白,看不透那些明亮的心。



    —颜慕)



    “确认目标区域无异,可以降落。”无线电中传来韩泽的声音。



    “降落目标区域。”无线电里接着传来司令冰冷的声音。



    “是。”韩泽操控着直升机慢速笔直下降,旋转的机翼掀起地面的尘土,形成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气流。



    我透过狭窄的玻璃看向外面,红色的落日挥洒在大地,少许倒塌的废墟,未熄灭的火焰带着黑色的浓烟,以及那满地的鲜血和冰冷的尸体,一片狼藉。



    我深呼吸一口气,想要把体内的压抑全部吐出来。



    “这就是战争,每个人随时会离开,也许上一秒还活蹦乱跳,下一秒就阴阳离隔。”坐在我身边的杨智开口道,“从战争开始的时刻,我们就该做好觉悟了。”他的目光和我对视。



    我没明白那眼中的意味。



    “道理我都懂,可是看到那么多熟人离开,真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接受的。”我的声音略微沉重,“况且……况且小白和阿宁他们……”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说不下去后面的话了,我感到难过,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唯一的依靠被撤离的失重感。



    杨智没有说话,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没有继续说话。



    其实我后面想说的是“还没有在一起,还没有结婚”。



    我的脑子有些乱。小白和阿宁怎么还没结婚,他们为什么要参加战争,他们就该去结婚,去好好过日子啊!阿宁为什么不和小白求婚,他们为什么要留下,他们怎么会死,他们不该死啊!他们应该活着,应该结婚,阿宁长的不赖,小白也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尤其是那么一副白的晶莹的皮肤,他们会有一个帅气的儿子或者是漂亮的女儿啊,他们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啊!



    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就这么离开了,做了个亡命鸳鸯,他们,不该死啊……



    直升机稳定的降落在地面,我顶着疼痛的额头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眼前瞬间的昏暗让我差点站不稳脚步,几秒后,周围的景象才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



    战争过后千疮百孔的城市寂静的令人发指,黄昏的金色光芒洒在我身上,温暖的光线却令我感到阵阵孤寂。



    “扫描目标区域,寻找陨石和幸存者,发现异变者,立即清理。”无线电里再次传来司令的声音,“注意点,你们注射的药剂只能持续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前,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离开。”



    “收到。”韩泽在无线电中回复,他是这次行动的临时队长。



    韩泽抬头对我们说,“按照分配的区域,开始搜查,杨智,颜慕,一号区域,宋寒,李晨辉,二号区域……”



    “收到。”我说。



    “收到。”杨智说。



    ……



    一号区域是以第三防御监控组的工作大楼为中央的区域,小白和阿宁都是两个月前新加入第三防御监控组的成员。



    我与杨智赶到楼前,停下脚步。



    “小白和阿宁就是在这里牺牲的吧。”杨智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我没有说话,抬头呆呆的盯着大楼。



    真是应了“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句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小白和阿宁刚到这里工作,便赶上了这次灾难。



    “进去看看吧。”我说。



    杨智点点头。



    我和杨智踏入大楼内,电梯已经被损坏,我们只能沿着楼梯往上行走。



    每走过一层楼,都能看见遍地尸体和已经死后变回正常人的异变者。



    他们曾在这里厮杀过。



    我和杨智一路走到十三楼,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小白和阿宁工作的楼层。



    我走到小白的办公桌,摆在桌子上的是零散的文件,和一个被翻到在桌子上的白色保温杯。



    那是小白一直用的杯子,一直形影不离的带着。



    在小白办公桌的斜对角是办公桌是阿宁。



    他坐在办公桌上经常偷看认真工作的小白吧,我想。



    我将小白的保温杯放入背包里,觉得也许应该把这个证明她存在过的物品保存好。



    “带个死人的杯子,不怕闹鬼啊。”杨智没有看我,认真的检查周围。



    我笑了笑,说:“算是小白的遗物吧,不能扔的。”



    “走了,这层楼检查完毕了。”杨智没有理会我的话,对我一挥手,转身对着楼上走去。我随后跟上。



    我和杨智沿着楼梯走上十四楼,十四楼空空如也,这层楼没有看到尸体,但是墙面上却留下血迹和枪械在墙上留下的弹痕。



    我和杨智对视一眼,分开向两边的屋子开始搜寻。



    我们沿途路过的每个房间与下面楼层的想比,都是比较干净的,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我握紧挂在肩上的步枪,精神紧绷,做好战斗的准备,诡异的安静暗藏危机,或许还有残存的异变者。



    “阿宁,小白。”杨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的身体微颤,木然的站在原地几秒,脑海一片空白。



    费了巨大的力气,我才把头转过去,看着杨智木然的站在一间屋子门口。



    提着沉重步伐,我走向杨智所处的屋子,仅仅有几步之遥,我却感觉这条路很漫长。



    我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看向房间内的画面。



    即使已经知道结果,但是真正看到结局的时候,还是感到无法接受。大脑像是被电击一样,传来丝丝阵痛,我捂着疼痛的头,想要离开,我不想看到这幅画面。



    我的嘴唇颤抖,我想呼喊出那两个人的名字,可是我喊不出来,我现在讲不出任何话。



    我掠过杨智,缓缓走进屋子,走到一具尸体身边。



    那具尸体倚靠在墙上,她原本柔顺的长发现在是凌乱的,有些发丝被粘稠的鲜血粘在脸上,精致的脸蛋血肉模糊,她的胸口被开了个洞,原本白色的工作制服被鲜血染红。



    这个原本爱干净的漂亮女孩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像个疯子一样。



    如果她活着,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抱怨吧,我想。



    “我靠!”我突然站起来大吼,反手抓起挂在肩上的突击步枪,握紧枪托,狠狠的砸在旁边的那具尸体上。



    “你再怎么打也没用了,杀了小白她们的不是他,他也是个受害者。”杨智走进屋子,看着我,轻声说。



    “我去他妈的异变者!”我嘶吼着说,像是个被入侵领地的狮子。可是下一秒我就变成了个泄了气的气球,我缓缓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脸抵在膝盖上。



    “我去把阿宁抱过来吧,至少让他和小白躺在一起。”过了半天,杨智轻声说。



    我没有回答,依旧保持着那个奇怪的姿势。



    等到杨智走到阿宁的尸体身边时,我才抬起头,我看了一眼阿宁的尸体,阿宁的尸体摆着一个正在爬的姿势,方向是小白的所在地,看来这个傻小子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想到小白的身边。



    杨智将阿宁的尸体抱起。



    一道圆环形状的东西从阿宁衣服上的口袋掉落出来,缓缓的滚到我的脚下,最终撞到我的鞋子,在地上打了两个转,倒在了地上。



    我看清那是一枚银色戒指。



    我愣了一秒,伸手捡起那枚戒指。



    戒指上面刻着‘hyx’三个字符。



    那是小白的名字开头首字母,小白的真名叫何雨熙,只因为她的皮肤晶莹剔透,所以大家都管她叫小白。



    这枚戒指是给小白的,我曾经见过阿宁那出过这枚戒指,他告诉我这枚戒指是跟小白求婚用的。



    “这是什么?”杨智将阿宁的尸体放在小白身边,回头看着我手中刚从他身边掉落到我这里的戒指。



    “阿宁向小白的求婚戒指。”过了几秒,我说。



    杨智低下头,我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啊。”



    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我们两个谁也没说话。



    “把戒指给小白戴上吧,算是帮阿宁的完成他的遗愿。”过了半天,杨智开口提议道。



    “好。”我听到他的提议,精神一震。是啊,帮阿宁完成他的遗愿,听起来不错,阿宁也一定非常想小白能戴上这枚戒指吧。



    我立刻战起身子,走到小白的身边,准备把那枚戒指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之前一直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终于能为这两个人做点什么了,虽然微不足道,虽然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虽然有点晚,可是至少能帮他们一点了。



    帮他们幸福的在一起……



    我这个样子有点像是月老,给他们牵爱情的红线,见证他们的爱。



    其实我并不在意,如果他们俩还活着,他们俩结婚的那天,我也许会主动去找小白和阿宁说我想主持你们的婚礼。如果他们问我为什么,我会说,老子要给你们牵个红线。



    我抬起小白的左手,小白的左手是紧握着的,我缓缓掰开她紧握的左手。



    在我掰开小白左手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她的掌中滑落,掉落在地上。



    我看清了掉落在地上的那个黑影,那也是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白金做的,上面还带着钻石。



    那枚戒指比我手中的这枚要昂贵的多。



    我看见那枚戒指上面也刻着字,那几个字是刻着“yf&hyx”。



    我愣住了,脑海里再次陷入空白,手中的戒指从我指缝间滑落,再次在地上滚动,一直撞到墙角边。我无暇顾及那枚戒指,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白手里掉的那枚戒指是谁的?yf,yf是谁?yf不是阿宁啊,阿宁的真名叫王一宁,这枚戒指上的名字不是他的。



    “老东西……真会玩啊。”就在我为此疑惑的时候,一旁的杨智突然冷笑,我猛回头看他,他盯着地上的那枚白金戒指,眼中闪着寒芒。



    我恍然大悟,yf,yf,杨峰,那个名字是杨峰,那是那个马上五十岁的中年大叔,那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杨上校,那是杨智的……父亲。



    杨智的表情有些狰狞,他想来也知道了这个戒指上的名字和寓意。



    杨智的家事我也或多或少听说些,因为一些事,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真的是你们家的那个上校吗?”我声音嘶哑着问,像是恶狼受伤后,凶残的低吼。



    “除了那个老东西,还能有谁。”杨智声音冰冷。



    其实不论杨智说不说,我都知道这是个事实,我想起来我曾经替小白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过一个照片,那是她和那个上校一起照的,她笑容甜美,看着远方,上校贴的她很近,认真的盯着她,我当时没看出那张照片的异样,可我现在看出来了,感觉真是够恶心的。



    可是一切都是事实,小白临死握的是那枚戒指,那个中年大叔送她的戒指,也许她死前都是想的那个中年大叔,但是我就是不想相信这个事实,所以我问杨智,我多么希望从杨智口中听到的是“不是”,就算那是个谎言,可我多少还能自我催眠一下。



    我不想相信……不想相信!不想相信!你让我怎么信,我能怎么信,我要怎么信,我该怎么信,我难道去相信靓丽的小白,拥有着那么漂亮脸蛋的小白,有着无数俊男追求的小白,去喜欢一个马上五十岁的中年老大叔?我怎么能信,他们俩般配吗?他们俩合适吗?等那个老家伙入土为安的时候,小白才刚过了那个花枝招展的年代啊。



    就算那个老家伙是个上校,可是又有什么?喜欢小白的上校不是没有啊。



    可是那个帅气的年轻上校被小白拒绝了,我当时觉得她是为了阿宁,我当时感慨这就是真爱啊,宁愿抛弃一个上校去喜欢一个上士,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可是我想错了,我一直都想错了,我以为小白拒绝那个年轻上校是因为阿宁,我以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是闪耀的,可是,这一切都是我以为的,我根本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小白真的爱阿宁吗?小白喜欢那个中年上校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怕我知道真相后会崩溃。



    “走吧。”过了不知道多久,杨智冰冷的说,“没我们能做的了。”



    我站起身,看着面前两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此刻最后的夕阳离别天边,夜色已经袭来,那枚银色戒指孤独的躺在墙角。



    已经没有我们能做的了,小白也不需要阿宁的戒指,我也不配给她强加给小白那枚戒指。



    “真是傻啊。”我开口。



    真傻,喜欢一个不爱你的女孩,真傻,为了救这个不爱你的女孩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真傻,为什么不喜欢这个见了你就会结结巴巴的傻小子呢,真傻,他可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啊。



    杨智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我也转身跟了上去。



    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我回头关上了门,把他们关在了这间冰冷的屋子里。



    在门即将闭合的那一刻,我透过门的缝隙看了最后一眼,看见了那枚躺在墙角的银色戒指,在晦暗的中带着晶莹的光泽。



    再见,小白,那个美丽的女孩。



    再见,阿宁,那个腼腆的男孩。



    再见,很傻很傻的两个人。



    



    



    记得那天晚上,坐在回去的直升机上,我问坐在旁边的杨智,你真的相信爱情吗?



    杨智的回答是,总有一些感情是真的,也总有一些感情是假的,阿宁爱小白,那是真的,但是小白对于阿宁的感情,我不知道。



    是啊,不光杨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小白对于阿宁的感情。



    那到底是爱非爱,除了小白,谁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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