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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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摧枯

    韦彻津倚靠在楼船的栏杆上,看着船上的骚乱,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他先前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要找寻的主要目标,会跟那苏半熟交战的地点如此接近,亏得自己还沿着昨天苏半熟闲逛的线路,连夜弯弯绕绕走了好几个街区,到最后来这附近稍一打听,就能听到那些风流人士口中不断留恋的盛名。不得不令人喟叹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心情上就有些落差颇大的倦怠。

    在他身旁,通往楼船的主要栈道已被他随意一脚踩成两半,只剩下船尾处还有一条供工作人员进出的狭窄梯道。留在船上过夜的嫖客,那些做了一晚生意还在休憩的青楼女子,此时都被韦彻津的举动惊惧,顾不上收拾脸面,就如蜂群一般挤压在那唯一的出口,围绕得水泄不通,能不时听见人们推搡时的咒骂声和挫伤肌肤时的悲鸣。

    韦彻津对这些普通人只是一味的视而不见,在展示了自己的力量以后,这些普通人如何反应,如何挣扎,都与他再无关联。他要做的,只有将神识牢牢包裹住楼船以及附近的海面,查探这里是否有自己要寻觅的目标,以及防止那洛红妆会随着人潮逃离。至于洛红妆会不会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手段,以韦彻津对自身修为的自负,从来不觉得能够有人逃离出自己的掌心。

    当他用神识环绕了楼船一圈,发现这片空间之内,还是有着不少有意思的反应。

    一言蔽之,这座楼船上的修行者,比他想象的还有多上许多。

    正当韦彻津还在滋滋有味地整理着搜罗来的情报时,从楼船的各个楼层纷纷传出刀剑相错的声音,十几名与一般嫖客无异的成年男子,从腰间抽出制式的佩刀,在飞檐挂角间不断跳跃,降落到甲板之上。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后,身形快速变换,拉扯出一个久经排练的阵型,将韦彻津包围在半圆之内,丝毫没有可供突围的死角。

    如此身手,自然不是这座楼船里本身自带的保安护卫。

    韦彻津随意瞟了一眼,发现这些男子全是三境的修为后,不禁惊讶地蹙了蹙眉头。

    围绕周边的男子也是同样的讶异,哪怕他们已经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没想到这个大摇大摆袭击自家小姐的贼人,竟会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但他们此时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思考,首当其冲的,还是要尽快压制住事态,保证自家小姐的安全。

    为此他们只是动作稍一停滞,随即就如往常训练的那样,人数分为几组,互相配合着向站立不动的韦彻津发起了突袭。

    如果苏半熟还能清醒地在场,一定会对这些渊部的人使出的招式分外熟悉。无论是何种武器,讲究的都是一个直来直往,效率优先,对准的都是人身上的要害,力图一击制敌。楼船之上,骤然间响起了呼啸的嗡鸣声,还在逃难的人群循声往那边望去,能够看到有数条影子跃向高空,如燕子般轻盈地翻转后,手中拿着的兵器上缠绕起灵力形成的湍流,刮卷起阵阵风声,然后身形就恍如离弦之箭般朝伫立于正中的少年刺去。

    其他的渊部成员也没有闲着,趁着伙伴发起攻势的时机,逐队调动起诸身灵力,摆好进攻的架势,等待伙伴一波攻势之后,敌人就能够马上迎来下一波的追击,同时也会在身后预留足够的空间,让一击不成退回来的伙伴短暂休憩。在战场周围,还有少数几个不参与直接战斗的成员,时刻紧盯着韦彻津的动作,手中灵气雀雀欲试,随时准备着打断韦彻津的动作,抑或是抓住他反击后暴露出的空档,不让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这样的战术,哪怕面前这个少年修为会比他们高上一个大境,也难以逃脱这重重的包围。毕竟哪怕再强的修行者,一口气持续的时间也不能坚持太久,总要找到空隙,去酝酿一口新的气机,才能重新调动起天地间的灵气。在以往渊部的众多行动中,也有着不少仗着修为夜郎自大的傻子,到最后不都只能殒命在这套研习多年的战法之下。

    虽然他们已经足够警戒,一出手已是如临大敌,但他们怎么都不能想到,对手的恐怖程度,已然远远超出了单靠配合就能压制住的极限。

    韦彻津无聊地伸出只手,像是拨走骚扰的蚊蝇一般,朝着天空随意一挥。

    仍滞留在天空中的几名暗部成员,眼前突然爆发开一团炽烈的白光,那是萦绕在楼船上空的天地灵气,在一瞬间被全数集中到一起。极高密度的天地灵气恍如乳白色的水流,挤压在一片极小的空间之内,被包裹于其中的成年男子只感到原本毫无阻碍的剑锋像沉浸入的粘稠的潮水,一寸都再也不能挥砍下去。

    而在这团灵气构成的光团后边,还有一股庞然的力道轰击着曳舞的涡流,使纯粹的灵力转换成足以摧毁城墙的重锤,迎面狠狠砸上了他们的身躯。平日里久经锤炼的三境体魄,在这高浓度的灵力湍流前只是单薄的柳絮,没有任何阻挡余地就被洗礼得支离破碎,就连挥散出来的鲜血都被灵力全数轰散,连同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深深嵌入后边的楼船墙壁之中,炸裂开大量的木屑与烟尘。

    还未等后方等候着出手机会的渊部成员反应过来,韦彻津就再次有了动作。

    他摇了摇似乎还有些僵硬的手腕,一脚往厚实的甲板半抬一踏,身形就彷如一道白日间的鬼影,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一名眼神失焦的渊部成员面前,朝着那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的胸口,一拳擂出。

    空气被震碎开一声炸响,这名倒霉的渊部成员后背处一个极不自然的凹陷,整具身体彷如煮熟的虾米一般剧烈弯曲起来。先是他胸口处被开出个圆形的孔洞,随后清晰地听到肋骨被全数打碎的悲鸣,下一刻,他背后的肌肉仿佛气球打满气般迅速膨胀,后边的衣衫往外绽裂。随着拳头里的力道继续加深,整个后背终于承受不住这庞然的巨力,绽放开一团混杂着内脏碎片和骨头残屑的血花,使整片甲板染成一片泥泞的猩红。

    韦彻津看到此景,满意的松了松握紧的拳头。

    这新生的身体,比先前那苍老的身躯无疑强上太多。

    周围剩余的渊部成员自然不是傻子,在见到

    自己的伙伴被像踩死蚂蚁一般碾压至死后,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晦暗地看着这个仿若怪物一般的少年。

    他们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何种境界,但这已然不是他们的水准可以应付。

    尽管如此,没有一个男人选择后退,哪怕是没有任何价值地死在这里,他们也要尽己所能地多拖出一点时间,给自家小姐争取到得以摆脱困境的机会。

    就在他们眼中燃起死志,即将上前以血肉之躯构建屏障时,从天羡院的内部,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女声,制止住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你们先退下吧,他不是你们可以应对的对手,白白死去,小姐会伤心的。”

    那是一个发丝皆白的老妪,身形伛偻,穿着也是天羡院里常见的侍女服,看上去与风蚀残年的老人没啥两样。但是这些渊部成员自然认得老妪的身份,她是自洛红妆出现在东陵城以前,就一直跟随在小姐身边的侍女,专门负责打点小姐的日常生活。如果不是是隔三隔四天羡院旁边的海岸就会飘来几具浮尸,那些时候基本都可以看见老妪面无声色收拾的身影,没有人会将这个默默无言的老妪与小姐的最大依仗联系起来。在酒足饭饱以后,他们这些闲着没事干的渊部成员也不是没有对老妪的身份进行猜测,只是无论如何争吵,也没人看过老妪亲自出手,也就无人知晓她确切的修为。

    只是韦彻津眯起眼睛打量了老妪几眼,语气中少见地露出几分兴致:“怎么?人数占不到优势后,要找老人家过来打同情牌啦?”

    “哼,这话可轮不到你说。”

    老妪驱散了已然派不上用场的渊部成员后,面无表情地冷哼说道。

    “哦?看来你是个知情者啊。”韦彻津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饶有兴趣地问道:“不过你既然看出了我的底细,还敢站在这里?难道你觉得凭你一个六境,就能够拦得住我了?”

    老妪摇摇头,眼眸中尽是一片看破生死后的觉悟:“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保护主子不受你们这些贼人伤害,就是妾身应当背负的职责。倒是你,在这东陵城这般大吵大闹的,就不怕引来东陵城里隐藏的其他高阶修行者?”

    韦彻津脸上笑意更为璀璨,仿似听到了一个好大的笑话:“如果是说和你一样的六境,不是我自负托大,不论来多少也留不住我,顶多堆叠一堆性命,不让我遇着你家那至今还躲躲藏藏的大小姐。而如果你指的是和我一个水平的,那就得看看他们是不是能够像我这般豁得出来,不怕事后被神国那边追杀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老妪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惑。

    “啊,好吧好吧,原来想着的只是前面一种,老夫我可差点要吓死了。”韦彻津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声色间多了一份令人胆寒的狠辣:“废话也不用那么多了,就让老夫我期待下吧,一个六境究竟能让我消磨掉多少时间,够不够让我提起兴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