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大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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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雨中的游戏(2)

    说到高中生活就会想到玫瑰色,讲到玫瑰色就是高中生活,这两个词几乎可划上等号,我想这组对应释义被记载在《广辞苑》上的那一天应该不远了,虽然在西元两千年的今日还没动静就是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高中生都期待着玫瑰色的生活。好比说,有些人对课业、运动、恋爱等等全都兴趣缺缺,只喜欢灰色的生活,这种人就我所见也不少,却是相当寂寥的人生观。

    ——折木奉太郎

    ……

    “主角叫折木奉太郎,日本人,是一位高一的学生,就读于神山高中。”

    这个游戏似乎并不是专门让折木“玩”的,木洲也打算积极参与。

    他一边打着伞说着话,一边用单手打开了摄影模式,然后举起了摄像机,对准折木。

    单手摄影虽然可能不太稳,但是标准很低的木洲觉得无所谓。

    折木下意识做出躲闪的动作,然后又生生克制住了。

    木洲笑了笑,继续边走边拍边说道:“相貌英俊,性格温柔,具有很强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

    “喂,够了,你快别乱说了。”折木偏过头,不想用自己泛红的脸面对摄像头。

    “我可是很正经地在玩游戏。”折木笑了起来,然后不管折木的抗议,继续道:“以上帝视角看来,折木奉太郎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这话听得折木一愣。上帝视角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真正的人,又怎么能在生活中使用上帝视角呢。

    “作为一名看起来很普通的高中生,实际上折木奉太郎却有着自己的信条,也就是被他自己称为节能主义的‘不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尽快做’。这信条虽然容易给人留下懒惰的印象,但是如果是真正了解并理解折木的人,反而能从中感受到折木的魅力,特立独行,坚持自我,但与此同时却又不失责任感。”

    木洲这话,显然是将自己归入了了解并理解折木的人的范畴之中,而作为当事人的折木却还没什么反对的理由。

    明明木洲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在夸他,但单方面被了解还是让折木产生了相当反感的情绪,他皱眉道:“恶心。你是偷窥狂、跟踪狂吗?”

    “你说得好过分啊。”木洲这样说着,但是却笑了起来。“不过好像你说得也对,我现在好像确实是偷窥狂、跟踪狂,而且还是诈骗犯、绑架犯。”

    折木虽然预料到木洲不会生气,但他也没想到木洲会这么评价自己。“绑架犯”好理解,但是“诈骗犯”……又意味着什么呢?

    折木思考时,木洲又突然点了他的名:“折木同学,接下来就不要再用吐槽打断我了,好好玩游戏。要不然会让读者觉得我的作者是在水字数的。”

    水字数?看起来木洲觉得自己的故事应该是一本小说,他是基于什么理由做出这判断的呢?

    折木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意义不明的所谓“游戏”,正是趁机了解木洲的好机会,也是了解木洲对他折木到底有多了解的机会。

    说不定,他在寻找的机会,就在这场“游戏”之中。

    于是他赶紧点了点头,道:“行,你继续吧,我不打断你了。”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应该是我们继续才对。”木洲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才继续道:“折木奉太郎,作为一个人的人生,当然是生下来就开始了,但是作为一名主角,他的故事应该是开始于高中,开始于他走进专科大楼的地学准备室的那一瞬间。”

    地学准备室正是古典文学部的社办。

    “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变,节能时代已经过去,迎来的是为了节能而努力奋斗的时代。他加入了古典文学部,他遇上了好奇心旺盛的千反田爱瑠,他遇上了一个又一个‘案件’,解决了一个又一个谜题。”

    折木沉着脸,没反驳。木洲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如果他是作者,恐怕也会把这个故事的开端设在那个瞬间。

    “故事以时间顺序发展,没有明确的主线,但事实上却隐藏着两条线。”木洲说到这里,将问题抛给了当事人折木,问道:“你觉得是哪两条线呢?”

    折木虽然不太愿意在木洲面前——而且还是摄影机面前——这样子剖析自己,但为了“游戏”能继续下去,为了找到反攻木洲的机会,他也不得不克服羞耻感,稍作配合。

    “如果我是主角的话,灰色和玫瑰色之间的选择,应该算是一条主线吧。”

    这既是思考后真心诚意的回答,也是折木的一次试探。

    灰色与玫瑰色,这是他和里志之间说过的话,是用来形容生活的词汇。

    普通的高中生的高中生活,友情、爱情、社团、学习、汗水、奋斗、青春,这些东西,合起来的颜色就是玫瑰色。

    而信奉节能主义的折木奉太郎,对社团活动不积极,对人际交往不积极,对学习也不积极,这样的他,正是灰色的。或者说,曾经是灰色的。

    正如木洲所说,从迈入地学准备室的那个瞬间起,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变。一系列的事情,让折木已经分不清自己如今的颜色,不但如此,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如今向往的颜色了。

    “不错,这确实算是一条主线。你从灰色的世界被拉到玫瑰色的世界的过程,也是成长的过程。”

    折木心底一叹,对自己试探出来的结果简直可以用绝望来形容了。木洲竟然连这种只在他和里志口中传播的话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果折木没记错的话,他和福部里志说过两次这个话题,一次是在教室,一次是在往返千反田家的路上,两次他们都是在独处。

    折木实在不懂木洲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还有条主线呢?”木洲又问道。

    心情沉重的折木摇头道:“不知道。”他心底其实有些判断,但是他既不想说,也不好意思说,甚至在心底呼喊“求你了千万别说”。

    木洲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笑道:“还有一条主线,是你和千反田间的感情。”

    果然如此,而且还说出来了。

    折木再次偏开头,试图隐藏自己的脸庞。

    “放心吧,这段我会剪掉的。”

    木洲的话让折木稍感安慰。

    “故事的主线、剧情我们两个都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那么游戏该进入下一阶段了。”木洲望向折木,道:“主角是你这样的人,故事是这样的故事,作者又是怎样的人呢?”

    木洲没有在“他和千反田的感情”上纠缠,这让折木有些高兴。于是也配合地进入新话题道:“也是个节能主义者?”

    刚说完,他自己就摇起了头:“不,像我这样的节能主义者虽然可能喜欢读书看漫画,但绝不会产生写书画漫画的想法。”

    折木很清楚,无论是写书还是画漫画,都绝不是一件节能的事情。

    “恐怕折木奉太郎的节能主义只是树立人设和制造矛盾冲突的工具吧。”折木学着木洲的口吻,用起了第三人称。

    他这样说着,心底却产生了相当怪异的感觉。

    节能主义是他的信条,背后既有其成因,同时也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则,对他自己无疑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但是假如真有一个所谓“作者”的话,他的信条,他的原则,他的过往,他的人生观,甚至他这整个人,都只是“作者”的工具而已。

    而他的未来,也只是取决于“作者”的想法而已。

    刚开始听到木洲提议的“游戏”时,他还在感叹提出这种假设的木洲的自我意识真是强得离谱。但现在他却觉得,这还真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假设。

    折木压下这种不适感,继续道:“事实上,虽然主角身上可能有作者自己的影子,但是绝对不可能完全就是作者的真实写照,就算是自传也一样。”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整个故事里的所有人物、事物身上都有作者的影子。”

    然后如果我是主角的话,千反田,里志,伊原他们三个人一定也是相当重要的角色,在他们的身上一定也有作者的影子。

    这样想着,然后一个想法就突然蹦入了折木脑海中,他脱口道:“他不喜欢死人的故事。”

    “虽然我从不认为自己具有侦探的潜质,但是‘我’的故事,似乎很适合写成具有一些推理元素的小说。”

    “但是我的故事里,却几乎没有推理小说中的必备品——案件。取而代之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小谜题,比起杀人抢劫绑架案,无疑只是无论解决还是不解决都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这不是他唯一的根据。其他的根据还有千反田曾经说过自己不喜欢死人的故事,“不死人的故事”还曾经是他遇到的一件事的关键点。

    折木又像这样子提出了几种没法验证的猜测,比如作者是日本人,又比如作者不擅长或者不喜欢写多人间的感情纠纷……

    “我只能想出这些了。”非要想的话,也还能再胡扯几条,但是比起这种另类的自我处刑,折木更希望早点进入游戏的下一个环节。

    木洲似乎对他的假设很满意。

    亦或者他和折木一样,也希望早点进入游戏的下一个环节。

    反正折木听到木洲说:“那么,你觉得以我为主角的故事,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写出这个故事的作者,又是怎样的作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