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渊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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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锦帆鹢首,牵星过洋 第八十八章 好累(求收藏)

    永乐嘴唇轻抿,双眼紧闭,受伤的手微微颤抖着。肉体的疼痛怎能与心中的痛楚相比,永乐回想着往昔,半生的兴衰荣辱好似走马灯的在旋转。得意有过,失意有过、绝望亦有过,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心力交瘁!

    “老大、老二......”永乐嘴唇轻微颤动着,呼吸在这一刻似乎都停顿了,但那下半句还是从永乐口中吐了出来:“他们有什么动静......”说完,永乐双手下意识的虚握了一下。

    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那怕是当初,以一地之兵对决整座江山,永乐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感到害怕和恐惧。

    他害怕从候显口中的答案,再一次会在他那支离破碎、疲累不堪的心脏上,再狠狠的扎上一刀。他默默的向那满天神佛暗中祈祷,祈祷另外的两个儿子,能够像往常一样,那怕稍有顽劣也好过那个孽障老三!

    永乐心中心乱如麻,可表面却不动声色,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候显偷瞥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永乐沉声道:“回陛下,在这段时间里,太子府并无异常。”

    “太子爷还是像往常一样,除了处理全国各地的政事,就是与六部的朝臣,商议各地急报的解决之法。臣听暗卫来报,太子爷好似老了许多,都已生出了白发......”

    “太子......”永乐徐徐的睁开双眸,双眼中血丝密布,他喃喃的道:“太子,是个好孩子。”

    “可惜......”

    望着金柱旁的灯影,永乐仿佛看到了那个一脸憨厚,却肥胖异常,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太子。打他、骂他、永远都是那副憨笑的样貌,永乐不由的微微一笑。

    见一直心情不佳的永乐,脸上出现了笑容。侍立在一旁的候显,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转瞬间,永乐却是一叹,摇着头道:

    “可惜、总是体弱多病......等会多派几个御医过去给他看看,让他好好歇歇、歇歇......”

    "臣遵旨。"候显领命后,看着神思恍惚的永乐,张了张口却又欲言而至。

    “怎么了?”他的举动,最终还是被永乐察觉到了。

    候显凛然道:“只是,解缙解大学士,常常在太子府言陛下厚汉王而薄太子......”

    “呵呵......”永乐冷然一笑,“这个解大学士,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太子有什么反响?”

    “太子爷曾多次怒斥他离间天家骨肉之情,可解大学士故态依旧。”候显答道。

    他所说的都是实情,并非虚空捏造。如今东厂在郑和的影响下,比纪纲所执掌的锦衣卫可光明正大的多。

    “太子,还是太过软弱了。”

    “像这样的狂生,就应该好好整治一番,这一点,老二就比他强多了。”提起“类己”的汉王,永乐忽的转身,冷冷的盯着候显问道:

    “那老二呢?他可不像太子那软弱的性格,他在这段时间干了什么?”

    “臣、臣、”永乐的目光如同两把钢刀般,冰冷而锋利,候显只感到后背在发热,额角已挂上了汗珠!

    “怎么了?”永乐双眸微眯,似有冷芒掠过:“你不知道?”

    候显抬起头看了一眼永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臣的确不知。”

    “暗卫日夜监控着京师文武大臣的府邸,但有三处无法监控,非是不能,而是无法做到。鹰扬将军是武道宗师,暗卫无法接近。

    庆寿寺陛下早有严令,臣等自然不敢放肆。

    而最后一处,就是汉王府。”

    候显苦笑一声道:“陛下,您也知道,汉王殿下如今已是武道六重天,离那武道宗师境也只是一步之遥!如今郑公奉陛下旨意出使西洋,鹰扬将军也离了京、黄公公旧伤未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汉王殿下是京师武道修为最高之人了。”

    “臣等是有心无力......”候显低下头,“根本无法接近汉王身边......”

    “这么说来,你们也不知道老二最近干了些什么?”

    候显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将他所发现的吞下了肚。无真凭实据,他不敢妄言,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时一句无心之失或凭空猜测,就会掀起血雨腥风,人头滚滚......

    然而,候显不说话,永乐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脸上。良久,永乐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候显,朕知道你这人向来小心谨慎,若无真凭实据,定然不敢告知朕。你很忠心也很小心,这一点,朕是知道的。但是......”

    永乐倏然回头,死盯着候显寒声道:“做决定的是朕,相信与否、也在于朕。

    你与纪纲都只不过是朕的耳目。

    你们的存在的意义,就是将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一一禀报于朕。

    而不是代替朕做决定,当这耳目不再是耳目时。

    朕不介意废了这耳目,再养一群猎犬。你、明、白、吗?”永乐右手食指点着候显的胸口,一字一顿的道。

    双眸寒光闪烁!

    候显正欲回话,却感到胸口一阵气闷,紧接着猛的一颤,面色潮红如血。

    “噗!”

    一道血箭从侯显喉咙深处喷射而出,笔直的身躯一下瘫坐在地。

    永乐猝不及防之下,被鲜血玷污了上衣。

    候显一脸惊慌,但此刻的他浑身乏力,只能用恐慌的眼神看着永乐,虚弱的他,此刻连说话都成了困难。

    永乐双眼微眯,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候显,“你受伤了?”

    “咳咳咳......臣、失仪了!”候显虚弱的撑起身子,连咳带血的跪伏在地。

    “是谁打伤了你?”永乐盯着跪伏在地候显,沉声问道。

    可候显只是跪拜在地,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就是不回答永乐的问话。

    “好、很好!”永乐点点头,怒极反笑的道:“你不说,就以为朕不知道了,是吧?”

    候显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永乐被候显的沉默给激怒了,他一把揪住候显的衣领,寒声道:“你不说,是因为他对不对?”

    候显虚弱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张愤怒到扭曲的脸庞。

    “你的身手,虽说不是绝顶。”

    “但在整个京师,能伤到你的不过一掌之数。如今郑和、朱戈不在京师,黄忠旧伤未愈,张辅卧病在床,能将你打成重伤的,只有那个兔崽子!朕说的没错吧。”

    “陛下......咳咳咳……”

    侯显的咳嗽声,惊醒了愤怒中的永乐。永乐松开候显的衣领:“说吧。”

    “他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连你都敢打了?”

    候显苦笑一声:“陛下,打伤臣的不是殿下,而是另有其人。”

    永乐皱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候显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烦闷,这才一一道来:

    “蒙陛下信赖,将东厂交付于内臣,臣自当用命。前几日

    ,有暗卫来报,言汉王与军中将领来往频繁,但苦于汉王武道高深,暗卫不敢太过详察,臣为了确定汉王是否真的有异心,就决定亲自夜探汉王府。”

    候显顿了顿,见永乐不说话,便继续道:“那夜,臣伏于屋顶。到了半夜,果真有人鬼鬼祟祟,从汉王府的后门而入。”

    “知道是谁吗?”

    候显摸摸胸口,苦涩的道:“此人从后门而入后,就被人暗中领入汉王的书房之中。为了不打草惊蛇,臣便一直在暗中窥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人便从原路离开汉王府。臣便一直紧跟其后,却发现这人十分警觉,反侦察的意识极强,臣有好几次差点就被甩掉了!”

    “你说了这么多,这人到底是谁?”永乐不耐的道。

    “纪纲。”

    “你说谁?”永乐倏然转过身,直瞪瞪的看着候显,似乎没听清候显说的是谁。

    候显挺起胸膛,直视着永乐沉声道:“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良久,永乐望着候显道:“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面对永乐的质疑,侯显右手倏然竖指成钩,一道虚影晃过,衣前胸襟顿时裂开,赤裸的胸膛上一道血红的掌印,赫然印在侯显心肺之上。

    侯显沉声道:“陛下,这是纪纲留在臣身上的掌印,若不是蒙当年陛下赐下的天蚕金丝软甲,侯显恐怕难逃一死!”

    “纪纲有这么强?他不是只是一介寻常武夫吗?”永乐皱眉道。

    侯显苦笑一声:“陛下,你我都小瞧了他!纪纲此人深藏不露,他伤臣的功法,乃是出自西域番僧还尘子。此人虽身处密宗,但却也修道,故替自己起了个道号。

    此人乃是密宗高手,一身武道修为足以于郑公比肩,奈何急功近利、走火入魔而死。

    而纪纲伤臣的功法,正是这还尘子的绝学。这门功法若想大成,无十年苦功熬练,根本不可能。而纪纲伤臣时,所展现的早已大成,而武道修为与臣同为真君境!

    由此可见:纪纲此人遮掩自身实力,定然有所图谋。”

    听完侯显的述说,永乐冷冷一笑:“还真是朕的好儿子、好臣子……”

    显然,侯显所说的话,永乐选择了相信。其实,不管真假如何,永乐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立场。而作为天子爪牙的纪纲,竟然私自夜会亲王,这明显的立场不坚定。

    “你下去吧。”永乐挥挥手,“回去好好养伤,东厂的事朕自会让人接手。待三宝回朝,你下次与他一起出海。无须多想,朕知你忠心,只是于王景相比,他比你更适合作战。”

    侯显听完永乐这番话,心中顿时了然,陛下这是要对北方鞑靼、瓦剌用兵了!

    待侯显离开乾清宫后,殿内又陷入了一片冷清,永乐坐于软榻之上,他从枕边取出一副画,徐徐展开。画上是一位女子,头戴龙凤珠翠冠、穿红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衣绣有织金龙凤纹。容貌端庄,眉眼之中带着可亲的笑意,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这副画上的人,正是永乐五年病逝而去的仁孝皇后。太子、汉王、赵王的生母,此画是仁孝皇后生前所画。

    “贞静啊……”永乐小心翼翼抚摸着的脸,仿佛画中之人还在世一般。

    “俺好想你……俺好累、好累……”永乐抱着画轴呢喃入睡,软枕之上有一团淡淡的湿痕......

    第二日,纪纲奉皇命将解缙下于昭狱,朝野一片哗然。

    太子朱高炽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