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宫阙:阳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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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天子之怒

    金銮殿上跪倒了满殿的大臣,几位王爷也是颔首垂眸,无人敢发声,柴熙云銮驾遇袭的消息当日便传回京城,赵光义大动肝火,朝后又聚了朝臣来到殿上,他盛怒难息,便有了如此的局面。

    “皇城啊!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皇亲,开封府上下莫非都是些草包不成,上次是卫王,这次是郡主,下次呢!还要杀朕吗?”

    群臣屏息不语,赵光义双手倒背,来回踱步,语气冷冽地说道“郡主出行那是肩舆銮驾,是皇仗,她是代朕祭拜先皇,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简直胆大妄为。”

    卫王元佐眼见父皇踱来踱去,怒火难息的模样,恐他急坏了身子,忙搡搡旁边的楚王德芳,二人对视一眼,赵元佐便先行出班奏道“御妹遇袭虽是凶险,幸而国舅早有防备,又有两位将军护驾,并无大碍,父皇不必为此恼火,只派人早些查明真相,还御妹一个公道便是。”

    赵德芳接口道“儿臣知道皇叔记挂御妹之安危,但事情既出,查明真想才能另做安排。”

    “查,当然要查,要彻查。”赵光义目光冷冷瞧着下方跪了满堂的臣子,他清楚这种在天子脚下刺杀皇亲的事情,绝非寻常人能谋划出来,更非寻常人有胆量有本事做的,主使者就在这殿上……颔眉低首的臣子,或者是一言不发的诸王,再或者宦官、后妃,一桩桩事只要牵扯到朝堂上就离不开权势二字。是了,权势,党争,卫王、陈王、韩王、楚王,还有秦王。又不对,刺杀卫王情有可原,刺杀一个从不插手前朝后宫的郡主似乎说不通,若不是针对郡主,那就是针对他赵光义了,想到这里,赵光义不禁牙关乱搓,眸内含火,指着下方说道“连同上次卫王遇袭,朕都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朕告诉你们,收起你们的狼子野心,更不要妄图左右朝局,天下如今还是朕的。”

    “儿臣明白,父皇万岁。”陈王元僖最先反应过来,先一步跪下呼拜,卫王打量他一眼,也跟着跪下,群臣见此,岂敢怠慢,也急忙跟着呼道“臣等谨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光义双目微闭,顺手抄起一道圣旨扔到地基,吩咐道“王继恩,写旨。”

    “是”王继恩总归是御前侍奉多年的老人,历经三朝帝王,何等场面没见过,遇着此事也不慌张,走至阶前拿起圣旨,跪坐在阶前,一字一句按照赵光义的吩咐写好,遂念予群臣。

    天子之怒,革的革,贬的贬,没有大开杀戒,已是赵光义的仁慈。

    经此一事,朝中人员有了极大的变动,刑法御史等人尤甚,开封府府尹俞士林以渎职之罪被贬,大理寺正副三卿革职待办,吏部尚书范诤禁足停职,御林军统领袁平川领

    四十大板、降为参军,负责京城治安的各个军队皆受牵连,罚俸降职,重整重置。

    卫王损失了开封府,陈王也失了大理寺,那御林军统领袁平川乃是潘美一党的重要人物,如此一来,也是失了圣心,至于范诤乃是秦王的密友。

    朝中势力此消彼长,既然有人失,就必有人有得,杨业可谓落了个好差事,划下两支军队的休整,而韩王元侃则是亲自领任了开封府府尹一职,实权在手,一时得意。

    一次没有成功的刺杀,赵光义何以如此大动肝火,若说是挂念柴熙云,维护皇家威严,确实也有,但不全是,与其如此说,不如说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让他可以在群臣面前大动肝火的机会,借着天子之怒,除掉一些或结党或营私之人,整肃朝局罢了。

    赵光义什么都清楚,但他最厌烦党争,该立谁为太子,如今的他并未拿定主意,卫王贤良,陈王强干,韩王尊贵,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在他的心中从未对儿子们有过偏私,可是在立储之事上他却始终有一个偏向,再没有认定这个偏向正确与否之前,他不会轻易开口去维护任何一方,宁愿他们争,也不愿他们失去了斗志,该制衡要制衡,该宠还要宠。

    查吧!反正是查不明白的。

    赵元僖恼火不已,大理寺三卿是他培养多年的心腹,一朝断送,自是不舍,可令他更为恼火的还有赵清裕的擅作主张。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本王的手符。”赵元僖推开房门,怒气不息地质问道。

    正在帘后研磨香料的赵清裕只是冷冷抬眸看了一眼自己急头白脸的王兄,并不示弱地说道“我们兄妹不分你我,哥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区区一个手符,了了一句命令,值得王兄如此恼火。”

    “区区,了了!”赵元僖眉头紧蹙,快步上前掀起帘子,诘问道“这都是小事,在你眼中什么是大事,你知不知道今日父皇盛怒,革了大理寺三卿的职,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大理寺就这样拱手给了别人。”

    赵清裕手下一顿,打上一记疑问地目光问道“你说父皇大动肝火,莫非是因为柴熙云遇刺。”

    “不然呢!”赵元僖反问,“谁允许你去刺杀柴熙云了。”

    “是哥哥告诉我,谁挡了我的道谁就得死,柴熙云她不光争了父皇的欢心,更是先一步看上了我喜欢的男人,她就是哥哥说的挡我道的人啊!”赵清裕说得理所当然。

    “本王指的是大业,不是区区一点儿女私情。”赵元僖怒从心起,抬手握起赵清裕的面庞,逼她与自己直视,“我豢养死士是在危急关头用的,前两次出手是我思虑不周,我已然让他们隐顿了许久,你倒好,不分场合地将他们送出去,你知不知道杨延

    昭与他们交过手,他心思缜密,早就起了疑心,这次交手,更是被人当面说出了师门,你几乎将他们暴露知不知道,父皇下旨彻查,若是查出我豢养死士这就是死罪,你,我,母妃,方家乃至整个陈王府的人都得死。”

    赵清裕冷笑笑,用力推开赵元僖的禁锢,答道“若是真那么容易查出来,父皇就不会动那么大的气了,干干净净,无凭无据,就像赵芙平的事儿一样,只要没有证据,就没有把柄,王兄又怕什么呢!”

    赵元僖嗤之以鼻,责骂道“你以后做事最好给我动动脑子,不要总是意气用事,不管父皇是否查出,只要杨延昭有顺藤摸瓜之意,那他就留不得了,到时候可别怪我这当哥哥的不懂得怜才惜才,狠心杀他呀!”

    “别动他。”赵清裕腾然起身,目光中一时露出急切,赵元僖倒是瞧出了她一幅深情模样,突觉好笑,不禁调笑道“傻丫头,你不会以为杀了柴熙云杨延昭就会娶你了吧!你要嫁的人是沈怀时那种能听你摆布的,杨延昭,他不好拿捏。况且,柴熙云是前朝遗孤,他日我登基称帝也要像父皇如今这般恩宠她,这是我赵家为君王的仁慈,不能动她,只要她活着,她就会体面尊贵,必须体面尊贵,否则我们会落个妄待旧主的糊涂罪名,明白吗?”

    赵清裕自己思量了一会儿,换上一副笑脸柔声道“妹妹明白,纵使柴熙云不死,我也有法子让杨延昭娶我,哥哥信不信。”

    眉头轻挑,一股子挑衅之态浮在脸上,赵元僖虽有些不解,但他还是默许了妹妹这种好胜心理,是的,没走到最后,谁知道结局是如何,婚姻如此,江山社稷也如此,不过,他的死士们该换人了。

    队伍走了大半日,柴熙云一直担心杨延昭的伤口受风,便问了符昭寿,请杨延昭上车包扎,其实这小小的擦破,于杨延昭而言根本不算伤,但在柴熙云眼中只要见了血就是极严重的,她在车内翻箱倒柜地找一些“灵丹妙药”,恨不得让杨延昭一口吃下便能痊愈。

    杨延昭顾自盯着柴熙云那关切的模样,秀眉轻锁,面浮担忧,一双灵眸中甚至还含着些许泪光,真是让人有几分心疼,他抬手拉住她的手,开始哄道“好了,别担心,真不是什么大伤,我一点儿都不疼。”

    柴熙云垂着眸子,不觉几束泪珠簌簌落下,杨延昭忙抚抚她的额头,柔声道“吓着了。”

    “要是方才刺上了怎么办?六郎,那怎么办。”柴熙云抬起泪目,音色颤颤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杨延昭捧住她的脸,哄道“我武艺那么好,不是和你说过嘛!没那么容易死的,这点儿小伤根本无妨,你若如此杞人忧天,那日后我战场上杀伐,受伤的时候多着呢!

    你岂不要担忧坏了。”

    柴熙云半琚下身子,双手搭在六郎膝盖处,仰视着他的脸,轻声道“答应我,学会珍重自己,当是为了我。”

    “我自幼活在战场上,哪次不是千钧一发,哪次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回来了,护好自己,才能护好你,你的话我记得清楚呢!我不敢死,把你自己扔了这世上我不放心的。”

    柴熙云一时哭出声,抬手抱住六郎的脊背,杨延昭俯下身,将她拥在怀前,口中轻轻安慰着,二人一时忘我,竟忘了这是在路途上,马车之内。

    符昭寿不知内情,随手掀起帘帐,问了句“还没包扎完吗?”

    符昭寿定睛看清,一时觉得尴尬,二人急忙分立两处,符昭寿冲柴熙云打上一记责怨的神情,低声吩咐道“快些!”

    “是”杨延昭躬身应道,符昭寿闷闷叹口气,方撂下帘帐,柴熙云见他离去,举目迎上六郎怯怯地目光,突觉好笑,六郎又揽住她笑了几声,柴熙云方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