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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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章】:天上人间 第三章:【6】大金太子(三)

    胡沙虎见柳轻水和阿锁视死如归的神情,不由望而生畏,勒了勒马首,退后几步,然后把眼分别向米拉巴和宗克家望去,意思自是:该当你俩建功的时候了。

    米拉巴先前自以为武艺超群,当世难逢敌手,是以在临洮府龙门镇的连枝楼和左春秋初逢,便对胡沙虎几乎献媚左春秋之故极为不满,于是暗暗和其较劲,却不料出手便见高低,不得不对左春秋刮目相看。其后和阿锁对敌,眼见其虽风姿卓越器宇不凡,但究竟年轻,亦是没有太过觑眼,却不料身手竟是如此不凡,尤其是适才于林中比拼之际,若非宗克家从旁掠阵,当真便要输给这小子。

    这会,两人皆忘生赴死,势必上手便是杀招,绝不留情。

    念及于此,米拉巴讪讪笑笑,朝阿锁和柳轻水拱了拱手,淡淡地道:两位,我等和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尤其是看在左大侠的情分上,我们决计不敢为难二位。但二位若确乎和我们过不去,一意要保护朝廷凶犯的周全,我等也只得……得罪了。

    说着,米拉巴将一口唾沫狠狠咽下,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一句一字不慎便引来攻伐。

    当此之际,宗克家亦极为灰度妥协,分别朝阿锁和柳轻水拱了拱手,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胡沙虎心知只要米拉巴和宗克家力拼而上,加之数十人的官军队伍,无论如何决计不会叫三人活着逃脱,但未免亦得付出伤亡的代价。然这会听闻两人皆是一般的说辞,不禁心里打鼓:倘两人耍滑而自保,那么非但无以将三人一举成擒,没准自己亦要粉身碎骨!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柳轻水似乎瞧出端倪,扬了扬眉,拖腔拉调地道:胡将军,不知你知不知道大诗人李太白?

    胡沙虎正在沉吟中,自是在思考对策,见问亦不接茬,只微微点了点头。

    柳轻水继而道:世人皆知李太白乃一代诗仙,却极少有人知道他更是一名出神入化的剑客!

    胡沙虎一愣,显然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说法,更亦不知柳轻水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得不接茬,嘎然道:柳姑娘有话直说,胡某不喜欢拐弯抹角,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里的都是胡某生死弟兄,对胡某说亦如同对他们说,对他们讲亦如同对胡某讲!

    柳轻水闻言一颤,不觉对胡沙虎乍然之间起了一丝莫名的敬意,心道“着实看不出啊,本以为你不过是一名混球汉子,一勇之夫而已,竟然如此擅于蛊惑人心,趁机卖好”,硬生生将自己意欲“离间”的计策化解干净,不禁微微笑笑,不露形色地道:胡将军果然高明,时时可以纡尊降贵,处处不忘讨好卖乖,小女子今日算是领教了。

    胡沙虎得意地笑笑,略略拱手:不敢!

    柳轻水道:李太白曾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胡将军,我们确实和将军无冤无仇,可是……将军若一意威逼我等,那么便致令我和阿锁哥哥今后与将军……不共戴天了!

    柳轻水说到“不共戴天”四个字时,态度决然,大有立时赴死之意,听在一旁的完颜鹤耳里,极为受用,简直相见恨晚。

    胡沙虎冷笑,摇头叹息:柳姑娘既然如此说,那胡某和众兄弟便得罪了!

    阿锁眼见说僵,亦

    不愿为人所制,抢到:得罪了!

    话落,阿锁当先飞身扑向胡沙虎,却为柳轻水及时拉住,因为在柳轻水看来,便是胡沙虎等人确有顾忌,然终究是寡不敌众,但凡能智取绝不动武,是以赶紧遮掩道:阿锁哥哥,李太白的诗意你理解错啦,是啊——“十步杀一人”,此人则未必便是胡将军啊!

    此言一出,既是向胡沙虎“示好”,亦将方才的冲动之举不着痕迹地化解开去,实可谓一箭双雕。

    胡沙虎虽然心知肚明,但究竟听在耳里是受用的,且先前见左春秋对章漫天极为顾念,更兼柳轻水和章漫天交好,此刻一旦撕破脸日后势必于左春秋处极难交代。可是,设若放脱完颜鹤,那么更是大大的祸患,尽管日后可以抵死“不认”,然一旦完颜鹤掌权,那时无论认或不认皆已不重要了,完颜鹤一个眼神便可要了自己的小命。

    胡沙虎再也不愿拖延下去,厉声道:柳姑娘,本将军是将军,你哥哥也是将军,姑娘或许不知“食君之禄”之无奈,本将军今番要捉的凶犯,便是上面的意思,请姑娘不要和胡某为难。

    柳轻水笑笑,敛衽作礼,嫣然道:胡将军,方才小女子已说了……

    完颜鹤脸色黯然,苦笑道:食君之禄,哈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胡将军,你公然谋反,即为篡逆!你生为我大金国之人,却意欲弑君,你……你,哈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说得好……说得好啊!

    胡沙虎闻言,胆气慢慢泄去,微微垂首,不由向米拉巴看去,米拉巴对胡氏兄弟极为忠诚,是以并无“忠奸”之虑,当即接茬道:大胆,你一个区区……凶犯,竟敢口出狂言,再不束手,可别怪本大师不客气!

    说完,米拉巴的光头上立时现出一团紫气来,自是示威的意思。跟着,脸颊通红,宛如两块火烧云一般鲜艳夺目。

    阿锁哈哈笑笑,言道:米大师,论功力嘛在下远是不及大师深厚,但论及剑术,在下或多或少可以接得住大师一些招数的。

    宗克家本意不愿威逼完颜鹤,尽管早年从身绿林,早是习惯草莽江湖,然究竟是大金国人,对完颜家族极为尊崇,是以为人尊称为“宗寨主”,仍不免每怀慈悲之念。

    宗克家不愿大家再次说僵,赶紧圆场道:阿锁兄弟、柳姑娘,你俩都冷静冷静,再说了……大家都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动刀动枪对谁也没有好处!

    话落,胡沙虎不满地朝其瞪去,嘿嘿笑笑,却着实寻不出这话的纰谬所在,不由冷笑不语。

    阿锁依稀记得曾在一片繁华的场所,台上有人说唱,下面是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观众在聆听,似乎台上的人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当时,阿锁似乎问了身边相随的姑娘一个问题,这个姑娘抿嘴笑笑,说道“他在学三国时的张飞呢,吓吓曹操”。

    阿锁思念既深,不觉入戏,学着当日台上那人的嗓子大吼道:他妈的,你们……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这一声断喝,积聚了阿锁全身内力,自是大有穿云裂石之势,真真是响遏行云,惊得数十名团团围住三人的官军纷纷后退数尺,方才缓缓站定,重新警惕地握住手里的长枪大矛,同时各各面面相觑,身子一皆哆嗦起来。

    胡

    沙虎、米拉巴和宗克家不意阿锁如斯神勇,登时心里打鼓,但转念想想,究竟还是自己这方胜算更大,是以朝阿锁同仇敌忾般逼视,胡沙虎道:阿锁兄弟,你若要战……好,要战便战,男子汉大丈夫,有死而已!

    柳轻水知道此即已然是箭在弦上,却只是不知一向沉着冷静的阿锁何以骤然之间如此神威起来,及至转首瞧去时,却惊诧地发现阿锁满脸迷惘之色,仿佛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全不知情一般,心道“气馁则败”,不禁惶惶地摇了摇阿锁的胳膊,急急地道:阿锁哥哥,你……你怎么啦?

    阿锁轻轻地“嗯”了声,眼里毫无光彩,痴痴地望着柳轻水道:我方才好像想起什么了?

    “啊!”柳轻水闻言心下一酸,满脸醋意地苦笑着眼望阿锁,旋踵之间仿佛蛇被什么物事踩住尾巴一般惊惶,颤颤地双手抓住阿锁的手臂,紧紧攥住,嘶哑着声音道:阿锁哥哥……我早料到你会……不……不要啊——

    柳轻水一面呜咽,一面狂舞长剑,狠狠地凌乱朝面前的官军刺去,看似毫无章法,然则极具威势,众人皆道其疯魔,纷纷后退避其锋。

    阿锁和完颜鹤不明所以,亦皆惊慌起来,当即方寸大乱,阿锁连连道:轻水妹妹……我刚才也不知究竟记起了什么,你别伤心,我……忘掉……忘掉……全忘掉!

    胡沙虎正巴望阿锁和柳轻水不战自乱,眼见柳轻水癫狂,心里实在是一阵窃喜,连连咂嘴道:啊呀,阿锁兄弟,你方才……哦,我记起来了,敢情你方才是在学大戏里张飞喝退曹操一幕啊!可惜了,实在可惜啊……我不是曹操,你自更不是张飞啊!

    说着,仰头“哈哈……哈哈”笑得响亮,一旁的米拉巴和宗克家亦跟着笑了起来。

    便在这时,柳轻水突然飞身刺向面前的十数名官军,生生在胡沙虎和他的属下们最得意之际斩杀出一条通道,完颜鹤反应机敏,立时纵马而出,阿锁旋即跟上,一把将柳轻水拽上枣红马,然后奋蹄向小河对岸驰去。

    胡沙虎等不虞柳轻水竟然是如此的狡狯,气得连连大叫,跟着纵马狂追。

    然而,究竟完颜鹤和阿锁所驾驭的皆是宝马,绝非胡沙虎等人的寻常战马可比,是以竟然越落越远,及至终于眼见两匹宝马缩成一个小圆点。

    米拉巴心中老大不忿,是以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臀上,那马吃痛,没命狂奔猛追,却始终无法看清前面的人影,气得大骂道:臭娘们,他妈的……老子再遇见,来干脆的,一刀一个剁了——全给剁了!

    胡沙虎冷笑,怏怏不平地道:就怕米大师有这个心,没有这个能耐!

    “胡将军,你小觑我?”米拉巴斜睨胡沙虎,一颗光头登即红通通起来,极似一盏灯笼,显然是生气,瞪着胡沙虎一瞬不瞬。

    胡沙虎哈哈大笑,头发为疾风高高扬起,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笔直,大有“衣袂飘飘”之感,鉴貌辨色地道:米大师,本将军不论资历不管苦劳,只看功劳!何谓……何谓功劳啊,抓住那三人,碎尸万段便算功劳一件!

    宗克家兴奋地道:不世之功!

    话落,宗克家发挥当年飞贼时的骑技,双腿夹住马腹,身子倾斜至与马背平行,疾风一般当先驰出五丈开外,远远将胡沙虎和米拉巴以及身后的官军扔在后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