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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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章】:天上人间 第三章:【5】有情众生,无人不冤(四)

    柳轻水略略沉吟,幽幽道——

    “小的时候,我家便和皮水田家屡有矛盾纠葛,经常争吵。原本呀,我家和皮家是邻居,后来经常为皮家欺负,而父亲又懦弱无能,于是及至哥哥和我长大后,父亲便决意舍弃老宅,转而到村西边另筑新房,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宅院嘛!

    阿锁点点头,听得认真。柳轻水见其没有插言,略感失望,顿了顿接着道。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呀,家里的鸡呀、鸭呀、狗呀、牛呀,凡是能在外面放生的家禽家畜,无不每年皆有被毒死的现象,真的啊——

    “该死……下毒者真是该死,该死!”阿锁忽而双掌狠狠向自己的大腿拍去,双脚不由高高扬起,激起两团水花,在皓月的照映下银光闪闪。

    柳轻水见阿锁呼吸加快,显然是气愤所致,心中虽喜,却赶紧用手轻轻抚摸其背,感念地道:阿锁哥哥,我知道你很气愤,可是这样的事,苦于……唉,苦于没有证据,便是普天下的人都怀疑他也是不济的,究竟拿他无措!

    阿锁幽幽长叹,悲愤填膺地接茬道:哼……人在做天在看,自古以来——苍天饶过谁?这种人,便是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子子孙孙亦不得好报!

    柳轻水欣慰地点点头,畅然道:阿锁哥哥,谢谢你!

    阿锁朝柳轻水投去怜惜的目光,柳轻水觉知,假意不察,继续道——

    “那时,我爸爸还年轻嘛,至少……嗯,至少比现在年轻十几岁吧!当时,我爸爸亦如你眼下一般火爆,可是……火爆亦没法啊,只是每次见家禽家畜被无端毒死,然后站在禾场里仰头向天咆哮,甚至屡屡扬言‘杀人杀人’。实在无策之际,爸爸也去找过里长华生和华生的父亲,可惜……既然县衙、府衙都处理不了甚而漠视的投毒事件,区区一个里长,算的了什么嘛!

    说到这里,柳轻水登即哽咽起来,呜咽道:“阿锁哥哥,最让我爸爸彻底绝望的是这些拿着朝廷俸禄却不办实事的官差们——包括华生!”

    说着,柳轻

    水抹去泪水,泥塑木雕地道:这些当差的坏蛋,他们……他们竟然害怕这样的事件暴露,最终满城风雨,甚至惊动朝野,于是不惜采取威胁和镇压的手段逼迫我爸爸,不许他继续上告,也不许他到处传扬——投毒事件,十几年不绝啊!

    阿锁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双掌狠狠拍打在大腿上,双脚随即扬起两团水花,下雨般洒落池中,跟着咆哮道:下地狱……下地狱……这样的人,非下地狱不可。

    柳轻水见阿锁似疯似狂,仿若中魔一般,忐忑不安地把眼望向阿锁,凝视着他低低道:阿锁哥哥,你怎么了嘛,你看你……

    阿锁苦笑,与柳轻水对视一眼,然后眼望前方,虔诚道:记得药仙大叔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

    “药仙大叔?他是谁?”

    “我失忆后,是他救的我。他不许我把他的行踪说出来,轻水妹妹……”

    “哦,我明白了。”

    两人沉默半晌,阿锁继而道:药仙大叔说,‘你可知此身不能久在,何苦急急忙忙干些歹事;我却晓前世皆已注定,只愿清清白白做个好人’!

    话落,柳轻水仿佛骤闻天籁,欢喜无尽,拍着手雀跃道:阿锁哥哥,你再给我说一遍好不好,我……我好喜欢啊!

    阿锁点点头,方欲说“好”,柳轻水道:阿锁哥哥,你再给我说一遍我就记住了,然后继续给你讲后面发生的……发生的那些……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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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皮水田经常白天关着门睡觉,晚上行窃。有时候,白天到处游荡,也算是踩点。长此以往,偷盗手段越来越厉害,不几年便积攒了些须家资,而后娶妻生子,慢慢家业兴旺起来。

    俗话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一日为贼,终生难改”!

    便是皮水田有家有业有妻有子之后,仍时不时处处行窃,但凡有机会无不眼馋,且只要出手绝少落空!

    有一次,皮水田竟然偷到里长华生父亲家里,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身为里长,自是和县衙

    府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自然——皮水田无论多么奸猾狡诈,这会再难得脱!

    当时,华生的父亲暗中勾结县衙,欲将皮水田的右臂斩断,让他终生残废,永远无法行窃。可是,没想到县衙给出的建议是:究竟皮水田只是刚刚踏入华府后院,尚无行窃之实,如此斩断其右臂显得太过明显,于是决意给皮水田以“穿琵琶骨”的刑罚,如此更隐晦,且几乎同时废掉其双臂!

    及至华生接任穴烛村里长后,每每见到皮水田多少心生愧意,于各各方面更是给予关照甚至纵容,亦兼皮水田远比柳草更为圆滑,是以极合华生心意。

    故而,皮水田和柳草每每干戈一起,华生总是偏向皮水田,尽管论单打而言,皮水田究竟是早年因行窃被穿过琵琶骨的人,双臂似有而无,决计斗不过柳草。只因一则苦于柳草生性憨笨,空有一身力气,全无心计韬略,是以十数年来家中鸡鸭狗牛屡屡被毒死,却从来没有抓到证据。再则,华生于情于理方面全然偏私于皮水田,于是柳草更是胆怯,加之年岁越老胆子越小,终于学会了“忍气吞声,默然自叹”,及至后来则“情郁于中自然发之于外”,每每将不满发泄到田晶花和两个孩子身上,尽管内心痛苦,却也从不戛然而止,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先伤己再伤人,亲者痛仇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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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锁听到这里,唏嘘不已,不安地道:你哥哥……是不是因为忍受不了阿……你爸爸的这种折磨,然后选择远走西夏的?

    阿锁本想称呼柳草“阿爸”,但听得柳轻水竟然说得如此懦弱不堪,心中早已颇有轻视的意念,碍于柳轻水颜面,终究没有说出来。话落,想起柳轻水此前道“哥哥为人陷害而远走”,正欲改过措辞,柳轻水道:不是!

    柳轻水长叹一声,泫然欲绝地道:因为……嗯……哈哈哈哈,真是好笑,竟然是因为——一条狗!

    说到“一条狗”三个字时,柳轻水眼里怒火交织,大有刻骨崩心之恨!

    阿锁见状,不敢接茬,细细聆听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