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放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情长路远
李锦年道：“你好好坐着，不要乱动。”
四月坐着，她的目光中虽然带着焦急之色，但还是坐着不动，因为她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她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动刀动剑。
李锦年提剑走了出去，苏东坡和那老人已将开战。
老人看见李锦年，怔了怔道：“你是什么人？”
李锦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锦年。”
老人目光闪烁，在李锦年身上上下打量，神情间似有些诧异，沉声道：“就是你打伤了无心公子？”
李锦年道：“我本打算杀了他的，可惜被他逃了。”
老人眯了眯眼，目中精光闪动，没有说话，他微微往后迈出一脚，看样子有些忌惮，他并不知道除了苏东坡和四月之外，这里还有第三个人，而且这第三人的修为还在沈无心之上，也是名剑仙。
李锦年盯着他道：“现在你走还来得及。”
老人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走？”
李锦年道：“你有信心对付我们两个？”
老人道：“有没有信心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
李锦年道：“未战之前，你信心已弱三分，又如何敌得过我们两个？”
老人道：“那倒不一定。”
李锦年道：“这么说你不肯走？”
老人道：“既然来都来了，这么走算什么，又如何向长老交代？”
苏东坡道：“是谁派你来的？”
老人道：“八长老杨大乃，不过他也是受人所托。”
苏东坡道：“受谁之托？”
老人道：“你的岳父，傅三八。”
苏东坡怔住了，他如何也想不通傅三八何以如此绝情，屋内的四月目光闪动，目中有泪。
李锦年盯着老人道：“你若不走，今日就死。”
老人皱了皱眉头，目光阴沉，道：“你不必威胁我，我陈朝九又岂是怕死之人？”
陈朝九抬起双手，在胸前运气，剑意勃发，地上插着的那柄长剑随即缓缓拔起，悬直升空，只见他双手挥舞，长剑随之而舞，宛如当空游龙，他手指朝苏东坡一点，长剑就跟着飞刺而去。
苏东坡紧握剑柄，右手朝左上高举，剑锋已作斜斩之势，待陈朝九的长剑刺来，他的剑赫然挥下，剑气如洪水决堤，一发而猛，剑光宛若月华，令人目眩，在出剑的同时，他的整个人朝后飞走，落在了数百丈外。
李锦年是第一次看见苏东坡实战，一见之下，心中暗惊，只觉得苏东坡的剑法真是奇特玄妙。
他发现每次挥剑的同时，苏东坡都会往后飞开，如此一来，可以化解对方大部分攻势，这对身法要求极高，必须灵活飘逸，迅捷有效，全身有如玄上之箭，一发即动，又如风中落叶，行迹鬼魅，如此一来，就令对手难以捉摸，而且每一剑之后都可以调整剑势。
他看得出来，陈朝九是名青铜剑仙，所发出的剑意乃是二星剑意，苏东坡只是剑仙在望，未及剑仙，然而由于他这奇特的身法，一时间陈朝九居然拿他没有办法，发出几剑都几无成效。
陈朝九看出这点，忽然一跃飞空，握住了长剑，然后人剑合一朝苏东坡刺去，苏东坡往后退，他就跟着往前追，紧紧贴身，攻势不断。
他这么一变招，苏东坡便有些招架吃力，毕竟二人境界存在着差距，望仙境与剑仙境之间的鸿沟不可谓不大。
在这种情况下，李锦年立刻飞了过去，手里剑挥出，解苏东坡之围，剑势极猛，剑意凌厉，陈朝九不得不转身回防。
苏东坡顿时与李锦年形成犄角之势，夹击陈朝九。
陈朝九渐觉吃力，落入下风，满脸横肉微微抽搐，目中露出畏惧之色，忌惮的盯着两人，开始转攻为守，他毕竟还是怕死，他突然发现那神色平静一脸冷漠的黑衣少年，修为竟在白银剑仙境界，因为李锦年只发挥出了白银剑仙的实力，所以他才会这么认为，实际上李锦年已是黄金剑仙，只是实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李锦年心中剑意如潮，涌动不止，经过几次战斗，他对自己剑心中的剑意已能够比较熟练的发挥出来，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控制剑意，发挥出黄金剑仙的实力。
他的目光在发亮，盯着陈朝九，心想就当是拿这人练练剑法了。
陈朝九见他目光怪异，心道他是在嘲暗暗笑自己，冷冷道：“果然是燕国第一天才，怪不得能够打败无心公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李锦年淡淡一笑，道：“我还没有使出全力。”
陈朝九道：“哦？”
李锦年收敛笑意，手握凤奴，使出剑仙姿态，斩出黑凤，一剑致胜。
陈朝九口吐黑血，死死的瞪着他，又瞪向他手里的凤奴，皱眉道：“好一柄天下第四名剑，见识了！”
他知道败局已定，转身便急速飞走，一眨眼越过了竹林。
李锦年望着他飞走，对苏东坡道：“你们的确该走了，现在就走。”
苏东坡道：“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李锦年道：“我若杀了他，这个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海仙门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苏东坡道：“就怕即便你不杀他，海仙门还是不会放过我们。”
李锦年道：“为什么？”
苏东坡道：“因为你先前挫败了沈无心，今日又一剑打
败了陈朝九，海仙门一定会觉得有失颜面。”
李锦年道：“那他们也该来找我，而不会找你和四月的麻烦。”
苏东坡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自己？”
李锦年笑了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打不过，至少还可以逃，你就不同了，你要照顾四月。”
苏东坡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门口，四月正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呆滞，目中带着泪光，他柔声说道：“我们还是走吧。”
四月道：“他就算不见我，也不至于找人来杀我的。”
苏东坡垂下了人头，道：“或许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四月冷笑，“他有苦衷，我呢，难道他不知道我怀了孩子，他不知道因为他我已经无颜面对仙剑宗的同门？”
苏东坡低下了头，黯然叹息，李锦年道：“那件事并不怪你，你也不要自责，好好保重才是。”
四月无言，忽然朝海仙门山巅跪了下去，流着泪道：“既然如此你如此绝情，那咱们父女之情今日就此断绝。”说完便俯首长拜地面。
苏东坡将她扶起，道：“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就走。”
李锦年和四月独自站在院子里。
四月道：“许久不见，你的修为进步了很多？”
李锦年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笑得却有些苦涩，道：“我靠自身的努力，修练至黑铁剑仙，后来大宗主临死前将他毕生的剑意传给了我，我才突然飞升至黄金剑仙，只是如今还不能完全自如操控。”
四月道：“仙剑宗除了你还剩谁？”
李锦年道：“朱雨亭，轩辕九仙，还有西门龙在天，在仙剑宗出事之前，西门就已经离开了仙剑宗，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是否安好。”
说起西门龙在天，他不禁想到了沈凡，心里有些牵挂，在他看来，那孩子也是个可造之才，只可惜出身不幸，又生不逢时，自他离开仙剑宗，入江湖历练，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但愿他前途坦荡，少些困苦。
他自己吃了很多苦，所以就不想让沈凡再吃苦，可是生逢乱世，活着已是如此艰难，又有几个人能完全如意呢？
四月道：“轩辕还好么？”
李锦年道：“还好，上次我为了赶来楚国，所以和他们分别了。”
四月道：“想当初，我还会为了东坡吃她的醋，如今想来，真是幼稚，其实她并不喜欢东坡，她喜欢的是你。”
李锦年默默听着她说，听到最后一句，不由一愣，心里不知她何出此言，愣了半晌，道：“这个……却是无从说起，我和她算是朋友关系吧。”
四月道：“你不懂，同是女孩子，我看得出来，她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时不太一样。”
李锦年吐出口气，道：“或许因为，我和她是同一种人，都很孤僻，很冷，所以就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丝温暖，我们之间并没有别的感情存在。”
四月道：“或许吧，只不过如果她真的喜欢你，你最好珍惜，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李锦年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有喜欢的人。”
四月道：“我知道，小苏子已经告诉我了，你喜欢姬霞。”
李锦年道：“嗯。”
四月道：“如果你找不到她了呢？”
李锦年道：“那我就一直找下去。”他抬头望向远方，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之色。
四月凝视着他，轻叹口气，道：“自古多情空遗恨，你也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李锦年无奈地笑了笑，笑得略微苦涩，他没有说话，可是在他的心里，他爱的是姬霞，只有姬霞，除了姬霞，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四月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劝她，轻叹口气说道：“想当初我那么不喜欢轩辕九仙，现在却一直为她说话，世事变化，真是难料。”
李锦年道：“是啊，世事变化，常难预料，当初你不喜欢她，是为了苏东坡，现在你已经得到了苏东坡，自然也就没理由再讨厌她了。”
四月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柔声道：“当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要命，就拼命想要抓住他，让他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别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行，可是当你真正得到他以后，才发现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是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算计。”
李锦年道：“这只因为他爱你，所以你才根本不必算计。”
四月道：“是的，所以我是幸运的。”
她柔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抚养他长大，教他做人的道理……其实，有很多道理我自己都还没有想通，但是没有关系，我会慢慢学习，慢慢进步的。”
李锦年道：“当然。”
他看着四月，他看得出她的幸福。
有所爱，有依赖，有期望，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他不得不承认，上天总是特别眷顾一些人。
他自己也许并不是受眷顾的那一类人，但对他这种人来说，爱过就已值得，哪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他也无怨无悔。
其实，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去爱，能遇见姬霞，已是上天格外开恩。
苏东坡终于收拾妥当，走了出来，他负剑在身后，手里提着两个包裹，只装了些生活必须的物品。
苏东坡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锦年道：“继续找下去，迟早一定会找到她的，你们呢，准备去哪里？”
苏东坡道：“我也还没有想好，只不过去哪里不都是一样？”
李锦年皱了皱眉，道：“你们一定要小心，最好避开海仙门的人。”
苏东坡微笑道：“我们会的，最近我一直在好好修炼，我很快也会变强，会好好保护四月，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站在四月的身边，看了眼四月的肚子，目中满是慈爱之意。
李锦年看着他，心里忽然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发现自己一直在羡慕别人，心里又暗暗自嘲，每个人各自有命，羡慕别人又有什么意义。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信“命”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这么久以来，发生了太多变故，他的心境也是几番起落。
相聚是短，终是再别，苏东坡道：“保重。”
李锦年道：“保重。”
他忽然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
苏东坡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竟也会变得如此矫情，微笑说道：“相聚有时，不问佳期，我们定会再见的。”
李锦年笑了笑，点头道：“嗯。”
他自己心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变得有些尴尬，是不是因为失去太多，所以更想珍惜，是不是因为有了朋友，就会难以面对别离？
苏东坡是他唯一最在意的朋友。
或许因为他需要的朋友并不多，一个就已足够，而苏东坡又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才会特别珍惜。
苏东坡和四月渐已走远，李锦年也转身离去，他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躲在竹林后，目送着他们离去。
他不想让苏东坡知道他心中的别离愁绪，然而苏东坡从未回头。
他忽然笑了笑，笑他自己太多情，笑苏东坡真够洒脱，这种洒脱他要什么时候才学得会？
他不知道。
此时此刻，大地上又只剩下他一人，他该何去何从？
吴浪究竟在哪里？
天地之大，要找到一个人竟是如此不易。
雪忽然停了，风也停了，竹林静止，天地间静悄悄的，李锦年只觉得就连自己的心都跟着变得静了下来，可是，愁绪又更清楚。
客栈里，苏东坡坐在床前，四月躺在床上。
苏东坡道：“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四月微皱眉头，道：“我感觉……好像就快要来了。”
苏东坡道：“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静下心来好好休息，我已经找到了产婆，她随时可以过来。”
四月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已经想通了。”
苏东坡道：“想通什么了？”
四月道：“无论我父亲要做什么，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生我养我，将我带到这么大，任务就算完成了，他有自由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我们认为不对的事情，只要他高兴又有何妨呢，我也不必再去勉强他，我已经长大了，就快为人母，我对他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过完我的人生，不负他的一番养育，我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陪着他长大，教育他成长，等到我也老了，我也就不再管他，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苏东坡笑了，真心笑了，微笑道：“看来你真的已经想通了，那你老了想去做什么？”
四月道：“和你一起，周游四海，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苏东坡拉起了四月的手，在嘴边轻吻，道：“好，我答应你，一定陪你去。”
四月嘴角带着微笑，笑得真幸福，可是突然间，她紧皱起眉头，叫道：“啊！”
苏东坡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四月按着自己的大肚子，叫道：“要来了，他要来了。”
苏东坡连忙奔了出去，叫来产婆。
产婆接生，他在一旁守候，急得满头是汗。
“哇！哇啊……”
这是婴儿的哭声。
这声音真是美妙，苏东坡的心一瞬间融化在这哭叫声中。
是个女孩儿。
苏东坡抱着女婴，看着孩子模糊的面目，干净澄澈又充满好奇的眼睛，只觉得新奇无比，向脸色苍白的四月笑道：“辛苦了娘，你感觉怎么样，累到了么？”
四月翻了个白眼，道：“废话，别乱叫，我不是你娘，我是你老娘。”
苏东坡笑道：“报告我老娘，是个女孩儿。”
四月怔了怔，微锁眉头，道：“看样子她将来当不成大英雄了。”
苏东坡道：“谁说英雄须男儿，咱们女孩子也可以巾帼不让须眉，再说了，当英雄有什么好的，我要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将来当个才女。”
四月道：“不行，她必须练剑，至少将来也要当个剑心，否则怎么在这世道上生存？”
苏东坡皱了皱眉，道：“那就两样都学，两手一起抓，怎么样？”
四月板着脸道：“不行，那不得把孩子累死，我的孩子我说了算，不学什么琴棋书画，就学剑。”
苏东坡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女孩子家家的，干嘛非要舞刀弄枪，我自会保护她的，谁敢欺负她试试？”
四月道：“你懂什么，听我的。”
苏东坡道：“……”
（本章完）
四月坐着，她的目光中虽然带着焦急之色，但还是坐着不动，因为她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她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动刀动剑。
李锦年提剑走了出去，苏东坡和那老人已将开战。
老人看见李锦年，怔了怔道：“你是什么人？”
李锦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锦年。”
老人目光闪烁，在李锦年身上上下打量，神情间似有些诧异，沉声道：“就是你打伤了无心公子？”
李锦年道：“我本打算杀了他的，可惜被他逃了。”
老人眯了眯眼，目中精光闪动，没有说话，他微微往后迈出一脚，看样子有些忌惮，他并不知道除了苏东坡和四月之外，这里还有第三个人，而且这第三人的修为还在沈无心之上，也是名剑仙。
李锦年盯着他道：“现在你走还来得及。”
老人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走？”
李锦年道：“你有信心对付我们两个？”
老人道：“有没有信心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
李锦年道：“未战之前，你信心已弱三分，又如何敌得过我们两个？”
老人道：“那倒不一定。”
李锦年道：“这么说你不肯走？”
老人道：“既然来都来了，这么走算什么，又如何向长老交代？”
苏东坡道：“是谁派你来的？”
老人道：“八长老杨大乃，不过他也是受人所托。”
苏东坡道：“受谁之托？”
老人道：“你的岳父，傅三八。”
苏东坡怔住了，他如何也想不通傅三八何以如此绝情，屋内的四月目光闪动，目中有泪。
李锦年盯着老人道：“你若不走，今日就死。”
老人皱了皱眉头，目光阴沉，道：“你不必威胁我，我陈朝九又岂是怕死之人？”
陈朝九抬起双手，在胸前运气，剑意勃发，地上插着的那柄长剑随即缓缓拔起，悬直升空，只见他双手挥舞，长剑随之而舞，宛如当空游龙，他手指朝苏东坡一点，长剑就跟着飞刺而去。
苏东坡紧握剑柄，右手朝左上高举，剑锋已作斜斩之势，待陈朝九的长剑刺来，他的剑赫然挥下，剑气如洪水决堤，一发而猛，剑光宛若月华，令人目眩，在出剑的同时，他的整个人朝后飞走，落在了数百丈外。
李锦年是第一次看见苏东坡实战，一见之下，心中暗惊，只觉得苏东坡的剑法真是奇特玄妙。
他发现每次挥剑的同时，苏东坡都会往后飞开，如此一来，可以化解对方大部分攻势，这对身法要求极高，必须灵活飘逸，迅捷有效，全身有如玄上之箭，一发即动，又如风中落叶，行迹鬼魅，如此一来，就令对手难以捉摸，而且每一剑之后都可以调整剑势。
他看得出来，陈朝九是名青铜剑仙，所发出的剑意乃是二星剑意，苏东坡只是剑仙在望，未及剑仙，然而由于他这奇特的身法，一时间陈朝九居然拿他没有办法，发出几剑都几无成效。
陈朝九看出这点，忽然一跃飞空，握住了长剑，然后人剑合一朝苏东坡刺去，苏东坡往后退，他就跟着往前追，紧紧贴身，攻势不断。
他这么一变招，苏东坡便有些招架吃力，毕竟二人境界存在着差距，望仙境与剑仙境之间的鸿沟不可谓不大。
在这种情况下，李锦年立刻飞了过去，手里剑挥出，解苏东坡之围，剑势极猛，剑意凌厉，陈朝九不得不转身回防。
苏东坡顿时与李锦年形成犄角之势，夹击陈朝九。
陈朝九渐觉吃力，落入下风，满脸横肉微微抽搐，目中露出畏惧之色，忌惮的盯着两人，开始转攻为守，他毕竟还是怕死，他突然发现那神色平静一脸冷漠的黑衣少年，修为竟在白银剑仙境界，因为李锦年只发挥出了白银剑仙的实力，所以他才会这么认为，实际上李锦年已是黄金剑仙，只是实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李锦年心中剑意如潮，涌动不止，经过几次战斗，他对自己剑心中的剑意已能够比较熟练的发挥出来，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控制剑意，发挥出黄金剑仙的实力。
他的目光在发亮，盯着陈朝九，心想就当是拿这人练练剑法了。
陈朝九见他目光怪异，心道他是在嘲暗暗笑自己，冷冷道：“果然是燕国第一天才，怪不得能够打败无心公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李锦年淡淡一笑，道：“我还没有使出全力。”
陈朝九道：“哦？”
李锦年收敛笑意，手握凤奴，使出剑仙姿态，斩出黑凤，一剑致胜。
陈朝九口吐黑血，死死的瞪着他，又瞪向他手里的凤奴，皱眉道：“好一柄天下第四名剑，见识了！”
他知道败局已定，转身便急速飞走，一眨眼越过了竹林。
李锦年望着他飞走，对苏东坡道：“你们的确该走了，现在就走。”
苏东坡道：“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李锦年道：“我若杀了他，这个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海仙门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苏东坡道：“就怕即便你不杀他，海仙门还是不会放过我们。”
李锦年道：“为什么？”
苏东坡道：“因为你先前挫败了沈无心，今日又一剑打
败了陈朝九，海仙门一定会觉得有失颜面。”
李锦年道：“那他们也该来找我，而不会找你和四月的麻烦。”
苏东坡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自己？”
李锦年笑了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打不过，至少还可以逃，你就不同了，你要照顾四月。”
苏东坡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门口，四月正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呆滞，目中带着泪光，他柔声说道：“我们还是走吧。”
四月道：“他就算不见我，也不至于找人来杀我的。”
苏东坡垂下了人头，道：“或许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四月冷笑，“他有苦衷，我呢，难道他不知道我怀了孩子，他不知道因为他我已经无颜面对仙剑宗的同门？”
苏东坡低下了头，黯然叹息，李锦年道：“那件事并不怪你，你也不要自责，好好保重才是。”
四月无言，忽然朝海仙门山巅跪了下去，流着泪道：“既然如此你如此绝情，那咱们父女之情今日就此断绝。”说完便俯首长拜地面。
苏东坡将她扶起，道：“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就走。”
李锦年和四月独自站在院子里。
四月道：“许久不见，你的修为进步了很多？”
李锦年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笑得却有些苦涩，道：“我靠自身的努力，修练至黑铁剑仙，后来大宗主临死前将他毕生的剑意传给了我，我才突然飞升至黄金剑仙，只是如今还不能完全自如操控。”
四月道：“仙剑宗除了你还剩谁？”
李锦年道：“朱雨亭，轩辕九仙，还有西门龙在天，在仙剑宗出事之前，西门就已经离开了仙剑宗，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是否安好。”
说起西门龙在天，他不禁想到了沈凡，心里有些牵挂，在他看来，那孩子也是个可造之才，只可惜出身不幸，又生不逢时，自他离开仙剑宗，入江湖历练，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但愿他前途坦荡，少些困苦。
他自己吃了很多苦，所以就不想让沈凡再吃苦，可是生逢乱世，活着已是如此艰难，又有几个人能完全如意呢？
四月道：“轩辕还好么？”
李锦年道：“还好，上次我为了赶来楚国，所以和他们分别了。”
四月道：“想当初，我还会为了东坡吃她的醋，如今想来，真是幼稚，其实她并不喜欢东坡，她喜欢的是你。”
李锦年默默听着她说，听到最后一句，不由一愣，心里不知她何出此言，愣了半晌，道：“这个……却是无从说起，我和她算是朋友关系吧。”
四月道：“你不懂，同是女孩子，我看得出来，她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时不太一样。”
李锦年吐出口气，道：“或许因为，我和她是同一种人，都很孤僻，很冷，所以就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丝温暖，我们之间并没有别的感情存在。”
四月道：“或许吧，只不过如果她真的喜欢你，你最好珍惜，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李锦年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有喜欢的人。”
四月道：“我知道，小苏子已经告诉我了，你喜欢姬霞。”
李锦年道：“嗯。”
四月道：“如果你找不到她了呢？”
李锦年道：“那我就一直找下去。”他抬头望向远方，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之色。
四月凝视着他，轻叹口气，道：“自古多情空遗恨，你也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李锦年无奈地笑了笑，笑得略微苦涩，他没有说话，可是在他的心里，他爱的是姬霞，只有姬霞，除了姬霞，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四月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劝她，轻叹口气说道：“想当初我那么不喜欢轩辕九仙，现在却一直为她说话，世事变化，真是难料。”
李锦年道：“是啊，世事变化，常难预料，当初你不喜欢她，是为了苏东坡，现在你已经得到了苏东坡，自然也就没理由再讨厌她了。”
四月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柔声道：“当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要命，就拼命想要抓住他，让他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别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行，可是当你真正得到他以后，才发现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是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算计。”
李锦年道：“这只因为他爱你，所以你才根本不必算计。”
四月道：“是的，所以我是幸运的。”
她柔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抚养他长大，教他做人的道理……其实，有很多道理我自己都还没有想通，但是没有关系，我会慢慢学习，慢慢进步的。”
李锦年道：“当然。”
他看着四月，他看得出她的幸福。
有所爱，有依赖，有期望，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他不得不承认，上天总是特别眷顾一些人。
他自己也许并不是受眷顾的那一类人，但对他这种人来说，爱过就已值得，哪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他也无怨无悔。
其实，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去爱，能遇见姬霞，已是上天格外开恩。
苏东坡终于收拾妥当，走了出来，他负剑在身后，手里提着两个包裹，只装了些生活必须的物品。
苏东坡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锦年道：“继续找下去，迟早一定会找到她的，你们呢，准备去哪里？”
苏东坡道：“我也还没有想好，只不过去哪里不都是一样？”
李锦年皱了皱眉，道：“你们一定要小心，最好避开海仙门的人。”
苏东坡微笑道：“我们会的，最近我一直在好好修炼，我很快也会变强，会好好保护四月，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站在四月的身边，看了眼四月的肚子，目中满是慈爱之意。
李锦年看着他，心里忽然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发现自己一直在羡慕别人，心里又暗暗自嘲，每个人各自有命，羡慕别人又有什么意义。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信“命”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这么久以来，发生了太多变故，他的心境也是几番起落。
相聚是短，终是再别，苏东坡道：“保重。”
李锦年道：“保重。”
他忽然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
苏东坡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竟也会变得如此矫情，微笑说道：“相聚有时，不问佳期，我们定会再见的。”
李锦年笑了笑，点头道：“嗯。”
他自己心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变得有些尴尬，是不是因为失去太多，所以更想珍惜，是不是因为有了朋友，就会难以面对别离？
苏东坡是他唯一最在意的朋友。
或许因为他需要的朋友并不多，一个就已足够，而苏东坡又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才会特别珍惜。
苏东坡和四月渐已走远，李锦年也转身离去，他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躲在竹林后，目送着他们离去。
他不想让苏东坡知道他心中的别离愁绪，然而苏东坡从未回头。
他忽然笑了笑，笑他自己太多情，笑苏东坡真够洒脱，这种洒脱他要什么时候才学得会？
他不知道。
此时此刻，大地上又只剩下他一人，他该何去何从？
吴浪究竟在哪里？
天地之大，要找到一个人竟是如此不易。
雪忽然停了，风也停了，竹林静止，天地间静悄悄的，李锦年只觉得就连自己的心都跟着变得静了下来，可是，愁绪又更清楚。
客栈里，苏东坡坐在床前，四月躺在床上。
苏东坡道：“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四月微皱眉头，道：“我感觉……好像就快要来了。”
苏东坡道：“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静下心来好好休息，我已经找到了产婆，她随时可以过来。”
四月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已经想通了。”
苏东坡道：“想通什么了？”
四月道：“无论我父亲要做什么，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生我养我，将我带到这么大，任务就算完成了，他有自由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我们认为不对的事情，只要他高兴又有何妨呢，我也不必再去勉强他，我已经长大了，就快为人母，我对他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过完我的人生，不负他的一番养育，我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陪着他长大，教育他成长，等到我也老了，我也就不再管他，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苏东坡笑了，真心笑了，微笑道：“看来你真的已经想通了，那你老了想去做什么？”
四月道：“和你一起，周游四海，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苏东坡拉起了四月的手，在嘴边轻吻，道：“好，我答应你，一定陪你去。”
四月嘴角带着微笑，笑得真幸福，可是突然间，她紧皱起眉头，叫道：“啊！”
苏东坡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四月按着自己的大肚子，叫道：“要来了，他要来了。”
苏东坡连忙奔了出去，叫来产婆。
产婆接生，他在一旁守候，急得满头是汗。
“哇！哇啊……”
这是婴儿的哭声。
这声音真是美妙，苏东坡的心一瞬间融化在这哭叫声中。
是个女孩儿。
苏东坡抱着女婴，看着孩子模糊的面目，干净澄澈又充满好奇的眼睛，只觉得新奇无比，向脸色苍白的四月笑道：“辛苦了娘，你感觉怎么样，累到了么？”
四月翻了个白眼，道：“废话，别乱叫，我不是你娘，我是你老娘。”
苏东坡笑道：“报告我老娘，是个女孩儿。”
四月怔了怔，微锁眉头，道：“看样子她将来当不成大英雄了。”
苏东坡道：“谁说英雄须男儿，咱们女孩子也可以巾帼不让须眉，再说了，当英雄有什么好的，我要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将来当个才女。”
四月道：“不行，她必须练剑，至少将来也要当个剑心，否则怎么在这世道上生存？”
苏东坡皱了皱眉，道：“那就两样都学，两手一起抓，怎么样？”
四月板着脸道：“不行，那不得把孩子累死，我的孩子我说了算，不学什么琴棋书画，就学剑。”
苏东坡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女孩子家家的，干嘛非要舞刀弄枪，我自会保护她的，谁敢欺负她试试？”
四月道：“你懂什么，听我的。”
苏东坡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