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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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壑难填

    战旗烈烈宝剑新磨,铁马狰狞嘶鸣不安,十一万大军震地而来。

    草原横国朝野惊怖,横国大天王单于为尉赶紧急派大将军单于不共出兵,抵御强敌。但是与此同时,年老昏聩却愈加多疑诡狡的单于为尉干了一件丧心病狂的大蠢事:他怀疑自己的儿子,横国大单于单于夜不鸣暗通易水国,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他好谋权篡位,自立为王。

    于是,已经昏庸到了一定地步的单于为尉命令单于夜不鸣自尽,并保证给他留一个全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怀疑我?”夜不鸣崩溃了。

    “因为你是太子!所以你是最值得怀疑的人!”太子府的校尉存酬一语道破。

    “我是那种人吗?”夜不鸣用力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像是要把自己的脸皮都给戳破,“我是那种疯子吗?我是那种泯灭人性的畜牲吗?”

    “你不是!所以你才会走到这一步!任人宰割!”存酬毫不留情,

    “我不是畜牲!我做不出来!我做不出来!我做不出来这种事!父王!”夜不鸣跪地哭嚎,“父王!我做不出来这种事!你误会我了!”

    “现在!”存酬一把拉起了这个太子,“刀已经架在你的脖子上了!想死是一回事,想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你……说什么?”夜不鸣涕泪横流,他已经彻底没了主见,只好任由他人牵引。

    “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闯入宫禁!问王上是谁在离间我们!要他亲口下令杀了污蔑之人!砍下他的首级!”

    “……顺便也把我父王……拖下王位……是吗?”夜不鸣突然停滞住了,

    “太子殿下……你……?没错!就该这样!”

    “逼宫吗……?”夜不鸣呻吟着。

    横国,血池郡,北道国进攻横国国都的必经之路。

    “杀!攻克横国!”都尉克的副将李丑大声疾呼!

    “攻入血池!”都尉克一路上披坚执锐,过关斩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似乎从来不知疲惫,他永远是那个首当其冲,一马当先的人。

    就连董承鑫都派成功祜为使者前来相贺,董承鑫在信中夸赞都尉克“身先奋勇,”但是仅凭这些远远不够。

    出兵之前都尉克与大家商议,可以率兵大掠横国的几个重镇,以此来打击、摧毁横国。但是没想到被辟灭恶的中原爱妃林思绾阻拦,她认为这是丧失人心的做法,

    “横国暴虐无道,残忍多疑,滥杀我中原百姓,如屠掠猪狗一般,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引颈期盼着,如果你们这么做,那还会有谁愿意为你拼命?还有谁会愿意为你们去争夺王权霸业?还会有谁愿意臣服于你们?”

    辟灭恶一把揽住了伊人的纤腰,不得不说,林思绾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界却不低。林思绾被弄得红了脸,她娇斥道:“起来啊!起来!你干什么啊?”

    “我没有干什么啊!是你自己坐在我怀里的啊!”辟灭恶哈哈一笑。

    林思绾挣扎着站起来,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的跑了。

    都尉克很同意这个想法,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就在所有人吵吵嚷嚷着要进军横国的时候,却有人暗地里在打退堂鼓。

    易水国,国都,王城。

    宇文太凉正在和宇文仲聊天。

    宇文仲以“旧时坠马,固疾复发”为由临时改派自己的心腹离芒(就是那个之前曾投靠过池鱼的离芒)领兵,并且还给离芒偷偷的下了一道死命令:没有我宇文仲的亲命,任何人不能随意调动这支军队。

    易水国的王宫里,

    “王叔为何如此急切的就回来了?咱们的军队呢?你怎么没带回来?现在是谁在领军?”宇文太凉的问题连珠箭般的喷出,幸亏宇文仲及时打断了他。

    “我是回来阻止这次灾难的!”宇文仲说。

    “……什么?”宇文太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那你之前不还同意呢吗?现在这又……王叔你……想干什么?”

    宇文仲一吓,赶紧跪下解释道:“我之前是请求王上允许,可是现在,我发现各国之间根本无法通力合作,都是各有各的心思,我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那你要怎么样?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宇文太凉勃然大怒!

    “我回来,就是想求一道旨意,王上是要全身而退还是……”宇文仲故意在这里停下了。

    “我管他是不是全身而退!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你必须给我一个结果!你要请旨?我给你传一道旨意!就是现在!我当着你的面!必须打下横国!必须给我一个完美的结果!”宇文太凉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但是……占有他国领土,就像占有他人的妻子,占有他人的妻子是乱伦,占有他国土地是乱了规矩。这是失理。

    一旦你以侵略者的身份踏入他人的国家,将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和拼死抵抗。这就是失和。

    如果战争失利,那么所有人都会承认是你的错误,他们不会指责自己,因为他们都是在尽职尽责,哪怕失败也是因为你的无能!这叫做失势。

    失势,失和,失理,全都占了,此战必败,此国!必败。

    王上!还是一定要打吗?”

    “我不管!不惜一切代价!灭亡横国!”

    横国,血池郡。

    这次大战,北道国出动了一份“大礼”:五百架攻城器具!

    北道国管攻城器具的冲阵将军是偏将军饕餮(饕餮是复姓)顾和沙场老将禆将军新垣城。

    饕餮顾令旗一劈,暴喝一声,百人一架的抛石机突然同时发射,瞬时间巨石划空,发出可怕的声响!无数尖利可怖的石块乌云般砸向敌军!

    鼓声大振!换轒轀(fényūn)车!这也是一种攻城武器,为四轮无底木车,上蒙牛皮抵御城上箭矢,人在车中推车前行,可掩护士卒抵近城墙进行攻击,但无法直接破坏城墙。一车可藏十人左右。据后世《武经总要》记载:轀轒车,下虚上盖,如斧刃(其车梯盘勿施桄板,中可容人着地推车),载以四车轮,其盖以独绳为脊,以生牛皮革蒙之。中可蔽十人,坟隍推之,直抵城下攻厥。

    这轀轒车箭射不穿,又砸不坏,真是势不可挡!风雨不透!状若猛虎,破门而入!

    “杀!杀!杀!杀!”我军士气振奋,排山倒海般的压向血池郡!

    绝不留情!绝不后退!箭如雨下!士气如虹!杀气腾空!喊杀声震耳欲聋!天地为之变色!江水为之倒流!杀!杀!杀!杀!

    “横国的人害怕我们了!他们想要躲避!他们想要逃跑!杀!攻入血池郡!杀了单于为尉!”先下血池郡!再下雍城郡,最后再拿下呼汗城!横国!该灭亡了!

    看!狼烟点燃了!是报警的狼烟!是报信的狼烟!是战斗开始的预警!是战马嘶鸣的开始!

    “我扶余吴颜部的兄弟们!该到我们了!让你屁股下的战马兴奋起来!让你身下的女人为你们欢呼起来!战士们!冲锋!”吴颜辟灭恶振臂高呼!“杀!攻进朔方!攻进原上!只要攻克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领土!”

    “杀!杀!杀!”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他们的耳朵里只有“土地”和喊杀声!

    都尉克日夜不休,终于打败了血池郡的地方守军,攻入血池郡,一战俘虏七万多,并且血洗了整个血池郡。

    “给我建起一个京观(一种屠杀手段,把所有尸体垒在一起)!我要让全天下人都能看见!”

    一夜之间,血可漂杵!残尸断肢填满了所有的坑洼地陷。整个血池郡都被填平了。整个血池郡的土地都被鲜血凝固了!大地变成了紫色,天空都来哭泣,却洗刷不掉悲剧!

    都尉克原以为一切都是一帆风顺,不料战争才刚开始,与匈奴素有仇怨的扶余人就和刚刚投降的匈奴败兵私斗,等到副将李丑压不住了跑来找他的时候,已经因为械斗争狠死伤了十七人。

    都尉克为了防止发生营啸(兵变),亲手杀了十名匈奴人和扶余人,“以正军法,”扶余人居然还高呼万岁。

    “这帮人……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李丑嘀咕了一句,被都尉克狠狠地瞪了一眼,再没敢吭声。

    没过三天,匈奴人眼见投降无路,渐渐逃离,都尉克就一次性杀害了一万余名匈奴降兵,从此之后,匈奴心寒,皆畏都尉克若梦虎,扶余胆丧,皆敬都尉克如神明,这以后再无逃兵。

    血池郡,现在是北道国的血池郡。

    辟灭恶来到了这里,他听说了北道国的暴行,心里开始动摇。

    辟灭恶:“我是大扶余人,不是禽兽不如的匈奴人,可我也不是滥杀无辜的北道国人!我……可以退出吗?”

    都尉克:“可以!但是你们必须向我王称臣才行!不然你什么都没做就想跑?我王的威严何在?”

    “好……,”辟灭恶气馁了。

    都尉克粮秣大营。

    两个粮草先行官忙里偷闲,坐在一起唠着闲话。

    “现在是个什么世道啊?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死了连狗都不如!狗吃屎你能吃吗?那狗饿急了挖你的坟吃你的烂肉、啃你的骨头你啃不啃?”其中一个人开玩笑不知深浅,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是你没有吃过榆树面儿的大饼!哎!我可跟你说啊!把那榆树皮给一条条的撕下来,拿水煮了,晒干磨成粉,白面粉里一和!啧啧!做成饼!那可是绝了!”这个居然还回味起来。

    “那我什么没吃过啊?树根草根牛尾巴根!我见得还少吗?”那个哥们火了,“这个烂世道,活人就是为了一口吃的!死人就不用了!”

    活人就是为了一口吃的!死人就不用了!这种话,是一个经历过生死而丧失了灵魂的人,在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就拿大大前年的时候说,那时候,年号还是永嘉……,”这个一位突然一顺嘴,吐噜出一串抱怨来。

    “闭嘴!当心挨骂!我可不想陪你一起受罚牢底坐穿!管好你的烂醉!”也得亏那位出声阻拦,这个货也是识相,马上闭嘴不再说话了。

    扶余吴颜部的领地里。

    辟灭恶空手而归,一无所获。这让辟灭恶想起了自己的亲弟弟吴颜代鹿哥。

    那个时候兄弟俩年龄不大,吴颜辟灭恶曾和弟弟代鹿哥在草原上遇袭,手无寸铁的辟灭恶咬死了一个敌人,代鹿哥身死,绝望的辟灭恶居然试图咬醒弟弟,当然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后来辟灭恶称王,他才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叔叔一手策划的,可是当看到辟灭恶回到家里,他还假装伤心不已,还跑老远来看望自己……当时的情景和现在如出一辙:都是这么的狼狈不堪。

    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也真是够恶心了。

    辟灭恶哈哈大笑,他放下了一切,转身往回走。

    突然有一阵阵的战马疾驰声!

    “杀!”是中原人的具装骑兵!

    一群无法辩识身份的骑兵包围了辟灭恶!

    “嚯!嚯!嚯!”是扶余骑兵!他们策马扬鞭冲杀过来要救自己的大王了!

    “准备突击!”重装甲胄在身,甚至是以面甲遮面,掩盖行藏的成功孽一开口,却被辟灭恶直接识破了,因为成功孽、成功祜兄弟俩的声音形貌太相似,辟灭恶曾在营中见过以使者身份出现的成功祜,所以他突然觉得很耳熟,“是……北道国的人吗?”

    辟灭恶只是小声嘀咕,却被耳聪目明的成功孽听到了,他一咬牙,“所有人,寸草不留!杀!”

    “冲锋!”

    但是成功孽等诸将严重的低估了扶余人吴颜部的战斗力,所以刚开始就陷在与扶余骑兵的鏖战里了。

    “震!大地动!”辟灭恶念念有词,施起阵法,“动!”一瞬之间!心中有魔,天塌地陷!魔道一怒,乾坤变色!

    大地沉陷!陷落无数马匹!成功孽在眨眼间就已溃不成军!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辟灭恶怒吼,

    “我们是来结盟的!”成功孽虽败,但是还是宠辱不惊,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那你怎么还对我出手?”辟灭恶有些想笑,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所托非人,所见非所思!”成功孽笑了,

    “那我们交了手,你觉得我怎么样?”辟灭恶忍着怒火,

    “还行。”成功孽点点头。

    草原横国元气大伤,太子,大单于,单于夜不鸣弑父自立,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成功孽屯兵北疆雪国,以防万一。

    北道国与辟灭恶结盟不久,董承鑫突然下了密令要成功孽攻灭扶余辟灭恶部,其实这些从一开始就是董承鑫的缓兵之计,成功孽驻兵北疆,就是为了随时都可以出兵平乱。

    辟灭恶的大帐,他的大将军屠漫图偷偷潜入,

    白天的时候屠漫图给他灌了七八斤酒,辟灭恶早就醉成了一摊烂泥。

    辟灭恶的扶余美人睡觉浅,稍有一点动静就能吵醒她,屠漫图举起了刀,他要狠狠地割辟灭恶一块肉!

    屠漫图杀害了辟灭恶的扶余美人,抢走了他的中原爱妾林思绾,目的引诱辟灭恶来攻。

    “什么?是屠漫图杀了我的美人?”侍从的话让辟灭恶如雷电击顶,怅然若失。

    反应过来,盛怒之下的辟灭恶引兵来追,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进入了成功孽的圈套,

    南山,两军相遇,不过是成功孽包围了辟灭恶。

    “我们是盟友啊!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爱妃?”辟灭恶失控的大喊,

    “王上命我攻灭你部,既得陇复望蜀……人心、欲望……是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成功孽甚至还把辟灭恶的中原爱妾林思绾押往这个战场,在战场的高处肆意凌辱她,用以激怒辟灭恶,诱他不惜一切的猛攻。部下试图上去阻止辟灭恶发疯,辟灭恶暴怒的狂吼一声,一刀砍断了部下阻拦自己、抓着自己战马缰绳的双手,纵马冲上了爱妾所在的高岗……

    “辟灭恶……!”老泪纵横的部下被甩下,他绝望的哭喊道……

    山坡上,成功孽的盾牌手、弓箭手居高临下,张网以待。

    辟灭恶眼看就要冲上来,他的中原爱妾林思绾却哭喊着让他不要上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弓箭手!”副将一声喊,吓得林思绾一怔,她惊慌失措的想要阻止,却被人捂住了嘴。

    “小绾!”辟灭恶真的冲上来了!林思绾目呲尽裂,拼命的摇头,不要他上来!

    “放箭!”

    万箭齐发!辟灭恶的战马被射中倒地,辟灭恶像个黄泥鬼似的浑身沾满了泥沙,他拼命的挣扎着站了起来,蹒跚着独自一人向北道发起了野兽般的冲锋!

    他眼底的血泪,没人看见……

    “杀!”

    辟灭恶的首级被遍传三军及吴颜诸部以立威,自此,北道国北方大定,其实力让中原诸侯惊怖,让诸夷狄北遁远避。北道国成为北方大国!

    战后,成功孽将辟灭恶爱妾林思绾作为牺牲杀害,祭祀了北道国大纛。

    “屠漫图!现在,扶余吴颜部的王!就是你了!”成功孽说。

    而辟灭恶的尸体被玄青伯派人运走,还做成了十幽冥王的第三个战殇傀儡,成为诸地鬼王之一,侍奉董承鑫。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