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塘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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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决绝

    “许久不见,不想殿下的弓箭竟精进至此,连属下也难以抵挡,真是令人钦佩。”

    付欣冷笑,“你敢拦我?”

    “不敢,只敢同殿下切磋一二。不晓得在下薄技,可能入殿下的眼?”

    徐服敏反应过来,“殿下,你方才做什么,手滑了么,吓死我了。”

    付欣强按下想把眼前这人脸皮撕下来的冲动,笑了笑,“手滑。徐五,我记得,刚才你说,我同你有交情,可对?”

    徐服敏忙点了点头。

    “那,你可愿常常同我待在一处?”

    “……愿意,愿意!”

    谢蔚然的神色蓦然古怪起来,他正要嘲讽眼前这公主不知廉耻,却见身旁那卫赞之仍是含笑看着她,于是不觉又将这人贬了一层。

    付欣笑的愈发和煦,“既如此,我的豫章宫还缺人手,我一会儿就去告诉我阿爹,宣你进宫伺候我,我们长长久久在一处,好不好?”

    能时常出现在豫章宫的男性,礼法上除了皇帝太子就是太监。但平日里皇帝太子是不会去公主寝宫的,所以只有——

    此话一出,一时沉寂。

    徐服敏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五体投地,泗涕横流道,“殿下!殿下,我错了,殿下!殿下求你饶了我吧。”话落不迭的开始磕响头起来。

    谢蔚然顿时恨铁不成钢,“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她跟陛下说了,陛下就一定会信吗?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懂什么!”徐服敏边抽泣边道,“殿下,求您饶了我,求您看在我爹,我阿姐,我——求求您啦。”

    “你说那么多做什么?我同他们又不熟?只是,五公子长得实在是可亲,我一眼看到,就想将你带进宫去,你说,怎么办呢?”

    徐五这回倒悟了,忙挥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殿下放心,我不会让殿下看到我的,一定不会!”

    “滚吧。”

    “是,是!”徐服敏猫腰走了。

    谢蔚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眼卫赞之,又看眼张可游,咂咂嘴道,“如今的公主都这么嚣张啦?就算你们不管,我也可以做个证人啊。”

    付欣只当没听到,回头对张可游道,“扶我下去。”

    张可游这才注意到,付欣挽弓的那只手早已流了满手的血,搭眼一瞧,受伤的地方,约莫是虎口。他忙下了马。

    卫赞之此时也注意到了,忙上前将付欣扶下来,等她站直了,方看着伤口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血同扳指混在一处了,还是找医官来得好。”

    张可游上前,低头请罪。

    “是我自己要那么做的,无妨,你去请晴方过来。”

    张可游低头,匆匆走了。

    卫赞之同付欣在演武场角落的小亭子里坐下。

    “殿下也太大胆了,万一留了疤,不怕遭人嫌弃。”

    付欣幽幽看向他。

    卫赞之忙表示,“在下不嫌弃。”

    付欣神色依是冷冷的,“我一时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三姐说的还真对。”胡搅蛮缠的人,既有男人,也有女人,有人凭礼法,有人靠脸皮,都是一样的,无耻。

    卫赞之只得无奈的笑,说起他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上午陛下领着我们去狩猎,猎到了一头鹿并些野味,估摸着晚上要开宴,也不知道殿下受了伤,能不能吃。”

    “应该可以,只是外伤。”付欣打量着受伤的位置,扳指附近的位置结了痂,如今倒不好拿下来,只得继续带着,“估计这段时间是不能动弓箭了。”

    “殿下不痛?”

    “我都快被气死了,哪里还痛?”

    约莫等了半刻钟,晴方便匆匆提着医箱过来了,她很快取下染血的扳指,用药酒替付欣理了伤口,上了草药,又用布帛将伤处包扎起来。

    付欣打量着自己这只“白馒头”。

    晴方柔声细气的解释,“大概要养三两天,伤口小,也无需忌口,只是不能碰水。”

    “嗯,我们回去吧。”

    回小院的时候却出了些变故。

    当时,付欣正同晴方往回走,卫赞之和张可游在身后护送。从演武场去小院的路上,途经一座凉亭。付欣过凉亭时,见张忠守在凉亭外,她便过去行礼。到凉亭里才发现,徐二徐五同谢蔚然站在皇帝面前,谢蔚然正说着什么,见她进来,急忙住了口,倒心虚的低了头。

    “阿爹,大哥。”

    “手怎么了?”皇帝招付欣过来坐在身侧,忙去细看,见包的完好,方笑道,“也没指望你真去狩猎,这么较真做什么,也不怕痛!”

    “怕的,可当时一时脱了力,等反应过来,就留了伤。好在晴方来得快,如今已经不痛了。”

    太子笑道,“小妹,我怎么听徐五说,你刚才拿着弓箭对准他,欺负他啊。”

    付欣瞥了眼徐五,见他身子一缩,才回头笑道,“也没有故意要射死他,只是他突然冒出来,我有些怕,下意识的弓箭就出去了。谁想力气大了些,倒伤了手。”

    “可刚才谢校尉说你们是起了争执,你故意的。还说要不是中郎将拦了,你那一箭落到徐五身上,非死即伤。”太子还回头看眼皇帝,“阿爹,刚才他是那么说的吧。”

    “不错。徐五,好端端的,你到演武场做什么?地方不够大么,偏偏要同朕的公主抢地方?”

    “……练习弓箭。”

    皇帝似笑非笑,“练习弓箭?你穿这么一身袍子,说你是去练习弓箭?你这是在丢徐尚书的脸还是在丢徐将军的脸。”

    徐家徐二,现任武卫将军。

    徐二忙低头行礼,“陛下赎罪,殿下赎罪,小弟年幼鲁莽,唐突了殿下。”

    皇帝挥挥手,命两人起来,“既然不懂事,就好好的教,丢人丢到行宫来了。”

    太子在一旁看了半晌,到底憋出一句话,“就算再唐突,豫章也不该用弓箭啊,万一真伤到了。”

    皇帝顿时笑了,“以豫章的水平,就算真把箭射到了身上,又能伤到哪里?豫章,你如今能射多少重?”

    “两百。”

    太子不由嗤笑,“两百?我十岁都三百了。”

    皇帝解释道,“豫章是女儿家。”

    “我三姐也是女儿家啊,还有长姐,义和,起码也有三四百了,这还是前年出去玩儿的,如今不知道该有多厉害。”太子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付欣,“豫章,你真要继续学骑射?”

    “学便学,又不指望去打仗。再说豫章力道太弱,准头却是极好的。不过如今伤了手,若是不方便,就不学了。比不过武道,说起文采,你那些姐姐里又哪个比得过豫章?”

    付欣顿时笑起来,看着皇帝郑重道,“要学的,等伤势好了,过两月继续练。一来强身健体,二来若能打一两个兔子给阿爹下酒,也不错啊。”

    “好!那我就等着。”皇帝这才看向卫赞之,调笑道,“说要休息,却跑去演武场,既如此,你便好好护送公主回去。这两天公主有伤,你好好护着。等回去了,我重重有赏。”

    “是。”

    付欣回小院时,义和公主似乎不在,吴兴公主也不见人影,而等推开门才发现,吴兴公主竟大摇大摆的靠在自己房里榻上吃杏儿。

    身后,闻声出来的兰枝解释,“殿下,方才吴兴公主回来,听闻您受伤,便坚持要在这里等。”

    “煮碗茶给我。”

    吴兴公主已站起来,见付欣过来,忙拉她坐下,仔细看着伤口,“没事吧?”

    “没有,约莫要养两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往常也不见这样啊。”

    付欣冷声道,“我碰见徐五了,他倒像没发生那天的事一样,不对,他还借那天的事来攀扯我。”付欣想起徐五说的话,什么“好事就成了”,按他的意思,自己竟然是愿意与他“做好事”的!付欣灌了一口冷茶,强压下内心的作呕之意。“我气急了,便一箭射了他,人没死,虎口却裂了。”

    “徐五?不应该啊,他往日不是曲意婉转的吗?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决绝了,还敢和你硬碰硬。”

    付欣心头一凉,“什么意思?”正巧兰枝送茶上来,付欣忙摸了一杯热的攥在手里,才不敢置信的问,“他,还同其余几个姐姐有交情?”

    “嗯,我们姐妹之中,大概就你和广德没有了。”

    付欣顿时觉得手中的热茶难以下咽,她踌躇再三,到底问出来,“这么多人一起,不觉得,有些不洁?”

    吴兴公主倒是一派理所当然,“不会啊,自家姐妹,哪里会互相嫌弃?况且在我之前的,也就一个长姐。说到底,吃亏的可不是我。”

    “这个,这种事,就不能找男宠么?那徐五若是私底下同旁人厮混,怕更不干净了。”

    “徐五不行,可那些来历不清楚的男宠又能好多少?难道就能因此因噎废食?”

    因、噎、废、食!

    还能这样用的?

    吴兴公主瞥一眼付欣呆滞的神色,粲然一笑,用妩媚的声线道,“况且,你不觉得,堂堂世家子弟,却自甘堕落,沦为裙下之臣,用起来,很刺激么?”

    付欣顿觉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她忙灌了一口热茶,虽然烫嘴,却也勉强的将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