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下山虎 第九十三章 淬体凝气
漆黑夜色之中，赤金城西边无端生出黑压压的密云，转瞬间就起了雷暴，风雨如骤，其间还有点滴金光闪过。
这等奇异景象，自然少不了赤金城内诸多高手的窥探。
左家这处熙两府中，位于最后别院里，有一栋拔地而起的五层檐楼，其中藏书无数，除了左家这位时常过来取书的左良少爷，鲜有人来。
其实左良也很少过来，如果不是銮宝斋上面的藏书阁没有贵客需要的孤本武籍，他是不愿意到这处占地极大却几乎无人的宅邸来取书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处叫做珍酿楼的藏书阁，仿制的也是銮宝楼的制式，其中藏书，多是銮宝斋的替补书籍，与銮宝斋相辅相成。
此时五楼楼顶，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左手边依旧是一壶刚刚打开的琼楼佳酿，他顺手拿起，咕噜噜喝下几口，便意犹未尽的放在脚边。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影翩然飞至，站在楼尖上朝着赤金城西方望了望，一屁股坐在原地，又回头瞧了一眼那位沉默许久的老者，笑道：“渔老，这是苏家有人在招龙了？”
听到这话，原本一向平静的渔处机，脸上浮出一丝诧异，想了想李相如的身份，才恍然大悟，衬道：“李大人果真是无所不知！”
来人是大内御医李相如，听到渔老不似玩笑的挖苦，脸上讪然一笑，“渔老，你就莫笑我了！”
渔处机举起牛皮角壶，先前酒壶里的桂花酿已经被他喝完了，如今里面装着的，是后来又寻人添置的桂花酿。
论味道，不是老夫人手下琼浆，到底还是差了些。
不过，在这西北边陲，渔处机已经很满足了。
他晃了晃牛皮酒壶，朝李相如示了示意，“喝一口？”
见到李相如抱拳谢过，渔处机摇了摇头，啐道：“非是讥讽，肺腑之言！”
西边天空又接连飞过细蚊剑芒，虽然那剑光寥寥无几，普通人根本无从察觉。但此时落在李、渔二人眼里，已经堪堪是入流高手的身手。
二人同时偏过头，突然瞧见一道飞芒消逝之后，又有如龙某物窜入云层之中不见了，皆是脸上微动。
“渔老，苏家家主如今是苏崇山吧？那位苏家入世以来，最有书生气的家主？”
李相如未回头，视线一直随着西方的暴雨密云而动，神色平静。
不过这次渔处机并未出言打机锋，而是郑重道：“苏崇山老夫倒是见过一次，确实如你所言，一身书卷气，老夫满以为是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世家子，如今一看，该是苏家这么多年来，最能隐忍、也该是最有本事的一个……”
李相如点点头，不置可否。
此时赤金城西城外那笼罩在破庙上方的厚重乌云彻底散去，露出其下郎朗明月，不复刚才的万般压抑景象。
李相如不再瞧着那处诡异处，而是视线缓缓扫过藏书阁一楼某处。
二人耳里均听到一个均匀的呼吸声响在一楼藏书阁某个斜角旮旯，那里有个人影抱着三尺灵匣正呼呼大睡。
呼吸绵长，气息平稳，一呼一吸之间，尽显高手风范。
只是对于他本人而言，却并未发现这一切。
渔处机抿了抿嘴，擦干酒渍，笑道：“你师兄可真舍得，竟给那小子吃了三颗洗骨髓，还加了自己几分木属罡气在其中，真当这小子的身体是聚宝盆不是……”
李相如笑了笑，叹气道：“渔老有所不知，我这师兄，半辈子行走江湖，最是心疼江湖后辈，况且这尉迟小子，又是块良才，偏偏又有副玄机深深的身体……”
李相如话还未完，脸上便浮现一丝诧异，不觉咦了一声，灵识朝一楼探去，末了回过神来，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渔老淡淡道：“发现了？”
李相如不觉称赞道：“这小子，身体竟然如此神奇，竟然能够一步跨过第一境淬体的境界，堪堪摸到了二境凝气境的门槛，可喜可贺啊……”
渔处机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武学修行一说，最是注重根基的打熬，九层之台始于垒土，这小子一步跨过最艰难的一境基础，非但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对这小子往后的修行，是个考验。”
听到渔处机如此说完，李相如眼底闪过一丝侩色，朝他抱拳道：“如此，便有劳渔老多多锤炼了！”
渔老正喝着佳酿的手猛的一滞，那张已经红了鼻头的脸从酒壶之后探出，幽幽道：“你这老小子再用对付宫里老太监那套对付我，老夫就拿那小子的穷神捣烂你的屁股……”
李相如哈哈一笑，似乎有一事已成的开怀，蓦然挥了挥袖子，一只竹青色竹筒和一只青铜酒杯缓缓飘出，落到渔处机身侧地上。
青色竹筒之中仍有玉液晃动，便有淳淳酒香荡漾飘出，显然又是一壶玉液琼浆。
“渔老，就别谢我了！”
李相如说完，脚尖一点，大袖飘摇的远去。
渔处机眼眸一亮，捧起那竹青色竹筒，顿时眼放大光，喃喃道：“南海玉竹酒？”
再侧头一瞧，眼底流露赞许之色：“世尊九离杯？”
这一壶玉竹酒，可谓千金难买，为南海普陀山玉竹山酿造的玉竹酒，传说只采竹尖仙露酿酒，饮之功力大增，益寿延年，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
不管功效如何，世人皆以能够饮下这名动天下
的玉竹酒而自豪。
这对嗜酒如命的渔处机而言，何尝不是一场幸事？
而那世尊九离杯则来历颇大，传言是上古神仙伏彝的酒杯，初时被人发现，端端用来饮酒，后来被人意外发现，还有药王杯的功效，即能够用这酒杯试出液体的有毒与否，甚是神奇。
而单单一件九离杯，便排在了当今天下仙器榜第九十四位，实属一件让人求之不得的仙家法器。
这两件器物，寻常山上人可得不到，即使得到了也是视之珍宝的看护，哪有随便赠人的道理？
可李相如便这般轻飘飘的扔给了渔处机。
对着李相如的背影遥遥举起黝青色竹筒，渔处机揭开筒盖，轻嗅一口，顿时醉意渐浓，连忙盖紧盖子，一脸陶醉。
这时候的渔处机，哪里还有什么高人风范，眼里只剩下这壶天下可能几年之间仅有几壶的珍酿。
正应了此楼那匾额上的三字，珍酿楼。
就在此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檐角飘出，往外走了几步，大大咧咧的靠在屋顶琉璃瓦上，翘起了二郎腿。
渔处机捂住竹筒，往怀里一缩，那筒南海玉竹酒连同世尊九离杯便彻底不见了。
这幅画面落到矮小身影的眼里，十分鄙视，他坐直身子，撇了眼渔处机，啐道：“别别，你那两样东西，祖宗我可不稀罕！我那匾额里，可藏了不少宝贝呢！”
渔处机斜了一眼看似恢复如初的帝听童子，呵呵一笑，拿起脚边的牛皮角壶，仰倒在琉璃瓦上，仰望月夜。
“得，老前辈，你的宝贝多，行了吧？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
听到渔处机的话，帝听这才一副小子很有眼力劲的表情，他撇了眼渔处机手中的牛皮酒壶，后者笑了笑递了过去。
“咳咳……”
瞧见刚喂进一口酒便喷出来的帝听，渔处机哈哈一笑，啐道：“我就说嘛，我记着好几位神邸，可是从不沾俗酒的，凡间烟火，对神灵来说，可不是好东西……”
“辣死了，辣死了，这酒也忒难喝了些……”
渔处机笑了笑，没再说话，抱住酒壶，反而沉默下去。
帝听也很快回过味来，坐在檐角，瞧着远处，怔怔出神。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了。
良久之后，渔处机喝完冒牌桂花酿，站起身，身形渐远，“你放心，敦煌一行，除了神虫，也会敲碎些淫祠金身，助你重塑金身！”
帝听童子缓缓站起身，用一声细不可闻的嗓音，轻声答道：“嗯！”
（本章完）
这等奇异景象，自然少不了赤金城内诸多高手的窥探。
左家这处熙两府中，位于最后别院里，有一栋拔地而起的五层檐楼，其中藏书无数，除了左家这位时常过来取书的左良少爷，鲜有人来。
其实左良也很少过来，如果不是銮宝斋上面的藏书阁没有贵客需要的孤本武籍，他是不愿意到这处占地极大却几乎无人的宅邸来取书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处叫做珍酿楼的藏书阁，仿制的也是銮宝楼的制式，其中藏书，多是銮宝斋的替补书籍，与銮宝斋相辅相成。
此时五楼楼顶，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左手边依旧是一壶刚刚打开的琼楼佳酿，他顺手拿起，咕噜噜喝下几口，便意犹未尽的放在脚边。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影翩然飞至，站在楼尖上朝着赤金城西方望了望，一屁股坐在原地，又回头瞧了一眼那位沉默许久的老者，笑道：“渔老，这是苏家有人在招龙了？”
听到这话，原本一向平静的渔处机，脸上浮出一丝诧异，想了想李相如的身份，才恍然大悟，衬道：“李大人果真是无所不知！”
来人是大内御医李相如，听到渔老不似玩笑的挖苦，脸上讪然一笑，“渔老，你就莫笑我了！”
渔处机举起牛皮角壶，先前酒壶里的桂花酿已经被他喝完了，如今里面装着的，是后来又寻人添置的桂花酿。
论味道，不是老夫人手下琼浆，到底还是差了些。
不过，在这西北边陲，渔处机已经很满足了。
他晃了晃牛皮酒壶，朝李相如示了示意，“喝一口？”
见到李相如抱拳谢过，渔处机摇了摇头，啐道：“非是讥讽，肺腑之言！”
西边天空又接连飞过细蚊剑芒，虽然那剑光寥寥无几，普通人根本无从察觉。但此时落在李、渔二人眼里，已经堪堪是入流高手的身手。
二人同时偏过头，突然瞧见一道飞芒消逝之后，又有如龙某物窜入云层之中不见了，皆是脸上微动。
“渔老，苏家家主如今是苏崇山吧？那位苏家入世以来，最有书生气的家主？”
李相如未回头，视线一直随着西方的暴雨密云而动，神色平静。
不过这次渔处机并未出言打机锋，而是郑重道：“苏崇山老夫倒是见过一次，确实如你所言，一身书卷气，老夫满以为是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世家子，如今一看，该是苏家这么多年来，最能隐忍、也该是最有本事的一个……”
李相如点点头，不置可否。
此时赤金城西城外那笼罩在破庙上方的厚重乌云彻底散去，露出其下郎朗明月，不复刚才的万般压抑景象。
李相如不再瞧着那处诡异处，而是视线缓缓扫过藏书阁一楼某处。
二人耳里均听到一个均匀的呼吸声响在一楼藏书阁某个斜角旮旯，那里有个人影抱着三尺灵匣正呼呼大睡。
呼吸绵长，气息平稳，一呼一吸之间，尽显高手风范。
只是对于他本人而言，却并未发现这一切。
渔处机抿了抿嘴，擦干酒渍，笑道：“你师兄可真舍得，竟给那小子吃了三颗洗骨髓，还加了自己几分木属罡气在其中，真当这小子的身体是聚宝盆不是……”
李相如笑了笑，叹气道：“渔老有所不知，我这师兄，半辈子行走江湖，最是心疼江湖后辈，况且这尉迟小子，又是块良才，偏偏又有副玄机深深的身体……”
李相如话还未完，脸上便浮现一丝诧异，不觉咦了一声，灵识朝一楼探去，末了回过神来，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渔老淡淡道：“发现了？”
李相如不觉称赞道：“这小子，身体竟然如此神奇，竟然能够一步跨过第一境淬体的境界，堪堪摸到了二境凝气境的门槛，可喜可贺啊……”
渔处机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武学修行一说，最是注重根基的打熬，九层之台始于垒土，这小子一步跨过最艰难的一境基础，非但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对这小子往后的修行，是个考验。”
听到渔处机如此说完，李相如眼底闪过一丝侩色，朝他抱拳道：“如此，便有劳渔老多多锤炼了！”
渔老正喝着佳酿的手猛的一滞，那张已经红了鼻头的脸从酒壶之后探出，幽幽道：“你这老小子再用对付宫里老太监那套对付我，老夫就拿那小子的穷神捣烂你的屁股……”
李相如哈哈一笑，似乎有一事已成的开怀，蓦然挥了挥袖子，一只竹青色竹筒和一只青铜酒杯缓缓飘出，落到渔处机身侧地上。
青色竹筒之中仍有玉液晃动，便有淳淳酒香荡漾飘出，显然又是一壶玉液琼浆。
“渔老，就别谢我了！”
李相如说完，脚尖一点，大袖飘摇的远去。
渔处机眼眸一亮，捧起那竹青色竹筒，顿时眼放大光，喃喃道：“南海玉竹酒？”
再侧头一瞧，眼底流露赞许之色：“世尊九离杯？”
这一壶玉竹酒，可谓千金难买，为南海普陀山玉竹山酿造的玉竹酒，传说只采竹尖仙露酿酒，饮之功力大增，益寿延年，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
不管功效如何，世人皆以能够饮下这名动天下
的玉竹酒而自豪。
这对嗜酒如命的渔处机而言，何尝不是一场幸事？
而那世尊九离杯则来历颇大，传言是上古神仙伏彝的酒杯，初时被人发现，端端用来饮酒，后来被人意外发现，还有药王杯的功效，即能够用这酒杯试出液体的有毒与否，甚是神奇。
而单单一件九离杯，便排在了当今天下仙器榜第九十四位，实属一件让人求之不得的仙家法器。
这两件器物，寻常山上人可得不到，即使得到了也是视之珍宝的看护，哪有随便赠人的道理？
可李相如便这般轻飘飘的扔给了渔处机。
对着李相如的背影遥遥举起黝青色竹筒，渔处机揭开筒盖，轻嗅一口，顿时醉意渐浓，连忙盖紧盖子，一脸陶醉。
这时候的渔处机，哪里还有什么高人风范，眼里只剩下这壶天下可能几年之间仅有几壶的珍酿。
正应了此楼那匾额上的三字，珍酿楼。
就在此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檐角飘出，往外走了几步，大大咧咧的靠在屋顶琉璃瓦上，翘起了二郎腿。
渔处机捂住竹筒，往怀里一缩，那筒南海玉竹酒连同世尊九离杯便彻底不见了。
这幅画面落到矮小身影的眼里，十分鄙视，他坐直身子，撇了眼渔处机，啐道：“别别，你那两样东西，祖宗我可不稀罕！我那匾额里，可藏了不少宝贝呢！”
渔处机斜了一眼看似恢复如初的帝听童子，呵呵一笑，拿起脚边的牛皮角壶，仰倒在琉璃瓦上，仰望月夜。
“得，老前辈，你的宝贝多，行了吧？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
听到渔处机的话，帝听这才一副小子很有眼力劲的表情，他撇了眼渔处机手中的牛皮酒壶，后者笑了笑递了过去。
“咳咳……”
瞧见刚喂进一口酒便喷出来的帝听，渔处机哈哈一笑，啐道：“我就说嘛，我记着好几位神邸，可是从不沾俗酒的，凡间烟火，对神灵来说，可不是好东西……”
“辣死了，辣死了，这酒也忒难喝了些……”
渔处机笑了笑，没再说话，抱住酒壶，反而沉默下去。
帝听也很快回过味来，坐在檐角，瞧着远处，怔怔出神。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了。
良久之后，渔处机喝完冒牌桂花酿，站起身，身形渐远，“你放心，敦煌一行，除了神虫，也会敲碎些淫祠金身，助你重塑金身！”
帝听童子缓缓站起身，用一声细不可闻的嗓音，轻声答道：“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