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下山虎 第七十八章 飞鲤诛丁
赤金城分为内外城，寻常百姓几乎生活在外城，内城越中，越高处，则是鳞次栉比的宫殿大府，多是赤金城数一数二的权贵府邸，自然拱卫森严，甲士众多。
在距离苏家府邸东北角甚远的一处区域里，有一栋守卫甚严的深宅大府，不同于寻常权贵府邸。
从远处望去，只能够瞧到一个模糊轮廓，属于可望而不可即的那种。
一辆黑色马车从黑夜里叩道而来，缓缓驶过内城各处高墙，最终目标就是这处深宅大府。
车内坐着两人，均穿着质地不俗的黑色锦袍。
只是细眼一看，能够分辨的出，一人锦袍之上绣有玲珑的飞鲤，但另一人则是全身素色，不着任何锦绣图案。
这飞鲤一物，大有讲究，是龙头而鱼尾，两侧还生有无端飞翼，这种服装，作为公门制式存在，一般被人称为飞鲤服。
而按照大赫王朝律法，三品以下官员不可穿。
但飞鲤服这服装在大赫王朝又极为特殊，只有一种人才会穿，就是这诛丁的高层才会穿着。
所以，如今坐在马车内的两人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诛丁一词，对于大赫王朝的百姓来说，并不陌生，只是事到如今，这个词人们无事并不愿意提及，不管是达官权贵，还是平头百姓，对诛丁的畏惧无人能出其右。
因为世人，几乎都知道，这诛丁直属于皇帝，并私设有诏狱，拥有侦缉之权，属于皇帝老儿权力顶峰的象征。
这诛丁历经大赫王朝接近两百年的国祚，已经发展的相当完善。
除了在京都设有洞渊阁统领之外，在全国各地还设有分府，以统当地事务，分府内设都指挥使一人，又统领各州事务。
所以这一番往下，在州府又设有督察使，郡府设有巡察使，在县府设有监察室，构建出皇权在中央乃至地方的全面架构。
赤金城虽是西北梧桐郡下辖一县城，但地理位置太过重要，向外辐射的力量太强，属于西北拱卫的核心所在，于是诛丁便在此地设有一卫，在县府监察使之外配合皇权统治，平时并不参与赤金城县府监察使的内务工作。
而此时马车之中既然能够穿着这飞鲤服，那么便也只能是这西北六州之一梧桐州的督察使关玉森。
那位几日前到访过左良銮宝斋时，还无任何官身的从三品官员。
这关玉森虽只是梧桐州督察使，但因西北六州都指挥使无人就职，于是便暂代西北都指挥使的差事。
完全可以说，这位关玉森关指挥使，如今就是西北这惶惶大地，最有实权的人物之一。
掀起窗牖，关玉森瞥了眼车
旁，一堵堵朝后不断退去的厚重官墙，面色如旧，阴沉如水，开口道：“方全，苏家的值例查到了？”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明显不经常与自家大人同乘一辆马车，脸上还有些客气的拘谨，闻言恭敬答道：“大人，不出半日，定会有结果！”
关玉森点点头，并未对此结果有所异议，只是转头问道：“苏家果真如传言中说的那般难以渗透？”
方全闻言改坐为跪，低眉道：“回大人，传言中确实不假，这苏家中人，所有下人还是二十年前的那批，县志那边查回的消息，也应证了这番结果！实为罕见！”
关玉森收回视线，并未责怪这位约定时间仍旧未有成效的下属。
有时候，上位者的宽容，能够得到下属百分百的忠心。这道理，关玉森何其熟悉。
“苏家的事情，最不济，就是用武力解决，别怕杀人！苏家的府邸，最不缺的就是鲜血！”
“喏！”
得到上司的建议，这位常年待在关玉森身边的心腹，眼色阴沉，自然知晓这话中含义。
“既然苏家这次到了值例，那么不老山那边，消息是否属实？”关玉森话音袅袅，好似一个始终坐在幕后看戏的人，波澜不惊。
有了先前话语，这次方全回答，便未显拘谨，似乎成竹在胸：“回大人，卑职回赤金城之前，已于天机峰见过陆真人，按照甲子一遇计算，不老山的事情确实就在这几日！已经按照先前大人的部署，安排妥当！”
关玉森点点头，看向方全：“我有位小侄，近日也因此事入了赤金城，我前去拜会等会无空参会，一应事项皆有你把握！”
方全低眉顺耳，一一应下。
关玉森这时才放下窗牖纱帘，借着夜幕看向自己的心腹，语气平缓道：“做事不可焦躁！记住了，这次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功成，那么必然水涨船高，我自然能够挑下这代指挥使的代字，当然，你也能够顺利接力我的位子！”
听到这话，跪在关玉森面前的中年人，显然十分激动，“卑职……卑职谢过大人！”
关玉森破天荒笑了笑，停住之后脸上却有些森然味道：“事情没有办成之前，说谢我，还为时尚早！这件大事，分量极重，这背后的考量，是你我难以想象的，洞渊阁右指挥使杨大人可亲自督办这事，马虎不得！小心人头不保！”
方全脸色大变，深知事情之重，听过之后，脸色苍白的点点头。
关玉森说完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才带着一丝暮气，老态龙钟的啐道：“我之所以要过去应付一下我这小侄，原因很简单，他身份可疑，似乎是从左指挥使那边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赤金城的什么风声
，或者又不为此事而来……所以我需前去查探虚实，两边事情都极为重要，不可怠慢一方！”
方全暗暗记下大人所说一切，听到心里。
黑色马车很快驶近诛丁卫府，关玉森一人下了车，而后马车又急匆匆的走了。
卫府之中，立即有人长了灯快步迎来，俯首在关玉森耳边言语几句，便带着关大人绕过门廊去往偏殿。
那里早有一人等候许久，看到关玉森这位在西北六州随便跺跺脚便会官场地震的权柄人物进来，既没有敬畏之色，也无寻常谄媚态度，只是轻轻起身，掷晚辈礼仪。
就像是寻常百姓普普通通的见过了家长长辈。
而关玉森此时也未觉着有任何的不妥。
相反，这位因为常年接触了水面之下波涛丑事变得冷酷的面庞上，竟浮起了一丝久违笑容，温和道：“贤侄莫怪，公务着实繁忙了些！”
而如果尉迟均在这里，定然会睚眦欲裂的冲上去，狠狠的质问这位年轻人一番。
因为这个人拥有一个同样不俗的禁忌人名，韦庭。
此时的韦庭看似有些闲散，再次抱拳笑了笑道：“世叔哪里的话，是小侄叨扰了！”
关玉森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等到其落座，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这西北风大日大，可不是寻常消遣散心的好去处，要是寻常冬日，这漂泊大雪一下，几千里雪茫，委实让人难受！贤侄放着好好的烟柳江南不去，却跑到这蛮野之地，说实话，让世叔有些不解！”
韦庭淡淡一笑，直言道：“世叔果真慧眼如炬，烟柳地好是好，但非儿郎久待之地，这塞外江南还是该让男儿看一看！更何况，家父在临行之前，特意嘱托小侄几句，托我给世叔带几句话！”
关玉森点点头，并无明显意外表情，啐道：“世侄但说无妨！”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关玉森亲自将韦庭送出卫府，脸上始终带着那丝温煦笑意。
直到韦庭骑马的身影彻底离去，那张脸上旁人根本瞧不出破绽的笑容才逐渐退去，恢复他的本来面容。
可能是太久不曾这般热情过，回过神的关玉森，仍旧觉得脸上有些僵硬。
站在卫府门槛上的关玉森久久不曾回府，一名黑衣锦袍的女子，身轻如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轻声道：“大人，京都来的公子，骨子里透出来的性子总是让人觉得难受，今日大人的一番美意，来日他会记在心里吗？”
关玉森没回头，语气冷冽道：“西北多风寒，多多铺些路子，回京都的路就宽敞一些！你真的想，缩在这西北毛地一辈子？”
（本章完）
在距离苏家府邸东北角甚远的一处区域里，有一栋守卫甚严的深宅大府，不同于寻常权贵府邸。
从远处望去，只能够瞧到一个模糊轮廓，属于可望而不可即的那种。
一辆黑色马车从黑夜里叩道而来，缓缓驶过内城各处高墙，最终目标就是这处深宅大府。
车内坐着两人，均穿着质地不俗的黑色锦袍。
只是细眼一看，能够分辨的出，一人锦袍之上绣有玲珑的飞鲤，但另一人则是全身素色，不着任何锦绣图案。
这飞鲤一物，大有讲究，是龙头而鱼尾，两侧还生有无端飞翼，这种服装，作为公门制式存在，一般被人称为飞鲤服。
而按照大赫王朝律法，三品以下官员不可穿。
但飞鲤服这服装在大赫王朝又极为特殊，只有一种人才会穿，就是这诛丁的高层才会穿着。
所以，如今坐在马车内的两人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诛丁一词，对于大赫王朝的百姓来说，并不陌生，只是事到如今，这个词人们无事并不愿意提及，不管是达官权贵，还是平头百姓，对诛丁的畏惧无人能出其右。
因为世人，几乎都知道，这诛丁直属于皇帝，并私设有诏狱，拥有侦缉之权，属于皇帝老儿权力顶峰的象征。
这诛丁历经大赫王朝接近两百年的国祚，已经发展的相当完善。
除了在京都设有洞渊阁统领之外，在全国各地还设有分府，以统当地事务，分府内设都指挥使一人，又统领各州事务。
所以这一番往下，在州府又设有督察使，郡府设有巡察使，在县府设有监察室，构建出皇权在中央乃至地方的全面架构。
赤金城虽是西北梧桐郡下辖一县城，但地理位置太过重要，向外辐射的力量太强，属于西北拱卫的核心所在，于是诛丁便在此地设有一卫，在县府监察使之外配合皇权统治，平时并不参与赤金城县府监察使的内务工作。
而此时马车之中既然能够穿着这飞鲤服，那么便也只能是这西北六州之一梧桐州的督察使关玉森。
那位几日前到访过左良銮宝斋时，还无任何官身的从三品官员。
这关玉森虽只是梧桐州督察使，但因西北六州都指挥使无人就职，于是便暂代西北都指挥使的差事。
完全可以说，这位关玉森关指挥使，如今就是西北这惶惶大地，最有实权的人物之一。
掀起窗牖，关玉森瞥了眼车
旁，一堵堵朝后不断退去的厚重官墙，面色如旧，阴沉如水，开口道：“方全，苏家的值例查到了？”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明显不经常与自家大人同乘一辆马车，脸上还有些客气的拘谨，闻言恭敬答道：“大人，不出半日，定会有结果！”
关玉森点点头，并未对此结果有所异议，只是转头问道：“苏家果真如传言中说的那般难以渗透？”
方全闻言改坐为跪，低眉道：“回大人，传言中确实不假，这苏家中人，所有下人还是二十年前的那批，县志那边查回的消息，也应证了这番结果！实为罕见！”
关玉森收回视线，并未责怪这位约定时间仍旧未有成效的下属。
有时候，上位者的宽容，能够得到下属百分百的忠心。这道理，关玉森何其熟悉。
“苏家的事情，最不济，就是用武力解决，别怕杀人！苏家的府邸，最不缺的就是鲜血！”
“喏！”
得到上司的建议，这位常年待在关玉森身边的心腹，眼色阴沉，自然知晓这话中含义。
“既然苏家这次到了值例，那么不老山那边，消息是否属实？”关玉森话音袅袅，好似一个始终坐在幕后看戏的人，波澜不惊。
有了先前话语，这次方全回答，便未显拘谨，似乎成竹在胸：“回大人，卑职回赤金城之前，已于天机峰见过陆真人，按照甲子一遇计算，不老山的事情确实就在这几日！已经按照先前大人的部署，安排妥当！”
关玉森点点头，看向方全：“我有位小侄，近日也因此事入了赤金城，我前去拜会等会无空参会，一应事项皆有你把握！”
方全低眉顺耳，一一应下。
关玉森这时才放下窗牖纱帘，借着夜幕看向自己的心腹，语气平缓道：“做事不可焦躁！记住了，这次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功成，那么必然水涨船高，我自然能够挑下这代指挥使的代字，当然，你也能够顺利接力我的位子！”
听到这话，跪在关玉森面前的中年人，显然十分激动，“卑职……卑职谢过大人！”
关玉森破天荒笑了笑，停住之后脸上却有些森然味道：“事情没有办成之前，说谢我，还为时尚早！这件大事，分量极重，这背后的考量，是你我难以想象的，洞渊阁右指挥使杨大人可亲自督办这事，马虎不得！小心人头不保！”
方全脸色大变，深知事情之重，听过之后，脸色苍白的点点头。
关玉森说完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才带着一丝暮气，老态龙钟的啐道：“我之所以要过去应付一下我这小侄，原因很简单，他身份可疑，似乎是从左指挥使那边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赤金城的什么风声
，或者又不为此事而来……所以我需前去查探虚实，两边事情都极为重要，不可怠慢一方！”
方全暗暗记下大人所说一切，听到心里。
黑色马车很快驶近诛丁卫府，关玉森一人下了车，而后马车又急匆匆的走了。
卫府之中，立即有人长了灯快步迎来，俯首在关玉森耳边言语几句，便带着关大人绕过门廊去往偏殿。
那里早有一人等候许久，看到关玉森这位在西北六州随便跺跺脚便会官场地震的权柄人物进来，既没有敬畏之色，也无寻常谄媚态度，只是轻轻起身，掷晚辈礼仪。
就像是寻常百姓普普通通的见过了家长长辈。
而关玉森此时也未觉着有任何的不妥。
相反，这位因为常年接触了水面之下波涛丑事变得冷酷的面庞上，竟浮起了一丝久违笑容，温和道：“贤侄莫怪，公务着实繁忙了些！”
而如果尉迟均在这里，定然会睚眦欲裂的冲上去，狠狠的质问这位年轻人一番。
因为这个人拥有一个同样不俗的禁忌人名，韦庭。
此时的韦庭看似有些闲散，再次抱拳笑了笑道：“世叔哪里的话，是小侄叨扰了！”
关玉森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等到其落座，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这西北风大日大，可不是寻常消遣散心的好去处，要是寻常冬日，这漂泊大雪一下，几千里雪茫，委实让人难受！贤侄放着好好的烟柳江南不去，却跑到这蛮野之地，说实话，让世叔有些不解！”
韦庭淡淡一笑，直言道：“世叔果真慧眼如炬，烟柳地好是好，但非儿郎久待之地，这塞外江南还是该让男儿看一看！更何况，家父在临行之前，特意嘱托小侄几句，托我给世叔带几句话！”
关玉森点点头，并无明显意外表情，啐道：“世侄但说无妨！”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关玉森亲自将韦庭送出卫府，脸上始终带着那丝温煦笑意。
直到韦庭骑马的身影彻底离去，那张脸上旁人根本瞧不出破绽的笑容才逐渐退去，恢复他的本来面容。
可能是太久不曾这般热情过，回过神的关玉森，仍旧觉得脸上有些僵硬。
站在卫府门槛上的关玉森久久不曾回府，一名黑衣锦袍的女子，身轻如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轻声道：“大人，京都来的公子，骨子里透出来的性子总是让人觉得难受，今日大人的一番美意，来日他会记在心里吗？”
关玉森没回头，语气冷冽道：“西北多风寒，多多铺些路子，回京都的路就宽敞一些！你真的想，缩在这西北毛地一辈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