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难缠:爱妃,束手就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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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禀告

    沈令仪进门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上那具焦黑的尸骨,尽管早已对此有了准备,但是亲眼看见到昔日如枝头最清艳的花朵般鲜活的女子,一夕之间红颜变枯骨,她不禁感到心里沉沉一悲,迅速的低下头,遮去了眼中的湿意。

    与她一同而来的孟思瑶,目光亦是向着床榻上一瞥,眼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什么东西,一时倒也看不清瞳底的情绪。

    “臣妾参见皇上。”

    二人依着规矩,向面前的一国之君行礼道。

    顾景煜没有开口,薄唇紧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顾景铄望了他一眼,然后替他向沈令仪问道:“皇后娘娘,你说有宁嫔娘娘的事情要禀报,不知是何事?”

    “臣妾来这儿,是想为宁儿妹妹求一个公道……”

    沈令仪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什么公道?”

    顾景煜心里咯噔一下,亦是一字一句的问。

    沈令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吩咐着一旁的宦官:“将人带上来。”

    很快,人便被带了过来。

    “微臣参见皇上。”

    来人心惊胆颤的在一国之君面前跪倒,连语声都发着颤。

    顾景铄认出他乃是这宫中的徐太医,心中便不由一动……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此人一直在叶贵妃身边当差,素日里请平安脉什么的,都是他。

    顾景煜自然不会认不出来,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禁的攥了紧。

    沈令仪亦不待他们询问,当即解释道:“今日一早,徐太医过来求见臣妾,向臣妾禀告了一些事情……臣妾听闻之后,不敢擅断,特意来此求见皇上……”

    语声一顿,沈令仪转向了跪在地上的太医:“徐太医,麻烦你将先前告诉本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陛下……”

    被点到名的徐太医,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又犹豫了须臾之后,像是方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回禀陛下,微臣一直在为叶贵妃娘娘请平安脉……先前娘娘有孕,就是微臣诊断而出的……”

    说到这儿,那徐太医似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顾景煜听到他提起叶屏幽有孕之事,想到想一切事情,皆是由此而起,心中便是一紧。

    那徐太医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里一下子紧绷起来的气氛,下意识的抬手拭了拭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方才吞吞吐吐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叶贵妃娘娘虽然已怀有身孕,但是胎像却极不稳,甚至有小产的迹象……”

    尽管在他提到那个女子怀孕之事的时候,顾景煜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当听到早在她有孕之初,她的胎像就不稳,男人还是心头一凛。

    “叶贵妃知道这件事吗?”

    冷冷问出在这句话的时候,顾景煜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不自觉的紧紧攥着,仿佛惟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来。

    徐太医自然能够听得出他语声中的危险气势,越发将身子匍匐在地,嗓音更是不能自抑的微微发抖,吞吞吐吐的回道:“早在微臣诊出的时候,微臣就将其中的风险,原原本本的禀告给了贵妃娘娘……”

    语声一顿:“只是,贵妃娘娘听完之后,只告诫微臣,绝对不许将此事宣扬出去……连陛下您,都不许微臣禀报……”

    “然后就出了屏幽妹妹被宁儿妹妹推入湖中,以致小产的事情……”

    孟思瑶突然接口道。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另一道女子声音的响起:“思瑶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这温婉嗓音的响起,是大步走来的叶屏幽。

    看到她的出现,孟思瑶似乎毫不意外,好整以暇的开口道:“屏幽妹妹来的还真是赶巧……应该是听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特意赶来的吧?正好,屏幽妹妹可以跟徐太医当面对质,孰是孰非,不就很清楚了吗?”

    叶屏幽冷冷瞥了她一眼,早在听说徐太医一早进宫觐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她就很清楚,今日之事,怕不能善了,果然,当她匆匆赶来蔷薇苑的时候,还未踏进房门,就听到那徐太医将自己先前胎像不稳的事情,告知了眼前的男人,以及这孟思瑶毫不掩饰的意有所指的话语。

    她不禁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太医,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不禁将身子伏的更低,以头触地,不敢看她一眼。

    事已至此,叶屏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徐太医本是她的心腹,如今突然倒戈,她当然不认为这是他的良心发现,看来应该是有人拿住了他的什么把柄,或是以威胁以利诱,好借着他的手,来对付自己的。

    皇后娘娘一向不理这些争风吃醋之事,而后宫之中,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手段的人,除了那孟思瑶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一路从凤鸾宫赶来蔷薇苑的时候,叶屏幽就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揣摩了个差不多,所以,此刻面对孟思瑶的咄咄逼人,她倒也不怎么惊慌。

    而且,她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对付她的手段,她真正在意的是面前的那个男人,他的想法……只要他相信她,其他人再怎么“陷害”她,又能怎样?

    “景煜哥哥……”

    想到这儿,叶屏幽不禁柔声唤着面前的男人,想要解释。

    顾景煜却没有等她说下去,打断了她,只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问这话的男人,清俊脸容上一片冰冷,隐隐的怒火将他的双眸熏得猩红,看起来极其骇人。

    他心里已经信了那太医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叶屏幽心里不禁一冷,却还是道:“臣妾知道思瑶姐姐方才的话,是想要暗指臣妾当日的落水,乃是臣妾自己一手策划……”

    听她特意将自己拉出来,孟思瑶慢悠悠的一笑,道:“臣妾可没这样说过……臣妾只是觉得徐太医刚说了屏幽妹妹你胎像不稳,有小产的危险,紧接着屏幽妹妹你就被宁儿妹妹推到了水里,以致小产……这一切,有些太过凑巧罢了……”

    语声一顿,孟思瑶悠悠续道:“当然,除非屏幽妹妹你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胎像不稳的事情……”

    “我知道……”

    叶屏幽平静的答道。

    显然她这样容易的就承认了这件事,有些出乎孟思瑶的意料之外,但旋即却只微微一笑,复又冷静如初,只闲闲听着这叶屏幽还有什么话说。

    “景煜哥哥……”

    叶屏幽却没有管她,只径直望向对面的男人:“我的确在刚刚有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胎像不稳了……景煜哥哥,我当时很害怕,我让徐太医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担心,我拼命的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像是想到了当时自己所经历的痛苦一般,叶屏幽轻轻阖了阖眼眸,再睁开之时,明眸之中已积满了泪水,却兀自强撑着不肯落下来:“思瑶姐姐口口声声说,是我拿小产的事情,陷害的宁嫔,可是,那是我的孩儿,是我和景煜哥哥你的骨肉……我怎么会拿我们的骨肉来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后来,女子似难掩心底的激荡,一向温婉柔弱的嗓音,也不自禁的拔高了,听来有些声嘶力竭的悲痛和绝望。

    连孟思瑶都不得不承认,她此刻所有的神情,都不似作伪。但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总之,面前的女子所说的每一个字,孟思瑶都是不信的。所以,她只是冷冷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现在宁儿妹妹死无对证,你当然可以怎么说都行了。”

    这一个“死”字,毫无疑问的狠狠戳中了顾景煜的痛处,男人一瞬神情绷得更紧,颧骨高耸,锋利的像是出鞘的利剑。

    “思瑶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认定是我诬陷宁儿妹妹……”

    叶屏幽眸光冷冷的与孟思瑶相对,道:“我只想说,虽然太医说我腹中的孩儿胎像不稳,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他做什么,如果思瑶姐姐你不信的话,可以去凤鸾宫打听打听,我是如何想尽了办法,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她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像是最无愧于心的誓言。

    孟思瑶冷冷一笑,讽刺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却听一旁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皇后娘娘突然开口道:“宁儿妹妹不会做那样的事……”

    她的突然发声,一时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看向她。

    “即便宁儿妹妹与叶贵妃你再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我相信她也不会拿你腹中的骨肉来报复……”

    沈令仪话说的平静,但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是毫不犹豫的对那个女子的信任。

    “本王也相信,宁嫔娘娘不会这样做。”

    顾景铄亦道。

    “臣妾也相信宁儿妹妹。”

    一旁的孟思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顿时也附和道。

    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叶屏幽。

    顾景煜心里突然就是狠狠一刺。所有人都相信那个女子没有做过,为什么偏偏只有他,从来没有给过她解释的机会呢?如果他当时没有为着自己的一己之私,如果他肯相信她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顾景煜怔怔的望着床榻上仅剩的尸骨,心如刀绞。

    叶屏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昔日那个如她眼中钉肉中刺的女子,如今终于如她所愿的变作了一具尸体,可是,此时此刻,望着眼前男人望向她的目光,望着他为那个女子如此的伤心欲绝,她却发现自己心底对这个女子的嫉恨,不仅没有半点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她算计的很好,只是,却没有想到,那徐太医竟然会突然背叛她,以致此刻令得她陷入如此境地。

    叶屏幽死死攥了攥垂在衣袖里的纤纤玉手,一时冷静了下来,专心应对眼前之事。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宫人来报:“陛下,纵火的人找到了……”

    在场的众人,听得此消息,皆是不由的心中一动。

    顾景煜更是一瞬咬紧了牙关,半响之后,方才一字一句的命令道:“将人带上来。”

    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

    却是一个死人。

    被抬进来的尸首,太监打扮,面目青黑,看起来应该是中毒而死。

    那被下令彻查天牢失火一案的宫人,显然极有眼力界,不待顾景煜开口相问,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查证的结果报告了起来。

    “回禀陛下,此人乃是于敬事房当差的太监……宁嫔娘娘出事那天,是他在守卫的饭食中下毒,然后在天牢四周洒满了火油,才害得宁嫔娘娘……”

    后面的话,他聪明的闭了嘴,没有再说下去,毕竟,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宁嫔娘娘的死,乃是眼前的一国之君的禁忌,他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事情可查清楚了?”

    顾景铄望了一眼身旁的皇兄,替他开口问道。

    “是。”

    宫人毕恭毕敬的回道:“纵火一事,乃是他亲口承认的……”

    顾景铄知道他们绝不敢在此事上弄虚作假,既然敢将人带过来,必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只是……他不由的望向那躺在地上已成一具尸体的宦官,就是他害死了宁嫔娘娘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显然,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疑问,孟思瑶最先问出了口:“这人与宁儿妹妹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人昔年曾经受过襄太后的恩惠,据他所说,此举是为着替襄太后报仇……”

    宫人解释道。

    “就算他要为襄太后报仇雪恨,应该找的人,也是屏幽妹妹吧?毕竟,若论起来,真正害死襄太后的人,是屏幽妹妹才是……”

    孟思瑶毫不迟疑的指出这一点。

    而被点到名的叶屏幽,却是神情淡淡,仿佛丝毫不为所动。

    “那人的确说过,他最想谋害的,乃是陛下与叶贵妃娘娘……”

    宫人再次解释道:“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之所以选中宁嫔娘娘,是因为她被关入天牢,防备松懈,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顾景煜静静听着他的禀告,心底却一片麻木。所以,真的是他害死了那个女子,不是吗?若是他没有一气之下,将她打入天牢,旁人也不会寻到机会对付她……是他害死了她!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多么可笑。

    原来竟是他将她亲手推入了死地。

    顾景煜想笑,喉咙却一片苦涩,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顾景铄不禁有些担心的望了他一眼。尽管纵火一事,如今看起来似乎有了完美的解释,但是,他始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男人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听得他问起,宫人赶忙回道:“回禀王爷,此人应是知晓事情已经败露,交代完罪行之后,便服毒自尽了……”

    畏罪自杀,多么合情合理的理由。

    顾景铄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的怀疑却是更甚。

    孟思瑶显然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也更直接:“又来一个死无对证……”

    女子冷冷讽刺道,然后明眸一转,瞥向对面的叶屏幽,道:“屏幽妹妹觉得此事如何?可有什么蹊跷?”

    “臣妾不明白思瑶姐姐是什么意思。”

    叶屏幽反问道,脂粉之下的娇艳脸庞,冷淡却也十分的平静。

    “照屏幽妹妹先前所言,自己腹中的骨肉乃是被宁嫔妹妹所害,想来,屏幽妹妹你一定恨毒了宁儿妹妹吧?甚至恨不得杀了她,替自己报仇,对吗?”

    孟思瑶合理的揣测道,显然意图将陆宛宁之死,盯在这叶屏幽身上。

    叶屏幽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意图?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将她的挑衅放在眼里,只是经过了先前“小产”之事,本就令顾景煜起了怀疑,如今若是再牵扯到那个女子之死……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尤其是当那孟思瑶提出这样的可能之后,顾景煜蓦地射向她的锐利眸光……这是她自踏进蔷薇苑之后,面前的男人,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望向她,却还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事情。

    叶屏幽心中觉得有些可笑,却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面前的男人,与此同时,那些萦绕在心底如同野草一般疯长对那个已死的女子的疯狂妒忌和恨意,也越发的浓烈起来。

    只是,这一切的嫉恨,被她极为小心翼翼的掩藏了起来,面对孟思瑶的“指控”,叶屏幽只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思瑶姐姐是怀疑是臣妾派人纵火,害死了宁儿妹妹吗?”

    “是,宁儿妹妹害得臣妾失去了自己的孩儿,臣妾的确恨她怨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的性命……”

    说到此处,叶屏幽深深的望向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因为我知道,若是宁儿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景煜哥哥一定会伤心不已……所以,即便我再恨那宁儿妹妹,我也不会做任何伤害景煜哥哥的事情……”

    女子这席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眉眼之间,更是掩不住的哀伤一般,就好像明明自己心里委屈至极,但是为着她心爱的男子着想,哪怕她受了再多的委屈,也是心甘情愿。

    这样的善解人意,这样的委曲求全,这样的爱慕着那个男人。

    若是以往,听到这些话的顾景煜,一定会心有所感,只令他更怜爱面前的女子几分,若换作从前,他根本不会怀疑面前的女子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那都是从前了。

    如今,他听着面前女子深情款款的剖白,听着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却只觉得一片麻木,甚至激不起内心的丝毫波动,仿佛自那个女子死后,他心底的某个地方,也随之死去了一般,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他听到自己嗓音平平的问着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许是他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包括顾景铄在内的各人,皆是神情一滞,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先意识到面前的男人说了什么的,是叶屏幽。

    “陛下是在怀疑臣妾吗?”

    像是对他的怀疑,太过震惊,也太过失望,叶屏幽甚至将称呼变了,盛满晶莹泪水的明眸之中,尽是对眼前男人的不可置信。

    一旁的孟思瑶,微微一笑,眉眼之间,难掩的得意与幸灾乐祸。

    “朕只问你,她是不是你杀的?”

    顾景煜却只再一次问道,紧抿的唇,如锋利的刀刃一般,仿佛只要面前的女子说出一个“是”字,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替那个女子报仇。

    叶屏幽心中一痛的同时,却更多的是感到愤怒和妒忌,她的声音也不由的提高了:“如果臣妾说自己没有做过,陛下相信吗?”

    同样的话,那个女子也曾经问过他。可是,他当时怎么说的呢?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将她关了起来……那个时候,他不是不信她,而是根本不想信她!

    想到那个女子,顾景煜心中不可自抑的一痛,突然对眼前的一切恩怨,感到心灰意冷。

    叶屏幽还在继续说着:“景煜哥哥,我与你自小青梅竹马,屏幽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上你与那个女子短短几年的相处吗?”

    她恨!不可自抑的恨着那个女人。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要如此阴魂不散的缠着面前的男人?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连景煜哥哥都被她勾引了,甚至连她都给比了下去?竟然让景煜哥哥心里有了她的存在,甚至远远超过她的地位……

    只凭这一点,她就该死!

    叶屏幽眼中闪过浓烈恨意,然后决绝一般,突然开口道:“景煜哥哥,既然你不相信我,既然你认为是我谋害的宁儿妹妹,臣妾惟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话间,女子蓦地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就往自己的胸口刺去。